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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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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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临突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开始些微的战栗。乐枫久未听到回音,转身一看,拍手乐道:“呀,火龙旺就是好啊,热气一来,药效都开始了。”

    她弯腰贴近郭临泛起潮红的脸,妩媚一笑:“别担心啊宁儿,这种。春。药,会让你明白,一个女人应该做些什么。”

    郭临艰难地抬起头,死死地瞪向她。她开心地大笑:“哈哈,你就尽情地去享……”

    “噗!”一口大血突然自郭临嘴中喷出,不偏不倚,淋了乐枫满头满脸。

    乐枫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她缓缓抬起双手,颤抖着望见那上面淋着的刺眼猩红鲜:“你,你……”

    郭临猛地倾身,“砰”的一声巨响,死命地撞上乐枫额头,二人双双倒地。她几圈滚落到一旁,喉头一哽,“哇”地吐出大片的血。

    她颤抖着直起身,侧头看去。乐枫倒在墙角,已然晕了。

    她连咳数声,嘴角淌下的血将胸前的地面尽数晕染。没,没想到……这□□如此狠厉,用内功逼出,会噬伤身体这么多……

    不行,不能晕在这里……她咬紧一口血牙,艰难地抬起臂膀,撑向前方。

    门口,不过几尺的距离,却如天涯一样遥不可及……她大口地喘着气,胸腔中的气息却越来越不够用,周身力气随着吐出的血,飞快地流逝。

    “阿临,终有一日,与尔携手,共赏江山。”

    我还没有,完成这个承诺……才不要死在我们成婚的这一日……

    “若无法见你,那我必将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也要站到你面前。”

    她浸在自身的血上,颤抖探出的左手终于够住了门扉。

    然而,视线就在那一瞬,全部熄灭。
第127章 惨淡孤清
    血污下,是依然雪白的肌肤。即使半掩在枯草黑土中,即使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残忍到令人发指。九岁的郭宁还是一眼认出了细腰。

    她第一次见识到父亲那些江湖逸事下的不堪与血腥,在那年的初春,一个人沿着凌乱的追踪脚步,找到了被。奸。淫。过的细腰尸体。

    所以其实后来听到父亲死时,她一点也不怕去看父亲的遗体。但楚王爷摸了摸她的头,将九节紫竹箫塞到她手中,温和地告诉她父亲去了,他会想办法将他送回杭州安葬。她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准时地熄灯爬上床。然后在夜半时分,一个人溜到了楚王临时布置的灵堂,撬开了棺木……

    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她在想,如若避免不了成一具肮脏的尸体,那还不如死在找不着的角落。这府里任何一个亲人,她都不希望他们露出和那时的她一样的表情。

    ……仿佛才过了闭眼的一瞬,混沌轻飘中便能闻到清幽药香。睁眼的那一刻,视线里一派深色的厚绸床幔,她终于能安心确认自己没死。

    苍天佑我!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周身逐渐弥漫起气力。用力撑起上身,胸腔便是一阵阵的抽痛。可她浑若不觉,抬首望着那个靠着软榻小憩的长衫背影,张开干枯的嘴唇,涩声轻唤:“聿修……”

    宽厚的指节扶上榻角,那人优雅地起身,回首卓约一笑。声音醇厚低沉:“你醒了?”

    郭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整个人如遭雷击。撑在床上的手不住地颤抖,她咬牙道:“……高彻辰!”

    “大伤将醒,将军也还记得在下,幸甚。”他悠然浅笑,提起一把太师椅端放在床榻三丈外,撩袍便坐。

    “你,你怎么会……”郭临狠声道。却见他安然神闲,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敌意。刚苏醒的神智混乱急躁,可眼下的身体根本对付不了他。

    “怎么会?”他轻笑一声,抬手娴意地拆下绑缚袖口的布条,“我可是汇集天下学术武功的渊华宫弟子,区区医术自然不在话下。若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躺在棺木里,一抔黄土埋个干净。”

    胸腔的压迫和抽痛更加明显,郭临伸手抓住胸口,急促地喘息。

    “莫非,你还想问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想问你的亲人,楚世子是怎么发疯一样地四处求医的?亦或者,你的爱人,陈聿修他……”

    “不要说了!”郭临大吼一声,怒急攻心,“哇”地吐出一口淤血,染得胸前白色中衣抹抹猩红。

    高彻辰居高临下瞧着她狼狈的模样,须臾,他卸了笑意,嗤声道:“真没用……”

    郭临艰难地喘着气,冷眼抬眸望向他:“你说什么?”

    “若时光返回二十年,还是那个背废武功逐出师门的郭景云,我都不认为他会有你这么窝囊的女儿。”他冷笑一声,言语如同一把利剑,顷刻割开她镇定的表面。

    “什,什么……”郭临僵在原地。

    “简单了然的陷阱,漏洞百出的言辞,”高彻辰眸光鄙夷,“你居然就这么上钩了?之前在寿州,不是很警觉地避开太孙刺向你那一刀么?我派去刺杀郭玉锵的杀手,不是都因被你察觉而斩尽剑下了么?怎么……遇上两个女人,你就放松了警惕,还险些死在她们手里?”

    郭临咽下一口血沫,一双利眸死死地瞪着他,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错,不管找什么理由,她将一个江湖人立身根本的戒心给丢了,是无法抹去的事实。即使是来自仇人的批评,她也不得不咽下。

    她闭上眼,强自轻缓地吐纳呼吸,驱散胸中怒火。良久,她重新睁开眼,冷声道:“那你为何要救我?”

    高彻辰轻轻地抿唇一笑,道:“因为我改变主意了。”他站起身,负手踱步,“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仗着一身武功,与楚王府的后援,才会在朝上如此深得陛下信赖。”

    “什么意思?”她眯了眯眼。

    “你知道,为何萧淑妃不曾随着七殿下封王而升封品级?萧阁老多次出资治水,陛下也至今不肯大加嘉奖?”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因为他要打压,不管日后是谁登基为皇。眼下太孙还是储君,他就要维持住这个平衡。可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你……”

    “这两年,你平步青云,说话行事分量大大高于从前。可无论你和魏王走得多近,如何嚣张地公开站队,陛下都从不阻拦。”

    郭临缓缓抬袖拭去嘴角的血痕,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你,和陈丞相一样,都是他留给下一任帝王的治国重臣。你现在帮助魏王的种种,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笑话。”高彻辰冷笑着道,“他想要的,是你的威望权力能稳坐大将之位,继而成为新君的力量。扶持魏王,呵呵……只要你一天还是楚王府的义子,哪怕魏王下狱,你也什么都不能做!”

    郭临浑身一颤,咬牙出声道:“那又如何?”

    高彻辰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两道如静夜黎明般的深眸紧紧地注视着她,他笑了,笑得格外雍容丰神:“我很高兴,我师父的女儿,能成为这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轰”地一声,郭临脑中巨震……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几欲瘫软的手脚,连撑住身子不倒都耗尽了心神,整个人不断地发抖:“你,你,你……”

    “渊华宫每代只会有一个弟子前往中原,上一代是郭景云,这一代便是我,”他劈手丢来一个金丝绢布的卷轴。那卷轴滚动,恰好摊开弟子世系谱。郭临不可置信地望着一排名字中夹着的“郭景云”三个字,怔怔地落下泪来。

    “你是他的弟子,那你难道不知他被人陷害追杀而死?”郭临含着泪眼,“你那时为什么不来救他?”

    “既是叛徒,有何好救?”他轻淡地挑眉,“何况他的死,便是我吩咐的。”

    婆娑叶影随风而颤,床边帷幔轻微晃动,对面萧疏轩举的中年男人还在吟吟而笑。然而不论风声、摩挲还是笑声,都仿佛在这一瞬沉沦进死寂的漩涡。幽冥夜雪,唯有一人立于其中,茕茕孑立、惨淡孤清……案上青瓷朴质的茶杯“砰”地一声裂出小口。她突然闭了闭眼。

    “高彻辰,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找你报仇么?”

    他闻言轻笑,转身闲庭走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户。窗外枯叶纷飞,正是一派辽阔之象。山鸾葱郁,云烟四浮。萧然远望,甚至能看到云山雾海下些许朱红城屋。

    “这里,不过是南明山上的一间小屋。只因山高势起,便能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他转过头,眸光深幽,“郭临,你可知要看遍整个天下,需站在多高的山上吗?”

    “自秦皇焚书坑儒以来,渊华宫带着万本残卷避居天山,八百年来从未间断过复原中原文武学究。你当渊华宫是魔是怪,它却不过用最直接的方式,将武林至宝、万国精粹保存延年。你看着这个天下,今朝御座天子,明日泉下孤魂。若无史官之笔,百年之后谁还记得他?郭景云一死,与这天下比起来,又算什么?”

    她的手指颤了颤,随后紧紧揪住了床单:“他背叛了你们,所以就得死?”

    “培育一个郭景云,需要多大的力气。你当真以为,世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废了武功,便能肆意潇洒江湖?”他回眸冷笑,“你们在中原做了什么,行去哪里,宫主什么都知道。他派了无数次人来规劝你父亲,可惜他冥顽不灵……渊华宫从来不是善堂,既已仁至义尽,那就休怪无情。”

    窗外鸟雀啼飞,高彻辰诧异地望着她扶住床框,走下床,光脚着地,径直行来窗边。他轻轻一笑:“郭景云虽然背叛了渊华宫,可你到底是他的女儿,一身武功多少受益渊华宫。如今我收你为徒,你我二人一道,占此江山之高位。终有一天,会造就前人不敢去想的风景。你,意下如何?”

    她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高彻辰收回目光:“当然,如若你还要寻仇,我也随时奉……”

    “好。”

    “嗯?”他偏过头,看见她面朝窗外,扬唇轻笑:“好。”说完,她突然一把抽出高彻辰腰间的玉笛,劈手甩出。

    玉笛打旋飞出,“砰”的一声巨响,撞上那个裂口的茶杯,登时将其撞了个粉碎。玉笛叮铃滚落在地,她淡淡地笑,声音幽如浸溶月般彻冷:“如我反悔,有如此杯。”

    *

    山门口,凉风不歇。高彻辰负手站在石台上,任风拂起耳畔垂发,风姿隽爽若神。他低眸静静地望着山下那辆古朴的马车,和车前相拥的二人。

    身后一渊华宫弟子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问道:“公子,您真的觉得郭临会听从我们吗?”

    高彻辰抚须而笑:“听又如何,不听又如何。她再能翻天,让她死也只是一瞬的事。你我还会怕区区一个她吗?”他缓缓回头,看向身后一排排蓄势跪伏的弟子。

    “阿临……”

    郭临抬了抬眼,望着他削瘦暗淡的面容。他喑哑长叹,张臂将她轻轻地嵌在怀里。倏感山风冷冽,须臾便用披风将她紧紧裹住,拦腰一抱:“阿临,我们回家。”

    她靠在他的怀中,顺从地任他抱紧马车。车帘落下,遮住这一方静处。她突然颤了颤,探身而上,紧紧吻住他的唇。唇齿间呼吸交融汇集,愈深愈烈。满腔的眷恋浓情,似唯独此处可以安放。

    陈聿修抬手托住她后脑,将她扣入怀中,细细地回吻。脑后青丝垂泻,覆住了她眼角滑落的一道泪光。
第128章 子毓离开
    下了南明山后,天气逐渐阴沉。入了城门,便是乌云密布,暗雷轰响,不多时便淅沥沥坠下雨来。

    马车缓缓驶入郭府,车夫撑好伞,挽起帘帐。陈聿修轻轻拨开郭临的刘海,将围在她脖颈的披风仔细地系好,不留一丝缝隙。这才抱起她,走下车。

    才行了没几步,便望见雨中伫立着的锦袍公子。袍袖早已深濡一片,胸背略微佝偻。一张苍白的脸,透着蒙蒙雨幕看得不甚明了。

    陈聿修垂下眼,没有停步,直到越过他身边,他才低声道:“去偏厅吧,阿临睡着了。”

    一点灯火如豆,印出满室的温晕。陈聿修阖上门扉,隔绝掉屋外的雨声,望了眼颓然正坐的白子毓,走到他对面坐下。

    “现在,白兄总该可以说了吧?”

    白子毓眼睑微颤,神情晦暗。良久,他才艰涩开口:“乐枫,动不得,即使是以你如今的丞相之权……”

    筵席餐罢,世子比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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