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劫- 第46部分

　　　　他说到此处，脑海中浮现出虔党为维护神而作出的种种牺牲，一时触动情怀，声音竟然不禁有些颤抖。旁边多数苗人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他神情听他语气，多半也知道他是在恳求什么，一时倒对此人有些好感起来。



　　　　至于杨槿站在萧明翰身边，一双明眸望着萧明翰，此时此刻，也收起了一直挂在她嘴角边那一丝仿佛看透世情的淡淡笑容，为之肃穆。



　　　　萧明翰定了定神，镇定心绪，道：“我听人指点，苗疆一直掌管着青石碎片，而我等不经意闯入于此，冒昧讨要这青石碎片，并非为己，而是为天下苍生，我想苗疆族王心里很明白那种家园被毁的痛，而我等却想在家园尚在时，尽一丝绵薄之力。所以特意前来恳求，请族王一定要加以援手。在下实在是感恩不尽！”



　　　　那老者听了之后，眉头紧皱，脸上神情大是复杂，但看萧明翰神色诚恳，实在不似说谎，沉吟片刻之后，道：“难得你们世间人还有这般胸怀大义，不过你们也知青石碎片对于苗疆的意义，所以此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上祭坛去请示一下族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如果他老人家不肯见你们，我也没有办法。”



　　　　萧明翰大喜，连连点头，口中道：“多谢老丈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转头用苗语对身边几个苗人战士说了几句话，那几个战士同时点头。随后苗人老者独自一人向半山上走去，剩下的苗人战士慢慢聚拢起来，眼光都注视着萧明翰等人，也不知道是监视呢！还是奉命要保护他们。



　　　　至于其他围观的苗人只见那老者与这一干外地人叽哩呱啦（在他们耳中，人语一样是乱七八糟的鸟语）说了一通，便吩咐几个战士看住人，自己返身上了山上祭坛，一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萧明翰心事重重，心有所想，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苗人，杨槿却依然又露出柔媚微笑，向四周缓缓观望，惹来无数或好色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



　　　　只有保保在旁边东张西望，对这些同类人不感兴趣，最后目光落到旁边那条溪水中，对里面游动的鱼儿大感兴趣，目不转睛地观看着，不时咧嘴而笑。身子也蠢蠢欲动，想要跳到小溪中玩耍的样子。



　　　　苗人的祭坛，全部由巨大石块筑成，雄伟高大中自带着一丝粗犷古拙。那个老者从山道走上，来到祭坛之前，只见祭坛前面是个平台，平整的用长方形的大石条铺砌而成，相当平坦。平台后头，就是祭坛所在。



　　　　两根巨大的石柱，高高竖立在祭坛前面，一眼望去，怕不有十丈之高，而且这石柱周身看不到一丝裂痕，竟是完整的一整块巨石所雕刻而成，真不知道当年的苗人祖先从哪里能够找到如此巨大的石头，而且居然能够将它们搬运并竖立在祭坛前面。



　　　　走过这两根巨大石柱，便是用石块建造的祭坛。苗疆的苗人祭坛，向来在苗疆边陲颇负盛名。一半是用巨大石块建造，另一半则是直接开凿山体，在坚硬石壁上挖出来的。



　　　　老者走了进去，顿时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周围的气温似乎也比外面低了许多。



　　　　那老者显然大有身分，对苗人心中这个神圣之地非常熟悉，也不见他有什么犹豫，直接就向祭坛深处走去，路上偶尔出现一个苗人，双方还彼此问好。如果让众人看见了，想必多半能够猜想出这个老人的身分。
70集　似是旧人故而归来
　　　　能够让其余苗人卑躬屈膝问候的，除了祭坛里的族王外，也只有苗人全族的族长了。



　　　　老者继续向里走着，走过宽敞的通道，来到了祭坛的最深处，也是这个祭坛里最大的房间。



　　　　石门之上，垂挂着猛兽骨骼做成的装饰，周围石壁之上，到处涂抹着鲜红的血液，以此象征着祭祀祖先的虔诚。



　　　　从黑暗中望去，这里的一切都分外狰狞。



　　　　不过对苗人来说，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那老者脸上也出现了肃穆表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慢慢走了进去。



　　　　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荡荡，只有最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在阴暗中显得特别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样用整块巨石雕刻的古怪石像，头为犬状，但身子上却有十足，脚上更有锋利尖爪，而且在背上还有两对翅膀，实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来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



　　　　而偌大的石室中，却只有一个人，背影看去很是苍老而佝偻，默默坐在火焰前方，仿佛是在冥想，又仿佛沉默。



　　　　这奇异的地方，不知怎么，竟给人一种将时光留住，停滞不前的怪异感觉。



　　　　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是静谧而沉默的。



　　　　火光熊熊（无—错）小说Ｍ。quＬＥＤu。　ＣＯＭ，将火焰前方那个人的身影，照射的忽明忽暗。



　　　　老者缓缓走了上去，在那人身后一丈处停下，低声而恭敬地道：“族王。”



　　　　坐在火焰前边的那个身影动了动，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麻麻骨，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刚才的旨意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难道你还有什么迷惑的地方？”



　　　　这个被他称呼作麻麻骨的老者，就是当今苗族的族长，只听他恭恭敬敬地道：“族王，你的意思我完全知道了，我也一定会按照您的旨意去做的。”



　　　　族王依然没有回过头来，只听他道：“哦，那就好。但是是什么事情，让你转了回来，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些不安。”



　　　　麻麻骨族长微微皱眉，似乎在犹豫用什么话语说明，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直接说了：“族王，祭坛下面来了六个陌生的世间人，他们希望能够拜见族王。”



　　　　火焰前方的族王身子动了动，一直面对着火焰和火焰前方那个石像的头颅也微微转动过来，但依稀只能看到他完全发白的稀落的头发。



　　　　“是谁？我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走出这个祭坛了，怎么会有世间人来找我？”



　　　　麻麻骨道：“是的，我也感到非常奇怪，所以上来向族王请问一下，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族王沉默了片刻，道：“他们有说来做什么吗？”



　　　　麻麻骨道：“有，他们当中的一个男的说了，是想请族王拿出青石碎片。”



　　　　族王冷哼了一声，道：“青石碎片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它在苗人心中的份量，而你作为苗族之长，怎能如此不知轻重？我没空搭理这些人，你替我回绝了他们。”



　　　　麻麻骨怔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好的，那我这就去转达您的意思。”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他走了还没几步，忽然从背后传来族王的声音：“等等。”



　　　　麻麻骨转过身来，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族王。”



　　　　族王佝偻的身影依然对着火焰，但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他们当中是否有旧人的身影？”



　　　　麻麻骨微怔在原地，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刚才斜眼看到的欧阳，脸孔虽换，但那一抹魂息却是如何骗不了人的，麻麻骨犹疑片刻才接着道：“族王说的可是离央？”



　　　　族王在火光中的身影忽地一震。



　　　　麻麻继续说道：“从他们进入苗疆古寺后，所发生的种种来看，此人是离央转世无疑了。”



　　　　麻麻骨慢慢将话说完，族王却没有什么反应，身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火焰不断腾起又落下，吞噬着火焰中的柴火，麻麻骨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族王开口说话，这才有些迟疑地道：“族王，那我…去回绝了他们，叫他们立刻离开？”



　　　　族王依旧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麻麻骨慢慢转身，向外走去，但就在他将要走出这个石室的时候，族王的声音，却再一次的响起。



　　　　这一次，连他也听的出来，一向神秘睿智的族王，似乎也是在经过长久复杂的思考之后，才慢慢说出了话。



　　　　“你…带他们上来吧！”



　　　　萧明翰忍不住握紧了手掌，然后再慢慢伸展开来，猛然惊觉，手心中因为焦虑而溢出了细汗。



　　　　有多久，没有这般的激动和憧憬？带着越来越大的不安，萧明翰一直向着半山腰上的祭坛眺望着。可是那位老者，去了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回来。



　　　　难道，那位祭坛里的族王，不肯借青石碎片吗？



　　　　还是，因为他们误闯了苗疆古寺？



　　　　萧明翰忍不住这么想着，甚至连心也开始跳的渐渐变快。



　　　　杨槿在一旁，眼光落到萧明翰的脸庞上，看着这个眼中掩盖不了焦急的男子，那一份隐约的期盼，仿佛就刻在他的脸上。



　　　　她轻轻叹息，转过头去。



　　　　周围围观的苗人，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多了，毕竟等了这么久，族长进入了祭坛却始终没有下来，又没有命令说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外乡人，相当一部分人都散了去。



　　　　不过因为杨槿的容貌太过美丽，却还是吸引了许多年轻苗人男子站在附近，一边大胆地看着她，一边高声谈笑，想来是在谈论她的美貌。



　　　　至于保保他们，则不知何时已从杨槿身后离开，保保和如墨跑到河边，蹲在清澈的溪水旁边，看着在水中石块缝隙间游动的鱼儿，忽而扑下身子，想伸手抓鱼。不想鱼儿甚是狡猾滑溜，东游西窜的从他们手里跑走了，反溅的他们自己一身水花。



　　　　不过两人也不在乎，缩回手来，耐心等待，过了一会，水面平静，那些鱼儿又游了回来，两人看准机会，又扑了下去。如此周而复始，两人对这个游戏大感兴趣，百玩不厌。



　　　　山脚下，人群渐渐散去，周围回复了平静。



　　　　麻麻骨还是没有回来，萧明翰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有几次真想就这般冲了上去，闯入祭坛，捉住那个族王好好恳求，但每每念及虔党身影，终于还是硬生生压下了念头。



　　　　等待的滋味，竟是这般的折磨人。



　　　　他脸上渐渐明显的焦急表情，除了杨槿看在眼里，此刻那些苗人战士也纷纷望见，彼此观望，这些苗人战士其实心中也大是奇怪。



　　　　只不过问话一声，怎么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莫非族长和族王还有什么其他重要事情吗？



　　　　苗人性格粗犷质朴，虽然还不明白萧明翰等人究竟是什么身分，但让此二人在这里等候如此之久，这些苗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之后，刚才那个身材高大的小头目走了上来，粗声粗气地对萧明翰道：“胡噜噜，呱啦拉！”



　　　　萧明翰一怔，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见那苗人战士从腰间解下一个兽皮缝制的大袋子，丢过来给他。



　　　　萧明翰伸手接住，入手一沉，只见袋口有个木塞，再看那个苗人战士伸手到口边，做了个喝东西的动作。萧明翰心中若有所悟，拔开木塞一闻，果然酒味浓烈，正是一袋烈酒。



　　　　萧明翰苦笑一声，他本来就不好这酒水之物，如今更是没有心情，不过那些苗人都盯着他看，心里一想，也不好让人家好意落空，当下向那个苗人战士点头微笑，将酒袋放到口边，勉强喝了一口。



　　　　不料这一入口，登时眉头一皱，苗人酿造的酒极是浓烈，味道更带有这苗疆边陲的风骨，竟有股麻辣之气，轰然入喉，他一时不防，还颇觉难受。



　　　　他的表情落到那些苗人眼中，十几个苗人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想必世间人氏喝这苗人酿造的烈酒，不习惯的表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笑声中还有几分自豪之意。



　　　　萧明翰心中一气，但随即想到这些人其实并无恶意，而且自己正有求于人，如何能够发脾气，只得苦笑一声，正要将这酒袋奉还，那苗人战士呵呵笑着，伸出手就要接过。
71集　如墨深情大胆告白
　　　　忽地一只白皙手掌从旁边伸过，将这一大袋的酒水从箫明翰手中接了过去。众人包括箫明翰都是一怔，见接过酒袋的，居然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过来的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