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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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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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聿修漠然嗤笑,并不作答。姚易却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乃是太孙的下属,与他们本不是一派。登时斗眉倒竖:“你……你做了什么?”

    “不巧,救了她而已。”他轻飘飘一句话,便把姚易周身的杀气都卸了。

    白子毓轻笑出声:“我还想着你敢独身待在倾向七皇子的皇觉寺,不是被胁迫了,就是无路可去了。眼下看来,却是第三种。”

    姚易不解地回头,看了看白子毓,又看了看对面,着急道:“白少爷,他也有可能是奸细……”

    白子毓低垂着眼睑,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觉得百年书香学士府的嫡长子,会给常家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做奸细?”

    姚易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后,老实地在一旁坐下。

    “看来白兄,已经信任我了。”陈聿修略一挑眉,接过对面递来的茶杯。

    “我倒未必全信,可就我手上的情报而言,”白子毓抬眼看向他,“我们家那位惯常莽撞的少爷,对你信赖有加啊。”

    陈聿修微微皱眉,又浅浅一笑,表情舒坦,似乎最后对这话非常受用。

    “阿临。”

    “我没事……”

    门外人声渐响,白子毓端起茶杯,看着郭临和世子推开门走进禅室。他轻轻地瞟了陈聿修一眼,笑而不语。

    “老白!”郭临步伐稍有轻浮,但在看到白子毓的那一刻,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落下,顿时腾升出气力来。不管怎样,白子毓到了淮南,白家势力皆尽可用,他们便不再被动挨打了。

    陈聿修朝她伸出手,郭临便扶着他坐下,世子起步坐到另一边。

    白子毓见状,不由多看了郭临两眼,依然是一身玄色干练的劲装。发髻虽乱,到底还干净整洁。面庞苍白失血,但眉目英气健在。他看着看着,倏尔玩味一笑。

    “看够了?那就说正事吧,”郭临白了他一眼,“见到我的传信了?”

    不提还好。白子毓瘪瘪嘴:“简直没被臭死!”

    “那么,你查了哪些?”

    “先查了高彻辰。”

    郭临眉梢一挑,目光冷凛。随后深吸一口气:“说。”陈聿修朝她侧目,微微蹙了眉。

    “他是否如你父亲一样,为了中原百家武学精要而来,暂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对攀附权势很有兴趣。他麾下几个渊华宫的弟子,已经尽数交给太孙派用。”

    郭临蓦地屏了呼吸,高彻辰此举,分明是得了渊华宫的允许,看准了太孙日后的前途。可明明据父亲所言,渊华宫历代都极为厌恶中原皇室,从不让门下弟子与官家权势有所牵连。

    “七殿下呢?”白子毓的注意点却和她不同,“高彻辰的意思很清楚,只有太孙才是天之所予,未来皇朝。”

    “他……已经走了。”郭临神色有些尴尬,“听寺内僧人说,今晨他的属下找来了,说是要赶去申州见驾。”

    “见驾?”白子毓惊道,神色渐恼,“太孙布了这么大的局对付他,他就这么走了,打算留给你们处理吗?”

    “那也是应该的。”

    白子毓倏地住了嘴,微微眯眼瞧着郭临,敏锐地察觉了她语气中的歉意。他沉默良久,忽然站起身来。

    “阿临,高彻辰投奔太孙,这未尝不是一个时机。”

    郭临不解地抬头:“什么意思?”

    “太孙,与七殿下。”白子毓伸出两只手,慢慢比划到一块,“只能有一人生存,那我们何不跟随希望更大的那一个。”

    世子本在默默地听着,此时不由一愣。须臾间想通他的意思后,顿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白子毓声调骤然拔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太孙文有高彻辰,武有渊华宫。可七殿下有什么,他吊儿郎当的个性,还是你们这群不着调的臣子?纵然常家会继续拖着后腿,如今的太孙也已经比七殿下强出太多。”

    世子还未回辩,一个声音已经盖住他:“绝无可能。”

    白子毓扬唇挑眉,轻轻一笑:“你确定?”

    “确定。”郭临仰头直直地望他,“别的我不知道,但,七殿下曾养在皇觉寺十年,心性温和,良善尚存。论那个位子,他比太孙适合百倍。”她缓缓垂下眼,忽而一声叹息低不可闻,“何况,我欠他……”

    右手突然一紧,郭临一怔,侧过头。陈聿修目不斜视,神色坦然。然而宽大的袍袖下,袖长的五指,正牢牢地覆在她的手上。

    “呵呵,哈哈……”白子毓撑着眉头,逐渐大笑起来。世子横他一眼:“笑甚?”

    “阿临,你偶尔还是很接近真相的。”他重新跪坐下来,上身倾斜着靠近郭临,“德王死于南蛮的蛊毒,这个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为了让南蛮势力介入,德王让他们在泰州南面建了个部落。”世子不屑道。

    “不错,我昨夜得到的消息。那个部落,已经死绝了。”

    郭临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然而眼前的白子毓,依然是那张冷酷镇静的脸。他一字一句道:“高彻辰,三日之内,消灭了在淮南所有证据。”
第93章 为她而谋
    “山寨呢?”世子连忙问道。

    “呵……”白子毓嗤笑一声,“山林大火,烧得连渣都不剩。他们也是能干,火烧的范围极广,根本瞧不出目的。泰州知州没法,只能按天灾报上去。”

    世子倒吸一口凉气,呆呆怔怔地坐下。被劫到山寨中毒无力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却说那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这如何能叫人接受?

    “我记得那段山脉水源颇多,环境阴暗潮湿,按理说不易起大火。如果当地历宗上,数十年内都未曾有大火的话……”郭临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见白子毓叹息着摇了摇头。

    “官衙内想做手脚确实难,可人家谋定在前,我们差之毫厘,便失了先机。”他苦笑着道,“大火前天的半夜,泰州府衙被盗贼闯入,偷了库银三百两。”

    郭临有些莫名,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和大火有什么关系?”

    “对啊,就是毫无关系。直到我看到了十年前的这本案宗。”他从袖口掏出一本册子丢过来。

    郭临捡起,翻开折了痕的那一页,看到上面的“元嘉十二年,北山大火,炙烧三日,连寨两处……”

    “这字……?”她眯眼细瞧了会儿,没看出什么不对。

    白子毓轻笑一声:“墨香不对,十年前用的那批官墨,现在早没有了。”

    郭临一瞬间瞪大了眼,随后释然。以白子毓的见识,闻出墨香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她蹙了蹙眉:“这无法作为证据。”

    “没错。”白子毓摊开手,“所以到头来,我们知道的这些,都只能烂在肚里。哼,高彻辰特意让人偷了库银,好像生怕我们找不到这本案宗,这番挑衅,实在可气……”

    郭临垂下眼,一面听一面敛眉沉思。冷不丁听到耳旁的一声轻唤:“阿临。”

    她抬起头,看到陈聿修眼里的忧色。覆在手背上的温度依旧灼人,她淡淡一笑:“没事。”

    “阿临。”白子毓正颜道,“眼下,你打算如何做?”世子闻言,也抬头朝她看来。

    郭临望了望他,又望了望白子毓,狡黠一笑:“倒打一耙。”

    白子毓挑了挑眉,听她继续说着:“南蛮死了那么多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高彻辰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则根本拦不住南蛮酋首给陛下上书。”

    室内一阵安静,每人都在细想。倏忽间一只手扬起,郭临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感到额头上传来凉凉的触感。陈聿修“咦”了一声,嗔怪道:“怎么又烧了?”

    这人真是敏锐得过分……郭临忍不住腹诽。不过,她也确实强撑了好一会儿了,既有台阶,何不下:“嗯,是有点。”

    白子毓抬眼,静静地看向陈聿修,对方似有所感,目光轻飘飘的地瞟来。他心下了然,眼珠一转,便笑道:“今日就到这儿吧,阿临,你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再行商议。”

    “嗯。”郭临点点头,刚要起身,姚易便一个箭步奔来搀扶她。望见那急得通红的眼,她心中一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世子随着郭临走出,陈聿修跟在其后。行到门扉,忽然听到白子毓的声音:“少师大人。”

    他回过头,微微侧眼,看向他。

    “我方才见阿临,形容削瘦了不少。”白子毓抬头似笑非笑,“竟连腰身曲线,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陈聿修蓦然一震,眉梢陡扬。见郭临几人已然走远,轻巧一个旋身,带上门,重新瞧向白子毓的眸光微微透出冷凛。

    “她眼角还微有泛红,可见曾哭过。”

    果真是惊人的洞察力,陈聿修眯了眯眼:“何意?”

    白子毓偏头淡淡一笑:“我能有何意?只是想来有趣,少师先前对她的诸多助事,今时看来,却从两肋插刀,变做了英雄救美。”

    “哦,那又如何?”他一声轻笑。

    白子毓上前一步,气势逼人,目光灼灼若辉:“只因我与阿临休戚同体,利益相关。而我暂不能保证,对你的信任能延续多久,所以,”他顿了顿,“陈聿修,我需要你在此时,立下一个誓约。”

    *

    世子卧在床榻上,吹着凉爽舒适的秋风,依然辗转反侧。他望见透过窗格的曦光,犹豫了下,还是爬起身。

    绕开清晨练功的僧人们,一路走到郭临休憩的住所。他便和往日一样,寻到墙角蹬石翻过。抬眼望去,却一眼就看到了背靠门扉那个席地而坐的素衣身影。

    世子怔了怔,暗道一声晦气,转身便往回走。

    “既然来了,为何又走?”陈聿修半垂着眼,轻轻推出身旁一个古朴托盘。

    上面杯盏俱全,只差当中的一壶美酒。世子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便看到他抖开左手的衣袖,露出挂在指尖的酒壶。当下不由叹笑一声:“你啊!”

    卧靠回廊下,共赏曦光化作天明,似乎尘世诸纷皆已飘远。世子咽下口中酒水,涩然道:“我打小就讨厌你,不想有朝一日,还能更加地讨厌你!”

    陈聿修敛颜浅笑:“意非果然喜欢阿临么?”

    世子轻轻阖上眼,周身皮肤被秋风潇染出一片凉意。他垂首缓缓地摇头,自喉间而起的嗓音,悲戚不似己声:“不,我不喜欢,阿临她……是我妹子。”

    陈聿修收回目光,悠然为自己斟上一壶酒。耳边听着世子续道:“陈聿修,你既然要护她,那就给我护到底。”他的声音渐颤,狠厉如金戈相临,“若他日我知你负她……”

    “若有那么一日,我任你处置。”他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世子抢过酒壶,再不看他,仰头径直灌下。

    而门扉内,一只纤细的手正撑在其上,细微地颤抖。郭临捂住嘴,跪坐在地板上。低垂的秀发将苦涩尽掩,潸然无声。

    天色大亮时,陈聿修已经换了一身靛蓝苏锦长衫,墨色秀发皆尽束起。文流渲退,朗奕渐明。郭临见了,笑道:“好一个英武侠士。”

    陈聿修挑挑眉,含笑不语,算是承了这句赞美。

    郭临既已康复,又换回了男装,自然不好在皇觉寺再住下去。白子毓弄来了两辆马车,众人一路驶出寺外。

    刚下了山门没多久,便见到对面一辆乌篷马车飞快地驶来。听到车夫禀告,白子毓掀起车帘望去,不由尴尬一笑,回头看了世子一眼,吩咐道:“无妨,把车停到路旁吧。”

    郭临扶着陈聿修的手下了马车,见对面的马车也匆忙地停下。一个柳黄衫裙的女子抓着车框,甚至等不及车夫搬脚凳就着急跳下。身形一晃,便朝这边奔来。

    “世子爷!”

    世子一愣,不可置信地侧过头,看到谢英芙逆风而行,钗鬟乱颤,提着裙裾拼命地跑来自己身前。她不住地喘着粗气,世家女的形象全然不顾了。慌张地抱住他四处查看:“爷可有哪里伤着?”

    白子毓捂唇干咳一声:“呃……这个,我南下前先去拜见了王妃娘娘,世子妃听到消息担心世子有事,一意要跟来。昨晚在下来得仓促,忘了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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