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脉- 第4部分

　　齐彤说，地探队。

　　齐雯晖马上就办招工手续，进了地探队。一家人团圆了，接着又从地窝子搬进了刘文理亲自安排的平房里。这一切，齐彤只能说了却了半桩心事儿，他对女儿说，有机会，还是要上大学呀！

　　这天，齐彤把梁栋和严浩召集到办公室，刚要说事儿，刘文理进来了，就坐下来。齐彤对着地图讲述多年来和几位地质同行研究的成果：鄂尔多斯、柴达木、准噶尔、吐鲁番—哈密，尤其是塔里木盆地，不但蕴藏丰富的石油，还有更多的天然气。一定能找到大场面！

　　刘文理说，老齐一说到石油地质，就年轻了

　　梁栋说，石油地质是齐老师的情人。

　　齐彤说，你们说对了。可惜，眼下它还在梦中呀。

　　是呀，石油勘探人都知道，自1958年以来，已经四进塔里木了，四进四出，只在西南边缘找到了小的油块。眼看着是块大肥肉，就是吃不到嘴里。

　　这事儿过去没几天，刘文理又来到齐彤办公室，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齐彤的心意正和石油部的战略意图吻合，要调集西部几个石油局的地探力量，再战塔里木，再拿下一个大庆油田！

　　齐彤激动地端着茶缸，手在抖索。

　　接着就成立了以梁栋为勘探队长，齐彤、严浩、和齐雯晖等组成地探队，准备向塔里木进发。

　　梁栋的妻子文玉还在医院里。这事儿，不光刘文理为难，梁栋也犹豫。秦舒云对梁栋说，把她交给我，你放心地走！

　　是入冬时节了，赵国瑞牵着骆驼去煤窑驮煤，走过戈壁上的油田，看着远远近近的井架，和那些忙碌的石油工人，心里还是痒得不行。

　　鲁山梅常来信，说他们在克拉玛依集中学习，学大庆精神，学“三老四严”、“四个一样”。最后一封信中，鲁山梅说，他们要向死亡之海塔里木沙漠进发，向沙漠要石油。赵国瑞更对石油产生了神秘和崇敬的感觉。

　　这天，赵国瑞正牵了骆驼在戈壁晃悠晃悠地走，一辆吉普车追了上来，车停，下来的竟是鲁山梅！

　　鲁山梅惊喜地叫，国瑞！

　　赵国瑞意外，梅子！

　　他忙跳下骆驼，可到了车跟前，却看到了田卫兵！

　　鲁山梅说，他们是回来征集挺进塔里木沙漠的骆驼的。还说，要赵国瑞快去快回，他们去公社办好手续，就一同出发。

　　田卫兵对赵国瑞带搭不理的，赵国瑞也没搭理他。

　　见赵国瑞不高兴，鲁山梅悄声解释，意思就是，单位本来只派田卫兵来的，可是，可是，她太想念他了。

　　赵国瑞说，哦。

　　鲁山梅又说，领导是想通过田卫兵他爸的权威，把这事儿顺利办成，征集到更多的骆驼。

　　赵国瑞说，哼！

　　赵国瑞继续往前走，心里就很不爽快。仔细想想，没别的，就是鲁山梅死不该活不该，不该跟田卫兵在一起！本来还挺想念鲁山梅的，这阵，倒心死了。

　　就这样，赵国瑞心里乱哄哄地到了公路边的青疙瘩台庄子。在要落脚的饭铺前，又见到一辆吉普车，车长得模样跟先前鲁山梅乘坐的差不多，从车里出来的姑娘年岁跟鲁山梅也差不多，可气质品相上就强多了。

　　那是齐雯晖，接着从车里下来的是严浩。

　　他们也是为挺进塔里木沙漠来征集骆驼的。

　　严浩面对赵国瑞问这问那，说这说那。总之，意思就是征用骆驼，进塔里木勘探石油。

　　赵国瑞就问他一句：你说我带了骆驼跟你走，我是不是也算石油工人了？

　　严浩说，那，那当然呀！

　　赵国瑞一激动，说，那就走吧！

　　严浩说，就走？

　　赵国瑞问，那你们还有别的事儿？

　　严浩说，没事儿呀。

　　后来，说起这事儿，严浩说，当时觉着这么艰难的事儿，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办成了！齐雯晖呢，当时就觉着不对。怪严浩说话太轻率了，怎么就答应人家成了石油工人！严浩为自己辩护，说，他那样问，我怎么说？

　　就这样，山里娃赵国瑞天真地以为从此自己也和鲁山梅，和韩大龙、田卫兵一样，成石油工人了，他瞒着公社，也没跟家里打声招呼，带骆驼跟着严浩和齐雯晖上路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那片落叶的胡杨林
来自不同石油局参加开发塔里木大会战的几支勘探队，汇合在塔里木河边的胡杨林里。赵国瑞就见到了鲁山梅和韩大龙、田卫兵！

　　说起话来，鲁山梅说，得知赵国瑞私带骆驼走了，田主任气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栽倒过去。说，好歹骆驼驿缺什么不缺骆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赵国瑞觉着自己也和鲁山梅、韩大龙和田卫兵平起平坐，成为石油工人队伍中的一员了。可看众人一个个身穿劳动布的，扎了一道道竖杠，左胸脯上有白晃晃的“石油”两个字的衣裳，自己却没有，就去找严浩。进帐篷见到了齐雯晖。他问，说，我也既然是石油上人了，为啥没有石油衣裳？

　　知道内情的齐雯晖正为难，不知该怎么解释，梁栋进来了。齐雯晖把梁栋拉到外头，把严浩不负责任随口答应赵国瑞的话说了。梁栋也觉着这个严浩真是嘴上没毛说话不牢，让齐雯晖叫来了严浩，批评说，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娃，你捉弄人家干啥？！

　　严浩却有理由，说，谁让他头脑那么简单？不想想，石油工人说当就能当的？！

　　事儿到了这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梁栋回答赵国瑞，说，工作服有你的呀。

　　他把新发的，自己的工作服给了赵国瑞。赵国瑞就当成了真，美滋滋地接过来，一气跑回营房，就穿上了。跑到鲁山梅他们营地，叫鲁山梅几个看，看，看！

　　赵国瑞穿着石油的工作服，高高地骑在驼背上，带着骆驼饮水，唱着“锦绣河山美如画，英雄扬鞭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从营地和胡杨林走过。

　　几人倒真以为赵国瑞也成了石油工人，韩大龙高兴，鲁山梅激动。田卫兵生气。

　　田卫兵来到西部地质的营地，正遇到严浩。向他打听问赵国瑞。严浩说，赵国瑞？你说那个拉骆驼的山里娃？是雇来的驼工呀！

　　田卫兵就兴冲冲回来，截住去塔里木河边看赵国瑞的鲁山梅。告诉她，赵国瑞算球的石油工人呀，不过是个民工！

　　鲁山梅吃惊，说，国瑞，是民工？

　　田卫兵说，临时工！是人家雇来的驼工！哼，石油工人那么好当的？！

　　他哈哈地笑着，唱着，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走了。

　　鲁山梅就那么呆愣着。

　　赵国瑞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石油工人，他以“主人翁”的态度对待工作。地探基地暂设在塔里木河边的胡杨林里，向南岸的沙漠地带勘探。赵国瑞喂养骆驼，还帮着卸载设备，扎帐篷，队员要出去勘探，他帮着扛份量重的仪器。他还在沙梁上跑线、放炮。干开活儿来蹭蹭蹭地小跑，沙尘在他腿脚下飞扬，可欢势。

　　老远处，同样在勘探的鲁山梅、韩大龙和田卫兵，看着赵国瑞跑上跑下卖力地干。鲁山梅心里不是味道。

　　田卫兵说，看，看那个*，真把自己当成石油工人了！

　　晚上回到营地，别人都歇息了，赵国瑞也不闲着，他还要卸驮子，喂养照看骆驼。

　　鲁山梅怀心事来了，她对赵国瑞很心疼。赵国瑞牵骆驼饮水，他们到了河边。有月光铺在水面上，明晃晃的。

　　鲁山梅问，累吧？

　　赵国瑞说，累啥，山里娃，一身筋骨，哪知道啥叫累呀。

　　鲁山梅说，干活儿惜点力气，不能傻干。

　　赵国瑞说，能当个石油工人不容易，要珍惜哩。梁队长说，要以“主人翁”的态度对待工作。啥叫主人翁，你知道吗？就比方一块地是你自家的，你就要精心地把它侍奉好，才能有好收成。梁队长说，这就是奉献精神，要为祖国奉献石油！

　　赵国瑞表现得很豪壮，鲁山梅真不知道该怎么吐口，说，就怕……

　　赵国瑞说，怕？怕啥？梁队长说，石油工人天不怕地不怕，任何困难都吓不倒我们！

　　鲁山梅叹口气。

　　赵国瑞不高兴了，说，你可不能有畏难情绪呀，这种精神状态可不对呀！

　　鲁山梅说，我听田卫兵说……

　　赵国瑞说，他嘴里能说出啥好话来！当还在骆驼驿呀，天老大，他爸老二，他老三！你告诉他，也带话给韩大龙，从山里娃到石油工人，一步登天哩。要珍惜，一定得珍惜。要好好干！

　　鲁山梅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骆驼也喝足了水，赵国瑞起身。说，走吧，我得给骆驼加料，明天进沙漠，任务还艰巨哩。

　　齐彤、梁栋、齐雯晖和地探队好多人，都喜欢赵国瑞这个勤快、质朴的小伙子。严浩对他不怎么样。把他叫山里娃。

　　早晨出发的时候，严浩说，山里娃，把水准仪扛上。

　　赵国瑞就跑到储放仪器的帐篷，把水准仪抱出来，扛起，跟了严浩走。

　　干活儿的时候，严浩说，山里娃，扛标杆到那个沙梁上去。

　　赵国瑞就扛起标杆，蹭蹭地趟着沙子，从这个沙梁上下去，又跑到那个沙梁顶上。到最高的地方，竖起了标杆。

　　晚上收营的时候，严浩说，山里娃，把东西都收好了，看看落下什么没有。

　　赵国瑞就脱离队伍，返回工作点，沟沟梁梁地仔细查看。再望远看到沙地上有什么异样，跑过去，扒拉开沙子。

　　齐雯晖对严浩的态度和做法不满。回营的路上，忍不住抱怨他。

　　齐雯晖说，严技术员，我对你有意见。

　　严浩不屑地上下打量这个年轻姑娘，说，意见？

　　齐雯晖说，你应该对赵国瑞态度好一点。

　　严浩问，你多大呀？

　　齐雯晖说，19。

　　严浩说，哦。赵国瑞是谁？那个放骆驼的山里娃吧。

　　齐雯晖说，我很尊重你，你是大学生，年轻有为，可你对人家，能不能也尊重一些？

　　严浩说，我怎么不尊重啦？他本来就是山里娃嘛，我还能叫他什么？师傅？工程师？

　　齐雯晖说，你不能把人家吆五喝六的。

　　严浩说，我是在告诉他，石油工人很艰苦，没那么好当的！

　　也正说着，赵国瑞拎着个空木箱跑回来了。

　　严浩说，我说山里娃，让你去看看有没有落下有用的东西，这是废弃的包装箱！

　　赵国瑞嘿嘿地笑，说，我看着，有用哩。

　　晚上，大家都在吃饭，赵国瑞在一边用锤子钉那只木箱。齐雯晖看着，端碗过来了。说，赵国瑞，你吃饭呀。

　　赵国瑞说，马上就好。

　　齐雯晖说，你这钉的啥？

　　赵国瑞嘿嘿地笑，样子很诡秘。

　　夜里，齐彤帐篷里，马灯吊挂在支架上，齐彤在灯下看书。齐雯晖帮他整理衣物，把要洗的衣服放到盆里。赵国瑞拎着木箱进来了。

　　齐彤说，小赵呀。

　　赵国瑞说，齐老师。

　　他到了齐彤床铺头，把木箱摆好，把马灯从高处取下，放在木箱上。光亮就果然好了一些。

　　齐彤呵呵地笑，赞扬说，果然亮了，我说这字怎么老看不清呢！

　　齐雯晖也赞扬，说：我说你忙乎啥呢！

　　赵国瑞指着木箱的格挡，说，齐老师，你把不看的书，摆在这儿，拿起来方便。

　　他看齐彤的床铺，摸褥子。

　　齐彤不解，问，怎么啦，小赵？

　　赵国瑞没说话奔出去，一会儿再进来，手里拿条狼皮褥子。说，河边潮湿，棉褥子吸潮。齐老师，这是，狼皮的，隔潮。

　　齐彤父女看赵国瑞，又互相看，很是感动。

　　齐彤翻衣袋，翻出了钱来，递给赵国瑞，说，拿着。

　　赵国瑞往外走，说，狼是我打的，不值钱。

　　赵国瑞喜欢听齐彤说今道古。讲他在海外学习，讲1949年新中国成立回国到玉门油矿，讲开发克拉玛依和大庆油田的故事，讲到曾一起共过事的铁人王进喜，齐彤格外激动。赵国瑞感动说，再大的苦我都不怕，也会像王进喜一样。

　　进驻塔里木河边多半个月了，勘探进展情况并不理想，越往前深入，困难越多，而且后勤给养供应不上，没有蔬菜，大家只能啃干囊，情绪有几分低落。这天，吃过晚饭，在篝火旁，大家坐着说话。赵国瑞耐不住，向齐彤发话了。

　　赵国瑞问，齐老师，为啥要吃这么大苦，受这么大累，费劲巴力地找石油呢？石油到底是啥呀？

　　齐彤说，石油是能源，说复杂了，你一时也不懂。这么理解吧，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石油就好比人体的血液。

　　这赵国瑞明白，石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