这怎么可能？
师父……竟会主动亲吻她么？
仓惶之中，也不知撞上了谁的身影，她捂住了鼻梁，抬起了头。
“风涯大哥——”
看着眼前之人一脸暧昧不清的笑意，傅展颜微红了脸颊。
“风涯大哥，你快去看看师父吧，他现在——”
“他现在还在气头上，我去看他，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是啊，确实是自找死路。”
回想起刚才沈泓云那铁青冷凝的脸色，傅展颜觉得自己也没有勇气再踏回去了。
师父脖子上的红印啊……傅展颜脸颊再度燃烧。
风涯还是一脸暧昧莫测的笑，“你刚才照我说的话做了么？”
“我就是——”傅展颜有些尴尬，“我就是喂了药。”
方才在进屋之前，风涯在耳边嘱咐她，让她给师父喂药，然后照着无名册子里的第七页继续做下去。
可惜，她好像还来不及做什么，后面的记忆就模糊了。
“是么？”风涯打量了她一眼，眼中也不知是闪过了失望还是释怀，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我看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嗯。好。”
直到傅展颜匆忙离去的身影淡出视线，风涯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转而向沈泓云的房间望去。
“煜真啊煜真，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的定力。”
有风吹来，隐隐间带着一股熟悉的曼陀罗香气。
风涯脸色微微一变。
………
傅展颜一路低头疾走。
她并没有回房间，只是想去后山透透气，去找找刀刀，跟刀刀倾诉一下心事。
除了找刀刀，她已经不知道该找谁了。
姚容青么？
怎么可能？姚容青还在御剑山庄呢。
而且，她这次不告而别，说不准姚容青也像师父一样生她的气了吧？
在后山逛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刀刀，傅展颜沮丧地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刀刀，你跑哪里去了？”
傅展颜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
刚才清醒过来的时候，师父脸上的寒意和冷漠或多或少还是刺伤了她。
这一回，师父怕是不想再见她了。
心底不由自主涌上了浓浓的失望与悲伤，她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这可怎么办？
如果师父真的……真的不再理她……身体里蓦然生起了一股寒意，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不，她绝不可以失去师父的。
山中，忽有轻风吹拂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隐隐间，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弥漫了开来。
傅展颜抬起了头，深深吸了口气。
“好香。这是什么花香？”
飘渺峰上奇花异草无数，可她住山上这么多年了，可以说对飘渺峰了如指掌了，好像从来没闻过这种花香味。
难道在她下山期间，飘渺峰上又长出了新的花草了么？
傅展颜站起了身，又用力嗅了嗅，便朝花香传来的方向走去。
………
床塌上，苏蓉安静地沉睡着。
紫羽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长发。
“蓉蓉，你还要睡到何时呢？”
低下头，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分明，但在淡淡的天光映射下，却是忽明忽淡，若有若无，就仿佛随时会消失在空气里一般。
他轻轻地握紧了手心，妖异俊美的脸上一片复杂哀伤，“蓉蓉，你若再不清醒，我怕，我等不到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不仅仅是他的手，紧接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会一齐消失于这个天地之间。
可在那之前，蓉蓉又会醒来么？
一阵冷风从窗台里灌了进来，带来了阵阵寒意的同时，他也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
那一瞬间，他神色一变，站起了身，并没有注意到，苏蓉紧闭的眼眸似乎微动了动。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间房间里，正轻靠着床沿闭目养神的沈泓云，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花香。
那是……曼陀罗的香味……
红罗……
第三十一章 彼岸花开泪成已殇
花香越渐浓郁，然而越往里走，却越觉得陌生。
眼前满是火色的花海，那漫山遍里的红就像是被鲜血浸透了一般，妖艳透着一股凄厉的绝望，让人窒息。
傅展颜认得这种花，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这种花叫曼陀罗，也叫彼岸花。传说中，它只开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为什么，竟会开在了飘渺峰上？
风越发地大了，卷起了火红的花瓣，漫天飞舞，犹如殒落的羽蝶。
傅展颜站在风中，不自觉得伸出了手接住了一枚血色的花瓣。
接住的那一刹那间，一股异样的灼热透过了掌心，直达心口，紧接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身体里炸了开来。
她眼前一黑，跌入了花海。
蓦地，面前的画面变幻了。
没有火红的曼陀罗，没有充满香气的轻风，天地间，忽然下起了细雪。
天地间那苍茫的雪白，与刚才的火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她一瞬间失了神。
忽然，她听见了笑声。
那笑声凄厉而哀伤，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口。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爬了起来，往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风雪越发得猛烈了，白雪纷扬而下，覆住了前面的道路。
耳畔那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乎掩住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但为什么，她就是能听到笑声？就好像……那笑声是由她心底发出来一般。
终于，她来到了一株梅花树下。
树下靠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
那女子微侧着头，大半脸都掩在了散落长发里，她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却看清了女子胸口那深长致命的伤口，有鲜血不住地涌出伤口，染红了四周的雪地。
傅展颜吃了一惊，想过去救人，却发现双脚好像是被深深地钉在雪地里，丝毫也动弹不得。
怎么办？
她如果不救人，那女子不是失血过多而死，就是被活活地冻死。
正自焦急，那女子微动了动，缓缓转过了头。
她看清了女子的脸。
那是一张秀美苍白的脸，黯淡的眼眸里写满了哀伤与绝望。
她认得这名女子。
这名女子就是那日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笑着抱住师父，要求亲吻的女子。
为什么……竟又看见她了？
那时她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灿烂，而此刻，那目光中的绝望却让人心碎，不敢直视。
傅展颜心口的疼痛又加剧了一分，不禁再度抓紧了衣襟。
女子的目光遥望着不知名的远处，虽痛苦而凄凉，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在苦苦等待着什么。
她……是在等师父么？
“煜真，你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我么？”
“连最后一面，你也不愿见我。”
“也许，姐姐说的并没有错。我们不应该在一起的，我们敌不过那所谓的天命。这是我们逆天而为的报应。可是，煜真，我不甘心，为什么你竟然屈服了？”
女子嘲讽地笑了，伤口上的血却是越流越多。
“老天真残忍，连最后一面……也不愿……”
女子唇角的笑容终于落下，眼眸也缓缓合上。
寒雪一层层地覆盖而上，掩住了那一身的血红，却掩不住那浓重的悲伤与绝望。
傅展颜呆呆地站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
很冷。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寒雪给凝结，然而，最冷的却是她的心。她不知道心房不住涌上的寒意究竟是哪里来的，一层层地在结冰，然后崩裂。
好痛。就好像女子心口那一剑是刺在她的身上一般。
她紧紧揪住了胸前的衣襟。
她不支地跪倒在了雪地里，剧烈地喘息着。
——“煜真，你不准逃。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
——“煜真，你喜欢我笑么？那好啊，那我天天笑给你看，你若敢嫌我，我就直接用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
——“煜真，我是不是会比你先死？不过，没关系，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陪着你的，永远陪着你。你是赶不走我的。”
……
无数画面从脑海里闪过。
恍惚间，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傅展颜，还是画面中那笑颜灿烂的女子。
煜真！煜真！
画面中的女子或哭或笑，或嗔或怒，但那一声声的“煜真”却深深地烙印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师父——”
师父，你在哪里？
她的心口痛得无法呼吸，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好难过。
那莫名浓重的悲伤已将她吞噬。
眼角的泪水潸然滑落，滴落雪地里，瞬间便凝结成了冰。
蓦地，一声巨响在耳畔响起，强烈的白芒照亮了整个天地。
风声消失了，雪地消失了，就连那树下悲伤死去的女子也消失了……
“小颜——”
她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是错觉么？
她努力地支撑着昏沉的神志，却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漫天的血红中，彻骨的悲伤无声地漫延着。
“小颜——”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
艰难地半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笑了，伸出了手，颤抖地轻抚上那苍白如雪的脸颊。
“煜真，我终于……等到你了……”
双手无力地垂下，黑暗完全吞噬了她的神志。
沈泓云呆立在原地。
这一刻，怀抱中昏倒的少女与十七年前那满身是血的女子身影重叠。
那一天，她并没有等到他。
直到她死去，她也没有等到他……
一口腥甜冲出了唇角，血染衣襟，他身子一倾，抱着傅展颜半跪在了地上。
“煜真——”
他听到了身后风涯和紫羽的惊呼声。
“别过来！”
冷喝方落，衣发无风自扬，右手之中华光闪现的同时，飘渺峰上刹那被凌利的剑气笼罩。
沈泓云那素来清冷淡定的眼眸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丝杀意。
“红罗——”
握于右手中的长剑顿时剑气大盛，一道银白炽烈的光芒自剑心中央爆裂而出，化为了一股强大的圆状光柱，朝四面八方扩散震荡开来。
“糟了——”
风涯脸色一变，手中幻印已结下，勉强结出一个结界将自己和紫羽护在了里面。
结界方落，只闻“轰”的一声，整个飘渺峰都被强烈的白光笼罩了。
原本四周开满的曼陀罗在强烈的剑气中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了尘埃。
又是轰然一声，飘渺峰上几乎半数以上的树木花草全被移为了平地，群鸟受到惊吓从林中飞掠而出，却纷纷被剑气所伤，一时间悲鸣声充斥了整间山林。
“该死！”风涯脸色大变，“紫羽，你留在这里，千万别走出结界。”
“风涯——”
紫羽想阻止已是不及，风涯早已飞身掠出结界，往沈泓云方向直奔而去。
虽一路上有法印不住阻挡，但剑气太过凌利，“嗤嗤嗤——”风涯衣帛尽裂，一身狼狈不堪。
终于，他艰难地靠近了沈泓云。
“煜真，收手！”强压着翻涌的血气，他一掌抵住了沈泓云的背心，大喝，“收手！你想把整座飘渺峰移为平地么？苏颜她现在就在你怀里，你看清楚！看清楚！”
“颜——”
杀气终于从眼眸里渐渐退去，他迷茫地低下了头，深深凝视着怀中昏睡的傅展颜。
是啊，她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她……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剑气渐敛，白芒也随之减弱，飘渺峰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剑气落下的那一瞬间，在飘渺峰的山脚下，一道红影狼狈地跌倒在地上，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煜真师兄，你果然好狠的心！”
红罗妖娆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怨恨与不甘，胸膛里血气翻涌，神志也开始涣散，恍惚中，她感觉被人扶了起来，紧接着，一股暖流缓缓地注入了心口。
“红罗，你做的很好。”
那人在耳畔低低地笑。
她勉强睁开了眼，却只看见了那一头随风飘扬的银色长发。
有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没看到这人银发飘然的身影。
煜真，你终究……还是逃不过的。
红罗含笑闭上了眼睛。
手中银剑已然收起，沈泓云抱紧了傅展颜，想要起身，但步履还是微颠了颠。
“小心。”风涯苦笑着扶了他一把，“煜真，你差点把我们也都杀了。”
沈泓云微合了合双目，却是挣开了风涯的扶持，径自朝前走去。
风涯一脸无奈，环视了眼满目疮痍的飘渺峰。
“都差点把这里铲平了，这气还没消么？”
叹了口气，他举步欲走，眼前却也微微黑了一下。
“风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