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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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春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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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笑声中,玉紫静静地盯着亚。

她的目光平静中带着一种冷意,直直地盯着亚,玉紫伸出手来,慢条斯理地把他的大掌扳开,说道:“君堂堂丈夫,还请慎言。”

亚和众剑客还在哈哈大笑,也许是被玉紫的冷漠所镇,他的笑容一怔,眉头一挑,竟是任她扳开了自己的手掌。

玉紫一得到自由,理也不理笑得正欢的众剑客,径自转身,朝着宫老走去。

她迎上了急急而来的宫老。

挡在宫老面前,玉紫伸手按在宫老挥舞着的青铜剑上,微笑道:“父亲不必动怒,亚不过是与孩子玩闹。”

宫老一怔,对上了玉紫的双眸。

这双眼睛,清澈如水,明净无波,让人一见心静。

宫老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盯向亚,又盯向哄笑声兀自响亮,还在盯着玉紫唿哨连连的众剑客,声音一提,沉声喝道:“诸君,宫虽老,为了我儿,不敢怕死!”

这是警告!

众剑客对上宫严肃的表情,声音一静。这时,一剑客嘻嘻笑了起来,“宫老虽然不惜死,可你儿懦弱好欺,我等……”

他只说到这里。

一旁的亚,缓缓摇了摇头。

亚显然是这些剑客的首领,他一摇头,那人的话便戛然而止,嘿嘿直笑。

宫老喘了几口粗气,他瞪着那开口的剑客一会,回头看到玉紫,终于按下怒火,把手中的剑,缓缓归鞘——若玉紫真是儿子,受了这样的侮辱,自是不死不休,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众人所言,算不得太过份。

宫牵着玉紫的手,沉声道:“儿随父来。”

目送两父女远远离去后,亚低下头,瞅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来。

这时,那脸黄而长的青年笑道:“亚,莫非你相中了宫老此子?宫老虽勇,终已老朽,你若相中,将此儿弄来玩耍一番,也不是不可。”

那青年说到这里,冷冷一笑,“宫老仗着武勇,管了不少曾城的闲事。真想知道,他的儿子若成为兄长胯下娈童,他舍不舍得一死以谢!”

亚静静地瞅着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笑,晒道:“此事以后再议。”

那脸黄而长的青年有点不甘心,他望着亚,见他表情坚定,当下扁了扁嘴,应道:“诺。”

宫牵着玉紫,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说道:“我儿,剑客皆是悍勇之士,你不可轻易服软。”

宫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补充道:“幸我儿识字,以后可躲之避之。”

玉紫笑了笑,她看着为自己忧心不已的父亲,轻声说道:“父亲,儿可以应付,你不要忧虑了。”

她不是宫,不是这个时代的血勇之士。这时的人,会为了尊严,轻易地用命去博。她不会,她信奉韩信,认为人处于弱势时,是应该忍受跨下之辱的。何况,这些人只是口头上戏弄她,又没有实质的伤害她,不算什么。

宫老看向她,呵呵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一脸慈爱欢喜。

两人来到一个脸白而瘦,生得又瘦又长的管事前。

这个管事,已不是昨日雇用玉紫之人。

他盯着玉紫打量半晌,问道:“你识字?”

玉紫叉手应道:“然。”

“善。”那人点了点头,朝玉紫身后一指,道:“从今日起,你归于驴车队中,份同杂工。”

“份同杂工?”

宫老一急,上前便想争辩。玉紫扯住父亲,摇了摇头。

这时,那管事盯了宫老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又瞟向玉紫,说道:“然,众人若有疑惑,你需解之。”

玉紫低下头来,叉手道:“然。”

那管事扬长而去。

宫老看向神态自若的玉紫,干巴的唇蠕动了下,却只是叹息一声。

这时,一个吆喝声响亮地传来,“起行——”

声音一落,百步外,另一个剑客策马上前,接着高喝,“起行——”

“起行——”

“起行——”

一个声音落下,百步外的另一个剑客马上跟着高喝,于是高喝声连续而起,不一会功夫,二三里长的队伍,便都传遍了。

商队开始动了。

宫老看着玉紫转身步入驴车队后,才转头走向他自己的位置。

宫老毕竟年迈,虽是有名的武勇之士,可他也只是驴车队中的一个普通剑客。地位虽然不高,但父女俩能呆在同一个车队中,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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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食

车队起程,卷起了厚厚的灰尘。

这时刻,杂工们都没有什么事,他们一步一步地跟在车队后面,三五成群的嘻笑打闹着。

做杂工的,以奴隶为主,也有一些庶民中的壮汉。他们身上穿着最为粗糙的麻布衣服,有的只有腰间系着一块兽皮,赤着足。

他们的腰间,也别着一把剑——竹剑。这竹剑是他们唯一的武器,一旦遇到强盗匪徒,他们便是凭此博击。

至于驴车里,装的都是各种货物,玉紫“份属杂工”,那就是说,她的起止行走,全部跟杂工们一样。

所以,她便跟在驴车后面,用双足行走。

这个时候,那一包盐,已被宫背走了。宫是剑客,有骑马的权利。

玉紫看了一眼父亲,这一抬头,宫也在回头看她。对上父亲担心的眼神,玉紫朝着他灿烂一笑,伸手挥了挥。

官道上,积了厚厚地灰尘,人马这般走动,那灰尘真是冲天而起,弥而不散,转眼间,玉紫便已是灰头灰脸。

走不了一个时辰,她已是疲惫不堪,汗水淋淋。

不过,她不能叫累,甚至不敢拭汗。

她的脸上,颈上,一直涂着泥灰的,玉紫有点担心,自己一拭汗,整个人便会变成一只花猫。

众杂工们自成一堆,他们好奇地朝着玉紫打量,却没有人上前向她打招呼。本来,玉紫年纪小,又是新来之人,她是应该主动打招呼的。可是她还没有靠近众人,便可以闻到他们身上那冲天而起的臭味,哪里还敢上前?

要知道,这时候的小人物,可没有定时清洗,爱好清洁的习惯。

就在玉紫双脚如同灌铅,再也走不动时,车队突然慢了起来。

一个骑士策着马,一路大喝,“暂息,食早餐!暂息!食早餐!”

一阵小小的欢呼声响起。

看来,感觉到疲惫的不止是玉紫一人。

车队慢慢停了下来。

车队一停下,杂工们便忙碌起来。大伙忙着把鼎架起,把食物拿出来。

这些活计,玉紫看了一遍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她从马车中背出一袋大豆放在鼎旁。然后,她跟在众杂工身后,向着左侧的树林中走去。

杂工们负责的,只是剑客们和自己的食物,至于商队中的各大主事,他们随身带了侍婢,是不屑食用这些臭哄哄的杂工弄出来的食物的。

鼎摆好后,玉紫连忙进入树林中,拾捡柴火。

林深树密的地方,柴火是不用愁的。不一会功夫,玉紫便捡到了一堆。

她把干柴捆起,刚刚抱在怀中,头一抬,看到前方的枯树下,生长着一大片的蘑菇。

玉紫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她咽下了一口口水。

有蘑菇!

天可怜见,她看到蘑菇了!

这几天,她顿顿食用那种掺了糠的栗米团,不见油光,不见青菜,整个人都馋得慌了。此时看到那灰朴朴的蘑菇,直让她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玉紫连忙放下干柴,冲了过去。

蘑菇不少,一朵又一朵地生在一根枯朽的树根背面。全部摘下后,哦呵,足有一二斤的模样呢。

玉紫左右找了找,见不到一片宽大得可以把蘑菇完全盛起的树叶。

就在她有点头痛时,玉紫头一低,看到了自己宽大之极的麻衣大袖!

是了,以前她看电视时,那些古人,动不动就把东西往袖子里放,那是因为他们的袖子大,方便放东西啊。

这袖子着实大,那么多的蘑菇,玉紫只用一边的袖子,便给装完了。

刚刚把蘑菇刚下,玉紫便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脚下踩着的一片亭亭如盖的叶片。

这叶子,有点眼熟。

玉紫盯了几眼,突然记起,是了,它好象是竽头的叶片。对,这是竽头的叶片,只是这叶片,比她记忆中的有点小。

太好了!

玉紫差点笑出声来。

她捡起一块尖石,用力地挖起泥巴来。

不一会功夫,一丛梨杏大小的野竽,便被她挖了出来。

这一下,她两只衣袖都给装满了。

重新背着柴火回来时,一座座大鼎,都是汤液翻滚,青气四溢。没办法,用大豆和野菜,栗米混合在一起,不放油,只放少许盐煮成的食物,总是泛着一股玉紫小时候经常闻到的猪食味。

不过,玉紫还是吃了三陶碗。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她能活下去便是万幸了,可没有挑剔的权利!

匆匆吃过一顿早餐后,商队再次起程了。

当夕阳西下时,整个商队才行进了三十里路。

没办法,车队拉得太长,不时有货物从牛车驴车上滚下。然后命令传达缓慢,每一件小事发生到解决,都会导致长时间的停顿。

而且,杂工们从小便营养不良,体质不好,这般靠着双脚行走,又能走得多快?可以说,玉紫的这个身体,虽是一个闺阁女子,可她的体力,比起这些杂工来丝毫没有逊色。

当一个骑士再次策着马,纵声呼叫着,“休息,食晚餐!休息,食晚餐!”时,玉紫差点欢呼出声。

终于,熬过去一天了。

她与众杂工一道,把所有的马车,牛车,驴车中的货物全部搬下,然后,玉紫和一些杂工,赶着马,牛,驴进入为它们临时搭好的厩圈。

这个厩圈,做得很简单,它就是一个用竹子和树木围成的篱笆。这般在树林中过夜,要防着有狼过来,趁人不备的时候把牛马惊扰,冲散了。

当弄好这一切,搭好牛皮缝制的帐篷时,最后一轮红灿灿的阳光,也沉入了地平线。

杂工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他们终于忙完了,可以用晚餐了,可以休息了。

欢呼声中,玉紫转过身,朝着剑客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才走到一半,便看到人堆中,挤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身影,虽然才相处几日,却已是无比的熟悉。熟悉得玉紫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的父亲,也来找她了。

宫远远的便看到了女儿,看到了她一脸的笑容。当下,他也是咧嘴一笑,皱纹如菊花开放。

父女俩急急地靠近。

玉紫一来到父亲身边,便扯着他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父亲,我们到林中去。”

宫呵呵一笑,他从袖中一掏,掏出一个牛皮包来。老人把包朝着玉紫手中一塞,无比高兴地说道:“孩子,许久不曾食肉吧?方才众人猎得一野猪,父亲分得一块肉,留待孩儿一起食。”

宫老是真的很高兴,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线了,那自豪的表情,是在告诉玉紫,他终于能让她吃上肉了。

玉紫伸过牛皮包,轻轻打开。包里,是一块约有二两重的野猪肉。

深深吸了一口无比香浓的肉味,玉紫欢快地说道:“太好了,有油了!”

天已入夜,林中,到处燃起了一堆堆的火焰。

玉紫扯着她的父亲,捡了一点柴火,也燃起了一个火焰。

如玉紫和宫这样的身份,可没有住帐篷的权利。他们今天晚上,只能在这火堆旁睡了。

玉紫弯下腰,把一个供四人食用的鼎架在火堆上。

宫老看着她跑前跑后,忙个不停,不由诧异地问道:“我儿食肉,莫不还要煮过?”

忙碌中,玉紫抬起头来冲他一笑,调皮地说道:“女儿想弄一顿,与父平素所食完全不同的晚餐。”

宫好奇了,他呵呵一笑,眯着双眼,满足地看着像蝴蝶般翩飞的女儿。

玉紫拿出一半野猪肉洗干,把它切成薄片,在烧热的鼎中用竹片翻炒了一下后,把洗净的竽头一股脑儿全放在鼎中,加满水,然后,她用一片竽叶盖在鼎上充满鼎盖,用最小的火慢慢烹煮起来。

众人用的鼎,都是没有盖的。煮食时,那腾腾而起的烟灰,全部混入了食物中,使得本来难吃的食物,更是让人一见胃中犯堵。

不一会,一阵异香飘出。

玉紫掀开竽叶,把洗净的野葱和一些野菜放入,加盐。

竽头汤熟后,玉紫小心的盛起一碗,恭敬地捧到父亲面前,她看着老人,笑得很是神秘,“父亲,请食。”

老人盯着乳白色的竽头,好奇地问道:“此是何物?”

玉紫嘿嘿一笑,道:“它是竽头,父亲尽管食用。”

老人盯着竽头,喃喃说道:“竽头?昔日父亲在齐王宫中时,未曾见过。”

说罢,他将唇凑过去,小小地呷了一口。

浓汤一入口,老人便瞪大了眼。

他再呷一口,忍不住赞道:“如此美味,虽齐君亦不知也!”

玉紫闻言,嘿嘿一笑,她嘴角一扬,暗暗想道:齐王算什么?我这汤,当世只有父亲与我两人尝过!

这一锅中,玉紫煮了一公斤左右的竽头,这竽头很能饱肚,足够让父女两人吃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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