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脉- 第101部分

　　齐雯晖说，咱儿子是谁伤害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赵国瑞说，雯晖，我不是怕你见梁子，而是不想让你出现在医院。

　　齐雯晖说，为啥？

　　赵国瑞说，文玉！

　　一听到这个情况，齐雯晖呆了。说，龚艳霞确实就是，文玉？

　　赵国瑞说，是她。

　　齐雯晖说，那她，一定也知道了咱们梁子……

　　赵国瑞点头。

　　齐雯晖说，下手的是孙逸冰。所以你不让报案。

　　赵国瑞，文玉活得不容易。有丈夫、女儿，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齐雯晖说，是不容易。

　　赵国瑞说，要是，龚医生真是文玉呢？

　　齐雯晖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赵国瑞说，我心里也很乱，我希望她是，又怕她是。

　　齐雯晖说，我们都太爱梁子了。

　　赵国瑞说，是呀，他是咱们的儿子。

　　齐雯晖还是来到医院。隔着病房的门玻璃，她看到柳水和孙敏一人立在赵齐梁病床的一侧。这时候，龚艳霞从走廊，迎面过来，到了病房门口。此时她没戴口罩，齐雯晖看清了，她是文玉，是文玉！比起30年前，她只是微胖了一些，并不显得太老。

　　齐雯晖竭力地克制着内心复杂的情绪，平静地跟龚艳霞打招呼。说，龚医生。

　　龚艳霞看上去，情绪也很平静，说，齐科长。

　　对方情绪平静，倒令齐雯晖感到疑惑，她心里说，也许不是，她不是文玉。

　　齐雯晖说，我退休了，哪还是什么科长。

　　龚艳霞说，其实我也退休几年了，返聘。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儿。

　　齐雯晖说，哦。

　　龚艳霞说，你儿子，你不用担心，他恢复得很好。拆线就可以出院了。

　　齐雯晖说，谢谢你。

　　龚艳霞推开病房的门，赵齐梁看到进来的龚艳霞，也看到立在门外的齐雯晖，他激动，喊，妈！

　　齐雯晖就一阵揪心，快步地过来。赵齐梁伸开双臂，搂住了齐雯晖，妈，妈地叫。

　　齐雯晖说，别这样，30多的人了，还像孩子似的，让人笑话。

　　赵齐梁说，我就这样！谁笑话我？

　　他问柳水和孙敏，说，你们笑话我？

　　柳水说，我羡慕你呢。

　　孙敏说，在妈妈面前，谁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赵齐梁又问龚艳霞。说，龚医生，你也不会笑话我吧。

　　龚艳霞说，怎么会呢，你有这么好的妈妈。

　　赵齐梁说，是呀，还有爸爸。

　　龚艳霞说，小敏，让赵齐梁和他妈好好聊，咱们出去吧。

　　孙敏不走，她看柳水。

　　柳水说，阿姨，我走了。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我会采取行动的。

　　她的话，顿叫大家都吃惊。

　　龚艳霞说，柳总监理，你要干什么？

　　齐雯晖说，柳水，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儿，我们自己处理。

　　孙敏说，这又不是工程事故，跟你监理没关系吧！

　　赵齐梁说，柳水，你是工程监理，别把自己当成监察。

　　柳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走了。

　　孙敏说，梁子，晚上我来陪你。

　　孙敏要走，齐雯晖说，孙敏，不用，谢谢你，晚上有我呢。

　　说不用，晚上孙敏还是来了。第二天晚上照样来了。她来了，齐雯晖说，我去给梁子做汤面。

　　齐雯晖走了，孙敏守在赵齐梁床头说话，孙逸冰来了。

　　柳水报了案，公安局要介入案件的侦查。孙逸冰知道，一旦案件揭露出来，一旦他被调查清楚，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内心不能不感到惧怕。他来跟赵齐梁谈。

　　打发走了孙敏，谈话进行的并不愉快。

　　孙逸冰说，梁子，从咱们在罗布泊第一次见面，我就很欣赏你。

　　赵齐梁说，现在，孙副市长心里一定觉着，那时就看走眼了。

　　孙逸冰说，不不，我现在更看重你。我的女儿爱你，我一直很支持，从没阻挠过。我接受你。

　　赵齐梁笑了。

　　孙逸冰说，你笑什么？

　　赵齐梁说，我想起了柳老板，他也跟我说过几乎同样的话。

　　孙逸冰说，我没你想像的那么丑恶。

　　赵齐梁说，在两次征地和非法煤窑事件中，你孙副市长是清白还是徇私舞弊，是继续当你的副市长，还是接受党纪国法惩治，要由纪委和检察院说了才算。

　　赵齐梁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定。

　　是恐惧，还有情绪的冲动，孙逸冰说，赵齐梁，你要告发我？

　　赵齐梁说，我说过，你知道该怎样做。

　　孙逸冰说，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赶紧收住！否则，你会伤害你最至亲的人！

　　这话，赵齐梁不能理解，说，我至亲的人？我的爸爸妈妈，姥姥，妹妹？

　　孙逸冰说，不，他们都不是，是你的亲母亲！

　　赵齐梁说，我的亲母亲？她在哪儿？

　　孙逸冰说，你不能让我从副市长的位置上下来，我是你的继父！

　　孙逸冰的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赵齐梁感到震惊。立在门外的孙敏听到了，她也震惊。她从窗玻璃看赵齐梁的反应。

　　赵齐梁显然难以接受，笑了。

　　孙逸冰问，你笑什么，你不相信。

　　赵齐梁说，你是告诉我，孙敏的母亲，龚医生是我的亲生母亲。

　　孙逸冰说，她不是孙敏的亲生母亲。

　　这又让赵齐梁意外。

　　在门外的孙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跑向医生办公室，她推开门冲了进去。面对坐在办公桌前的龚艳霞，孙敏还没张口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

　　龚艳霞惊慌。其实，近来她总是预感到要有事情发生，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她起身来，从桌上的纸盒抽出纸来，给孙敏擦拭眼泪。一只胳膊轻轻地搂住她。说，小敏，有啥话，给妈说。

　　孙敏说，你是赵齐梁的妈妈。

　　龚艳霞看着孙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孙敏说，是吗？你说，不是的。这一定是搞错了，你是我的妈妈！

　　龚艳霞看着孙敏，神情木木的。

　　孙敏突然地哭叫起来。

　　孙敏说，妈，你说话呀，你说不是的，一定是搞误会了！搞错了！你说话！你说话呀！

　　赵国瑞开车，和齐雯晖来了，车停到医院住院部门前。赵国瑞说，雯晖，你先进去，我把车停到停车场。

　　齐雯晖就拎了给赵齐梁做了汤面，下车。拎着到病房。拉开门，她看到的情景是，赵齐梁倚在床头，孙逸冰立在窗前。明显，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齐雯晖先跟孙逸冰打招呼。说，孙市长，这么晚了，你还来……

　　孙逸冰说，齐科长，因为是你的儿子，我必须要看一看。

　　他把“你的”说得很重。齐雯晖感到对方话中有话。她看赵齐梁，赵齐梁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齐雯晖感到了异样。问，梁子，怎么啦？

　　赵齐梁在笑，笑得很难看。说，没啥，妈。

　　齐雯晖说，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孙逸冰，怎么回事儿？你到底跟我儿子说什么了？！

　　孙逸冰看齐雯晖，看赵齐梁。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他来告诉你吧。

　　齐雯晖说，儿子，你告诉妈妈！

　　赵齐梁没有说话，他脸扭向了门口，门窗玻璃，显出龚艳霞的面容。

　　门开了，龚艳霞进来。她看着齐雯晖，她说，雯晖。

　　齐雯晖说，文玉！真是你！

　　赵国瑞进来，他立在了门口。

　　龚艳霞看他，说，国瑞！

　　赵国瑞说，嫂子！真是你呀！你还记得我！

　　龚艳霞说，记得，记得你的骆驼奶，记得你的忠厚和善良。

　　孙敏在敞开的门口，看着这个场面，她所不愿意承认的东西，真是现实。她依然无法接受，她扑向了孙逸冰。说，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逸冰说，小敏，跟爸爸出去，咱们出去说，好吗。

　　孙敏跟着孙逸冰走出病房，他们走到花坛间。

　　孙敏问，爸爸，我妈妈真是赵齐梁的亲母亲吗？

　　孙逸冰并不正面回答她。说，小敏，你爱你妈妈，是吗？

　　孙敏说，嗯。

　　孙逸冰说，你妈也爱你。在你一岁的时候，你亲母亲病逝了，那时，她跟我一起，在山里的小学当老师。她病了，我们用一块门板把你妈妈抬到医院，整整一天一夜，她最终没有坚持到医院。所以，我下决心离开山里。来到市里我认识了龚艳霞，那时候她刚刚从医学院毕业。她的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孙敏说，妈妈向你隐瞒了过去。

　　孙逸冰说，怎么能是隐瞒呢。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儿。

　　孙敏说，你恨她吗？

　　孙逸冰说，不。小敏，要爱你妈妈。

　　孙敏怔怔地望着孙逸冰。

　　孙逸冰说，你答应我。

　　孙敏说，可是，她不是我妈妈。

　　孙逸冰说，她是你妈妈。和你妈妈好好生活。

　　孙敏感觉到孙逸冰话的味道不对，惊慌，说，爸，你怎么啦？

　　孙逸冰展开双臂，把孙敏搂在怀里，有泪水落在孙敏的脖颈间。

　　孙敏说，爸！

　　孙敏感觉到了什么，她挣脱开孙逸冰。

　　孙敏说，难道说，你真的做了好多，好多，不该做的事儿吗？你不是一个没有理性的人，你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是吗？

　　孙逸冰点头，说，爸爸有时候很膨胀。

　　孙敏说，你也是山里人，我的爷爷奶奶依然在山里当农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了权力，还要攫取金钱，你就甘心情愿，看着那些跟爷爷奶奶一样，可怜的农民哭泣，流泪。

　　孙逸冰说，我完全是为了你，我要让你过富裕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我要送你去美国读书，可是，你不听我的，你喜欢唱歌跳舞。

　　孙敏说，不，我不需要！我要爸爸！

　　孙敏扑进孙逸冰怀里哭泣，孙逸冰也流泪。

　　就在这个晚上，和齐雯晖谈话，龚艳霞才切实地知道了，梁栋30多年前死去的情形。

　　龚艳霞再次恳求赵齐梁，说，不要把他的继父孙逸冰朝监狱里送。

　　齐雯晖心也软了，也劝说赵齐梁，说，梁子，你母亲活得不容易，刚认了儿子，不能让她又失去丈夫。

　　为了宽慰齐雯晖和龚艳霞，赵齐梁说，你们让我平静一下，好好想想，好么？

　　这个晚上，当齐雯晖和龚艳霞离开之后，赵齐梁难以平静。他拄着拐，走出病房，来到了花园里。发生的这一切都像梦幻，像戏剧，令他难以相信，难以接受。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也许亲生母亲还活在这世界上，他就想找到她，他要解开，母亲抛弃他离开的原因。他准备了太多的为什么，要问母亲。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需要了。龚艳霞，龚医生这个几年前就出现在他身边，让他倍感亲切，倍感温馨的女人，竟然就是他寐梦以求的人。

　　可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却又是孙逸冰！

　　他的亲生母亲，将他养育大的母亲，都在恳求他放过孙逸冰。

　　赵齐梁脑子一时很乱，真的很乱。

　　孙敏走过来了，她到病房没有见到赵齐梁。在花坛的小径相遇，两人都站下来，看着对方，都在内心里搜寻开头的话。

　　赵齐梁说，小敏。

　　孙敏说，我该把你叫哥，是吗？

　　赵齐梁说，我本来就是你哥。

　　孙敏说，我叫你哥，你答应吗？

　　赵齐梁说，我有两个妹妹了。

　　孙敏说，我不是你的亲妹妹。

　　赵齐梁说，小梅也不是，可是我很爱她。

　　孙敏说，我能像她一样么？

　　赵齐梁说，嗯，一样，完全一样。

　　孙敏又叫了一声，哥！

　　赵齐梁说，哎。

　　孙敏内心的感觉对赵齐梁变了，她不再是恋人的角色，而是真正的妹妹，她扶着赵齐梁走。

　　孙敏说，我很固执，很倔强，你能听我的话吗？

　　赵齐梁说，能。有你这么个美女做妹妹，我求之不得呢。

　　孙敏说，这下好了，我跳出来了，从爱的漩涡中解脱出来，你就可以和柳水尽情地相爱了。

　　赵齐梁说，小敏，你错了，坦率地说，我的心一直就在柳水的身上。

　　孙敏说，哥，你真坏！那我呢？难道你一直就没有爱过我吗？

　　赵齐梁说，爱过。我爸爸妈妈喜欢你。柳水出国那些年，他们催着我结婚，我也曾动摇过。

　　孙敏说，你说，你爸爸妈妈真喜欢我。

　　赵齐梁说，何止是喜欢，是爱。

　　说着，孙敏笑了。赵齐梁问她笑什么。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