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歌之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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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魂歌之归尘-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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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一生去等待一次雪落,一场花开,用一生去等一句离别,一人归来……等不到,便是憾了。

    “……如若重来,你还愿意与他相遇,等他一生么?” 不自觉间,我低问出声。很想知道, 即便绝爱至此,即便一生为憾,她还愿意等他归来么?

    远处的曼珠沙华飘摇渺绕,攸然肆意,幽幽风声而过,带来花草的清香。慕知宁轻浅垂眸,复而抬头望我,一笑:“愿意的。 不过这一次,我要亲口告诉他,我爱他。”

    心头蓦然一滞,我后知后觉的明白,也许这一‘憾’字,并非只是描述了他们的一场等待。 一世遗憾,包括的,还有一人未表的真心,和那一句相爱。爱而不得,爱而不知,同为遗憾。

    他们,究竟都经历过什么呢?又为何……会走到那样的一步? 相爱的两人结为夫妻,不是应该成就幸福的吗?

    他们,为何会走至相爱两不知?

    眼前微暗,是冥妄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他的一只手仍握着我的指尖,另一只,便轻淡点在册上。清浅一笑,墨色倾城:

    “记忆便封锁在这里……想知道发生过什么,一探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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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潇潇华宛
    微微点头,我伸指, 探入慕知宁的记忆。 触到那‘憾’字烙印之时,犹如抚上水面,涟漪滟滟。

    其实,烙入藏魂册之中的轮回过往就好像一场戏剧,陷入其中,便是一个故事的铺陈。 和那时带着珠儿回到过去一样,这一次,我仍是一个局外人,看的,却是慕知宁的故事。

    是她的一生。

    人间三月天,草长莺飞日。

    镂花雕窗由内轻轻推开,一双细白的小手抚过朱红纱帘,芊芊探了出来。

    “婳儿,外面是不是有莺哥在叫?……我像是听到了。”

    “没有,郡主。天还凉着呢!您快把手收回来,莫冻着。”一旁碧色衣裳的小姑娘递上一只秘色暖炉,又细细给窗台软榻上的人儿掖好披风。看神情,似是恨不得把那人儿从上到下都裹的严严实实。

    “没有么……”小人儿乖巧的收回小手,摩挲着手里暖暖香香的小炉,视线却不自禁的转向窗外:“可是,已经三月了。雪化了,草儿也长了,我想去后院看看,娘亲种的梅花有没有开。”

    一身碧衣的知婳闻言垂下纤长的眉睫,几欲泪湿眼眶。 她想上前抱抱这个失了母亲的孩子,想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抚摸她病态的面颊,她想告诉她,‘郡主,那早梅开在冬天,如今已经谢了…’

    可身份天差地别,主尊奴贱,她不敢。

    她只能静静站在风口,将身心凉一凉,净一净,然后取下一旁触手生温的锦袍,轻笑:“郡主,府上来了位大师为王妃超度,王爷请您也过去一趟。”

    怀王府正厅

    “爹爹!” 娇脆却虚弱的呼唤蓦然响起,原本隐绰于香雾渺绕之中的木鱼‘嗒嗒’声顿了一顿,续而再次敲响。

    沉溺于丧妻之痛的怀王似被唤醒一般,转脸微牵出温和的笑意。目光,却有着掩饰不了的沉痛:“宛儿,到爹爹这儿来。”

    “嗯。” 小女孩放开一旁知婳的手,乖巧的走了过去。

    怀王眼见着女儿病弱的迈不开步子,走上几步都似要耗尽了力气,不由心疼的蹙眉。上前轻柔的抱起了她,低问:“有没有好好吃药?这般虚弱,是不是旧疾又犯,心口疼了?”

    “…不疼。”小女孩摇了摇头,清瘦的小脸上一双圆圆的瞳子显得又大又纯净。 她将没什么血色的小嘴印在父亲的脸上,冰冰凉凉,犹如被雪融落:“爹爹,宛儿想娘……”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又紧,她侧脸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却在沉默。隐约间,一双俊眸中似是晕然了水色,她鼻头一酸,轻轻啜泣起来。

    娘亲不在了。死了。这世上再也没她了。

    后院里种着很多很多的梅花,娘亲曾说,等到花开,她就会回来。

    可她知道的,她再也回不来了。

    ……

    木鱼声缓缓停歇,终于在一声清沉木击之后归于平静。那一片烟雾缭绕间缓步走出一位青玄衣裳的僧人,眉目慈和,衬着身周渺渺烟色,犹如神佛降世:“王妃亡灵已渡,王爷可放心了。” 言罢,忽的目光一转,落在了那小小女孩身上,目色温和。

    “多谢大师。”怀王恭敬行了一礼,显得十分谦逊。见怀里的小丫头与对面的青衣僧人目不转睛的对望,不由轻轻一笑,先行介绍道:“青容大师,这便是我与王妃唯一的孩子,名为华宛。多年病弱便也没出过府邸,是以性情怯弱……宛儿,快向大师行礼。”

    女孩轻咬了咬唇,似是有些拘谨不安,低声而语道“…华宛拜见青容大师,大师金安。”

    青容淡淡点头,默然看了她一会儿,眸带慈怜,却也微微掺杂了些异样。

    那种眼神,令小姑娘十分不安,不由得向父亲靠了靠。 怀王是何等通透的人物,自然知道这堪称国师的僧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盯视着一个小小孩子,难道……是参透了什么?

    “大师有话请说。”他面上清淡的说道,眸色,却透露出一丝紧张。

    青容的目光仍是浅淡而温慈的,望着华宛,发出的却是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小郡主乃是长命之相,只可惜命中含煞,运道多舛……此之一生,将会尝历病苦情殇,晚年孤憾…”

    !!!

    犹如晴天霹雳,怀王眸光一紧,骤然破碎般涣散开来。他俯身,堂堂一朝王爷竟向面前的朴素僧人行了半跪之礼,其音巨颤:“求青容大师渡化,求大师渡化!我已痛失爱妻,不能再让唯一的女儿受此命数苦难一生!求大师渡化,求求大师渡化小女命数!!”

    青容僧人长叹一声,倾身扶起了跪地的怀王,慈仁目光望向了一旁面容清瘦的小小女孩:“我虽可看其命数,却无力与天命相抗,扭转其一生倾尽我力,也只能堪解过程小郡主,我说,你自行选择可好?”

    小女孩似懂非懂,茫茫然点了下头。

    “你本来的命相是长命百岁,却会一生受苦难病痛的折磨,算是福舛掺杂。如今,我可将你百岁之命用以抵清病痛之苦,若行此,你此后将会再无病难。命中必有的一劫历过,便可平平安安,直到二十又一。”

    小女孩的眸中陡然迸发出生机!没有身缠重病的人,永远也不会有这种强烈的渴望,对健康的渴望! 她多想,多想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的成长,多想,亲眼看看娘亲口中那个期许的世界

    娘亲,如果宛儿可以带你去看这大千世界,领略你曾期许的美丽风光,你可会开心?如果,真的可以这样该多好啊, 娘亲,娘亲

    怀王却是听出了话中玄机:“二十又一,大师的意思是”

    青容点头,眼中是渡化幻空的淡然俯世:“以福抵厄,以命平亟。若行此法,小郡主固可以摆脱病厄,但命数,也会终结于二十一年岁。”

    也就是说,若想活得长久,便只能一生病痛,若想过活康健,便只有二十一年的命数。

    这便是抉择。是要长命,还是健康。

    青容自衣袖中取出一条系着精巧玉铃的红绸,递交而出:“系上此铃,即可换解命程。小郡主自行选择,是否愿意以长寿之命,换取二十一年的安康?”

    那一年,不过七岁的嬿朝小郡主华宛,她望着窗外草长莺飞的生机和美丽,想起娘亲曾经温婉美丽的笑容,微颤着伸手接过了僧人手中的红绸玉铃。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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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少年顷何
    幽暗的山林谷峡,草木临风晃动,在夜色下形成一片漆黑弥岸。细嗅间,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血液的腥甜,淡,而清晰。

    微黯月色下忽的闪过一抹影子,似在逃命,他的脚步踉跄不停。

    随着身影的移动,一行鲜血‘啪哒’而落,那人喘息愈重,死死摁住了自己受伤的肩膀,似是伤的不轻。

    ‘还好是左边。若是右边,恐怕这一生都不能再用剑了。’

    那人逃命的同时还有时间分心自嘲,不可谓不从容淡定。

    眼见已入了丛林深处,身后也无了人追杀,他终于放缓步子,几近狼狈的跌跪在地上。

    遮月瑕云渐渐退散,略显亮堂的月光铺散而下,少年清贵俊美的轮廓隐隐雕刻浮现。 眉鬓清朗俊俏,眼眸似水寒冰,生生是幅极好的皮相。 此刻四下无人,草虫叽鸣,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尊威,‘嘶啦’一声扯下一块衣料,咬着牙为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肩草草包扎 。

    少年虽姿容俊美气质尊威,细看之下却也不过十四五岁,常人家还跟在父母身后嬉闹顽皮的年纪,他却已能为自己鲜血横肆的伤口包扎,连眼也不眨一下。

    伤口包裹好了,虽还在流血却已无大碍。少年重重出了口气,脱力般仰躺在了地上。空气中满是清新好闻的青草香,隐隐还有一丝血腥,他一双俊眸缓缓扫过云际,定格于那一轮清月。

    好像……母妃的样子。

    少年闭眼,使劲摇了摇头。不能想,不能想!不能一受伤就软弱,不能轻易就放弃母妃拿命换来的自己!

    几点湿润自眼角溢出,一片虫鸣之寂中,少年清朗微哑的声音蓦然响起,荒凉中含了丝自嘲:“我特么,真没想过抢那个位子。”

    那一方尊位形如囚笼,噬人一生,他慕顷何,是真特么的没有兴趣。

    他是想成长起来,是想往上爬,但他不求那个位子,不求江山个天下 。他只想有足够的能力,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就像母妃护他一样。

    恍惚间,他想起今日似是自己十五岁诞辰。 没有往年华丽宫宴上的酒觞交错,歌舞笙平,他一个人,忍着左肩上缓慢淌血的伤口,静静躺在无人的荒地。

    这种感觉,就和五年前母妃亡逝的那晚一模一样。他看着那双美丽的眼轻轻阖上,长睫之下滑落清泪一行。他死死攥住那双渐渐冰凉的手,拼命的想要留住什么…却是无用。 自此天大地大,他却只剩下了自己。

    苍凉的可怕。

    少年名为慕顷何,乃是南绐王朝颇具圣誉的皇子殿下。 今年刚满十五岁,众皇子中排行第六,因为年龄尚小,还未赋予王号赐予府邸,便一直伴着对他疼宠万千的太后居于皇宫。 今日之所以会狼狈至此,还要从他随自己父皇,如今的南绐朝治徳帝 出宫狩猎讲起。

    南绐国一直以来便是一个崇武的国家。先辈们在马背上打下天下,自然希望后辈们有足够的能力将其守住!因此,南绐朝男儿无论身份贵贱,地位高低,都以习武为荣乐,作为一国皇子,骑马射箭自是不在话下。

    南绐朝皇位之选并不同于其他国家,他们不论嫡长,只看优絮。换言之,无论排行嫡庶,只要身体里流的是皇室的血,你便有资格一争天下!

    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竞式争夺,生生印全了皇庭之中的一句‘寡情漠,多杀伐’! 不过,经过此种竞争择选而出的继承者,毋庸置疑的会是最为优秀的! 在权谋心机中摸滾打爬,在血亲背叛中生生屠戮,踩着血肉亲系的累累白骨登临皇位,这样的人,将是最为合适的帝皇之选!

    也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慕顷何,便是这般皇位争夺中的一个牺牲者。 无心于位,但身在局中,不得不伐。

    他的母亲,是曾经名动京师的将门绝色。十四岁随兄出征,历时四年,伐战无数,军功赫赫。

    大军归朝那日,治徳帝微服亲临都门,便见那青骢骏马之上少女玄甲清辉,如画眉目映着那日朝阳,似是开遍了临安都门的倾世繁花。

    于是一旨昭告,侧封楚门将女为正品‘安容将军’,食邑八千,乃是南绐王朝百年历史上第一位封品女将。 第二道圣旨召告,便是十里红妆,百里繁华,在次年春日,他将她迎娶宫中,号‘静挽’,独宠后庭。

    治徳帝半生风流,嫔妃无数,但若论真心,也不过楚氏静挽一人。 可他不懂。自古君王可多情,可滥情,却独独不可专情。

    此于国纲,乃祸。此于后宫,乃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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