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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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卿-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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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他身后,并以指叩在他颈部,齐云开顿觉呼吸困难。他全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这下就连片刻前的侥幸心理都没了,心中一凉,正脑筋急转想着要怎样开口求饶,却听白韶卿冷冷道:“出来。”

齐云开一怔,他脖子受制,无法转头,此时屋内极静,使得他终于也能听到里屋竟有轻轻地脚步声一步步朝外走来。虽不知来的是谁,他却是倍感振奋,不论来的是谁,只要能搅局拉住白韶卿,眼前的形势就有转机。

白韶卿扣住齐云开,目光却盯着那一侧屋角,刚才她听到脚步声的一刹那,竟有片刻的慌张,以她如今的耳力,竟然到此时才发现屋内有人,此人身在府内,并且近在咫尺还能不让自己察觉,看来确是一个劲敌。

其实她听不到声音一来是因为此人其实早就在屋里等待,二来,她方才正逢心神剧震的非常时刻,人在激动时勉强把持内心活动已然不易,对身边事物变化没有立刻查觉其实也是在情里之中。

白韶卿自然无暇去分辨这些,双目紧紧看着黑暗中慢慢显露出一双脚,随后烛光印照在此人身上的位置随着他缓缓走出渐渐变大,终于将此人显现在二人视线之内时,她又觉心中一惊。

眼前这人一身黑衣,更以黑巾蒙面,发丝袍角无不透着清冷,齐云开呆呆注视着他,隐约觉着这人似曾相识,却实在是认不出来,而白韶卿惊讶过后,心底却觉微有放松,这人她倒是认识的。

来人只静静站着,瞧着他们二人好一会,才道:“想要报仇一刀自然痛快,可是这样的人,或许交给楚王更妥当一些。”

他声音一出,齐云开便全身一抖,脸色刹那间变作死灰。

白韶卿淡淡道:“交给楚王?通敌卖国又能怎样?无非是再杀一个宰相再灭一族,对楚无害,对秦亦无害。”

那人听她这么说,倒失笑了:“这么说来,你并不想杀他?你要让他继续活着,成为楚秦两国的祸害?”

齐云开身子又是一颤,白韶卿道:“有何不可?”

“这个主意倒是新鲜。不妨说给在下听听如何?”

白韶卿缓缓道:“那就要看你以什么身份来听?这个主意我会说给曾于我有恩的林夙知道,却不愿意透露给楚王爷。”

来人闻言一怔“原来你认出我来了,只是……与你有恩么?我倒不记得。”此人确是楚夙。

白韶卿道:“你是否记得并不重要,我答应过林夙的事我会记得,这就是了。”

楚夙眉头微皱:“你确信你没认错?我可从未求人什……”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睛一亮,猛地上前一步,将她上下打量,好一会才道:“是你!”声音中满含惊喜。

白韶卿知道到此地步,他不会再管自己的事,便将扣在齐云开颈上的手指一紧,道:“你怎么跟秦王联系的?”

齐云开已被吓的心胆俱裂,嘴唇抖了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楚夙一直在一旁看着白韶卿,见到这情形,便道:“时过三更了,转眼府里的下人就要醒,真要问什么不如带他离开这里。”

白韶卿也觉意动,正要说话,手上的齐云开忽然大叫道:“你……你不是要查找你父亲为什么而死吗?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

白韶卿冷笑道:“你说的还不够多?”

齐云开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勉强抬起手来比划着:“还有一事……你不知道的……”

白韶卿看他脸孔渐渐涨紫,便将手一松,任由他跌在脚边,齐云开喘了几口大气,才道:“宰相……可是一朝重……重臣……不论有怎样的人证物证,都不应……轻率了事。你父亲……他一经事发……当日便被定案立刑。你其中……自然有我……却也有别的原因。”

“那是什么?”

“此事是楚国的忌讳,怕是……王爷……也不知道吧。”

楚夙耸了耸肩“我从不管这些,自然没兴趣知道。”

齐云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白丫头……你爹……是因你而死。”

白韶卿双眉一竖,低喝道:“你胡说什么?”

“此事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时你爹升任宰相正满五年,那年初一,先帝带着众臣和往常一样向楚国列祖列宗祭告,百官跟着先帝祭拜完毕,正要下山时,却听见山风忽然带来一阵歌声……所唱的那词……很是少见,却有些世外高人的风韵。先帝为词所动,便遣人将这唱曲的人唤了过来,原来是一个长眉道人。”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12 挣扎

白韶卿听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颤,心底阵阵发凉,一旁楚夙看她片刻间神情大变,也感奇怪。

却听齐云开低缓的声音继续说道:“那道长生的仙风道骨……先帝一见便很喜欢,便向他讨教了一些修身养性的事,道人回答的很中他的意,先帝愈发喜欢,甚至亲自携着他的手,让他和自己并肩而行……哪知二人正走到众臣身边时,那道人……忽然在白……在你爹爹面前停步,他说……”

“他说了什么?”白韶卿的声音轻微发抖。

齐云开忙道:“他问你爹是不是有一个年方三岁的女儿,又说这女儿命中有大福大祸,怕你爹无法保全,想交你带去山中清修。你爹自然不允……自从你出世,你爹对你爱愈性命,哪里舍得送给这不明来历的道人去深山吃苦。那道人看相劝不下,只得摇头道‘这孩子与家不幸与国不幸,你要好生看管了,将来……这天下的去势……还要着落在她头上呢’说罢竟再不说话,扬长而去,连先帝都被他撂在了一边。”

白韶卿垂落的双手十指颤动,脸上已是全无血色。齐云开歇了一歇,又道:“当时先帝便劝你爹将你送走了事,可你爹执意不肯,先帝也就当个笑话说说而已,没放在心上……可是三年之后,你弟弟一出世就有异样,养到三岁还连话都不会说……”

“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东西都扯的上吗?这都是那道士妖言惑众。”楚夙看着白韶卿的情形,知道此事对她打击极大,忍不住出言打断。

齐云开却叹道:“是呀……原来是没人信的,可却巧那几年楚国四处闹灾,不是干旱便是洪水,一直没得消停,再加上……你自小聪慧过人,看书识字过目不忘,在你爹眼中自然是如获珍宝……可别人……就不这么看了。”说着偷偷抬头扫了她一眼。

白韶卿声音苦涩,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地笑意,“你的意思是说……是因为我,楚王才会忌惮在心,所以对我爹爹早有防备?这……岂不是笑话么?”

楚夙付合着点头。

齐云开却道:“你们认为是笑话是因为你们不懂帝王心。四国能够因十二字的所谓真言就一举灭了柏姓全族,这难道不是笑话么?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要是对皇权有碍,哪怕是再无济的事,也会变作事实……何况,楚王忧心的不无道理……当时众目睽睽之下,那道人所说的话,很快就成了群臣的一桩心事,众人明里暗里的总是记得此事,总是将白家将你拿出来和别的事相连……甚至有人说……当年秦国预言石上提到的那个柏姓……那另一半不就正是个白字么?这样一想,楚王怎地不是如坐针毡……每日见到你爹,那心里的刺便会挑深一些,每回遇到难题,那想法更会再重一些……如此日积月累,并不是……无的放矢的。”

白韶卿手足冰冷,只觉眼前一切都恍然如梦。

她一直在寻找这件事的原因,想办法引出对此事在意的人,暗中观察他,看他做的各样准备,看他神色一日不安于一日,她感觉自己是找到了正主,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齐云开,就算不是害死父亲家人的真凶,也一定曾经参与此事。

然后她等待时间忽然现身,又喝下对方准备的放了蒙汗药的茶水佯装中毒,动摇对方的戒心,最终使他得意忘形,将真相吐露出来。

本来一切都照着她的思路走去,虽然齐云开自承往事时带出了秦嘲风,使她因而大受打击,可那也只是瞬间的徘徊无力。

她至小就是个遇强更强的孩子,对待一切难题,想到的都是怎样去克服功破,因此虽然意外得知秦嘲风竟然和家破之恨相连,更因为心里对他曾有过的千丝万缕的恸动尚未真正平息而深感痛楚,但也很快被冷静的理智所代替。

自始自终,她都清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是让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身败名裂,或是干脆一刀下去为父母族人报仇。

最后她决定利用此人,她是睚眦必报的,是秦和楚一同陷害她的家族,既然拼上性命,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是样的。竟有这样的往事,难怪父亲时常看她的眼神,怜爱中总是带着内疚,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内疚。就连母亲也是这样,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看她,为她的每一点成长高兴,可同时也会显露不安。他们也不想将这些付加到小小女儿的身上,可是它已经在了,无论他们如何的辗转腾挪,那是她的宿命,无从更改,无法逃避,更成了他们一家的归宿。

那个道人……是玄慎子么?

白韶卿冷冷地想,他究竟是凭着什么四下做这样荒谬的准备,他想做什么?

白韶卿是不信天不信神的,没有人能在看着亲人被生剐后还能信天有真神,信善有善报。她暗暗握紧拳头,她原来活着为的一切目标就是为了探明父亲之事的真相,如今看来,又要再加一件,她要去见玄慎子,是寻这一切的因。

自秦国离开后,她其实是带着一点惧怕,先回楚国寻求真相的,面对玄慎子,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没有那个能力面对他,哪怕……只是面对面站着……很多疑问,她无从问起,也开不了口。

可是如今不同了,如果此人自始自终都掌握着她的一生,那么,她起码应该将命运自他手中夺回来,或是……从中折断。

她。白韶卿,决不做他人的棋子。

齐云开和楚夙二人一坐一立,都在静静打量着木然不动的白韶卿,看她神色从惊慌到失落,从伤恸到坚毅,只片刻之间,便见她眼中方才暗淡下去的光芒忽然又闪动起来,她整个人此时还带着那个下巴灼烧出丑陋痕迹的易容,眉目有碍,肤色也相差甚远,可几乎就在同时,二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皆自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感佩。

谁知道呢,这世间的事烦乱混杂,这个不凡的女子,说不定真是带着宿命而来。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13 楚夙

其中更以齐云开为甚,他此时的心情可谓惊惧愧恨,百样滋味涌上心头。他到最后才摊出这张底牌,就是为了扰乱白韶卿的心神,给自己创造趁乱逃走的机会。

常人听了这样的事,就算不能马上接收这匪夷所思的宿命之说,起码的反映也应该心神剧震,大受打击。何况当年刑场上的风波,是因白韶卿母子三人而起,那亲眼看到的场景想必更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切肤之痛,如今知道一切的起由竟和她自身有关,任是谁听到这样的讯息恐怕都会惊慌失措,举止失常。

可眼前这丫头,顶着一张难看的面孔,竟然只是出了片刻神便立时恢复自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刚所说是与她无关的事呢。

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呀。

齐云开双唇颤抖地打量着她,心里的恐惧又进一层,他虽怕死,可更怕的,是走上白琦的旧路。抄家灭族,千刀凌迟,想到这个,他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全身酥软,以至于回过神来的白韶卿眼见窗外天色有渐显鱼肚白的趋势,想拉上他离开齐府时,他竟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一旁楚夙看他这模样,失笑道:“谁曾想堂堂宰相也今日。”

齐云开瞥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可在看向楚夙的一刹那,他忽然心里有了计较,目光朝屋中一个角落一扫,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你们杀了我吧……我死也不离开齐府……”

白韶卿目光一冷:“你以为耍赖就能混的过去,是让我砍断你的手脚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齐云开浑身一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个打滚翻身爬起,迅速朝着角落的桌子边爬去,紧紧抱着桌角缩在桌下大叫:“我不走,你……杀了我,我死也不走……”

白韶卿怒视着他,伸手一挥,一把短剑已经在手,短刃上寒光逼人,就要迈步上前,身边的楚夙却在此时拉住她:“弄晕吧,这里不易见血,再说他大叫大嚷的也会招来旁人。”说罢他自己自衣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朝前走去,齐云开看他走近,抖的更是厉害。

而就在这时,白韶卿却伸指挥动,不知用什么打熄了烛火,屋内顿时漆黑一团,过了片刻,才借着透入窗户的月光,勉强看见屋里各人。

楚夙此时已站在齐云开面前,见她这时忽然打熄烛火,不知何意,回头正要询问,却见她正侧头朝屋外望去,与此同时,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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