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行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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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行云版)-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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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贯穿血肉,刺到骨髓上的感觉,如此鲜明,像是手指在那令人作呕的脏肮身体里摩擦过一样。剑好像成了他手臂的延长。 
      飞天冷笑着踢开那已经破败的肉体,含笑看着台阶下目露凶光可是面带惧色的人群。 
      七神的装束与旁人不同。这是七神中的哪一个? 
      飞天不认得,但昨天他已经杀了一个,应该还有一个是女的,那个叫菩晶的。 
      漫天横飞的血肉,像是赤红的腥涩的梦魇。血珠沿着双盈剑辉煌流光的剑身流下来,像是艳丽的宝石蜿蜒。 
      清亮的宝剑变得如诡异嗜血,这才是它喜欢的一切吧?破坏,毁灭,杀戮,鲜血。 
      看着像潮水样涌上来的人,飞天在心底无声冷笑。这个才是飞天,这样才是双盈剑。 
      七神呢?只会躲在人丛的后面,贪生怕死的,看着这些蝼蚁送命么? 
      可笑,那些人始终不敢冲到他的面前,离着十几步远,就惊恐战抖,惶惶的注视着,包围着。 
      飞天看着白石的阶梯上洒满了腥红的血,恶意的想笑,不知道辉月看到这样狼藉的辉月殿,会不会狠狠头痛皱眉。能打碎他万年镇定的面具,也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 
      人丛向两边分开,两柄刀一前一后,凌厉无匹向飞天当头劈下来。 
      飞天在喧嚣的死寂中挥剑迎上,他心境从来没有如此清澈明净过,来者的每个细微的动作,眼神,心跳,呼吸,出刀,身法,甚至可能的后招,都一瞬间在心中清楚了悟。 

      长刀击在双盈剑的刃口处,怪异的力量,像是吞陷又像是要吸取他的力量。但双盈剑坚忍不拔,分毫不动。 
      飞天揉身卷扑了上去,背后要害全露给了另一个执刀者,身子团起来,重重撞在了先一个人的胸口。 
      耳中听到可怕的骨折声,那人口吐鲜血向后仆跌。身后的刀发出的寒劲已经割破了飞天背心的衣裳。 
      身子以绝不可能的迅疾和柔软,飞天在那刀尖刺进皮肉的瞬间团缩起来,刀割过背脊,长长的一道凉意后是辣辣的痛。反手间,双盈剑从飞天的腋下向身后疾刺回去。 
      不用回头,飞天知道双盈剑一定没有失手,因为它饮到鲜血而快乐愉悦,有些颤抖。它这样渴望着杀戮,如此时的飞天一样。 
      身子左侧目光难及的死角处,杀机一闪而骤强,飞天吸气闪退,那剑尖如影随形而至,像附骨之蛆般紧叮不舍。双盈剑明明格了出去,却击在空处。用错的力道令飞天胸口气血翻腾着难受。 

      飞天偏头回望,却是一团如银星的剑芒,虚实闪烁,幻花人眼,不知道它将要再刺向身体的哪一处要害。 
      很厉害的剑法。尖细的痛,在飞天左臂上爆开来。 
      他一瞬间作出反应,肌肉紧缩着滑开避其锋芒,将被刺中的伤害减到最小。 
      双盈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回来,切在那执剑的手腕上。 
      惨叫与惊嗥声大作,那血淋淋的断肢,还紧握着利剑,斜斜飞了出去。 
      双盈剑根本一分一毫的犹疑也没有,直挑上去刺穿了他的喉咙。血溅得极高。 
      两耳被喊杀声灌满,飞天迎着下一个人出剑……
      血肉横飞,原来就是这样。因为剑太快,血太旺,真的是横飞,不是纷纷落地。
      ……多久了?杀了七神中的几个了?昨天晚上是一个。刚才呢,是三个还是四个? 
      星华的未婚妻是女子,不在其内。 
      应该还有一个,是破军吗?那个一直没露面的人哪里去了? 
      飞天倒提着剑,身上的袍子因为吸足了鲜血而显得饱满沉厚,在风中竟然并不摆动,头发却因为身周凌厉的杀气而狂舞。 
      四周的人震惊地看着,像修罗一样在杀戮中狂欢的飞天。 
      忽然人缓缓向外退去。一瞬间,四周的气像被抽空,飞天乱舞的头发竟然全部垂落。巨大的杀机的压迫,他慢慢回头。 
      一身黑衣的老者,手执长剑立在血泊中。 
      “破军?”飞天扯扯嘴角:“我应该是没猜错。” 
      “你不算是我的仇人……昨天你不在。”飞天轻轻吐字:“要是你现在走开,我想我不会杀你。” 
      破军看着这一地的血肉竟然毫不动容,冷眼注视着飞天一举一动。 
      飞天冷冷一笑,剑尖提了起来指着他:“要打就打吧,还看什么?” 
      绝料不到这个死气沉沉的老儿,动起手来强横得比星华毫不逊色!七神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交手十余招,硬生生拼了一记,刀剑相格的爆弹的气劲令飞天向后翻仰,臂上腿上十余处伤口迸血剧痛。 

      抹了一把额上被刀柄磕伤流下来的血,不惧反笑。有什么好怕,那几个家伙已经收拾掉了。只剩这个老骨头。打他不过,去陪行云就是。 
      他敢拼命吗?飞天一无牵挂,生无可恋。飞天可以毫不留连,他能么? 
      嘴角扯动,飞天露出一个几乎书流动温情的笑意,双盈剑杀气满满刺了出去。 
      飞天长啸着,长剑疾破军的双眼,完全无视他搠向小腹的攻击,明明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果然破军回剑格当闪劈,气势弱了一层。 
      怕死。飞天心中冷笑着,招招式式都不留余地。只是奇怪。为什么另一边也传来格击拼斗的声音。还有谁在这里动手? 
      那人牵制住了周身那些兵卒的大部分注意力,他们纵然还有余裕向飞天偷施暗算,攻势也不会对他构成太大威胁。 
      惨呼声纷纷传来,破军的气势又为之一馁。 
      飞天情知道那动手的人不会是辉月他们,但是破军应该是不知道,他在辉月的地盘上,毕竟不可能肆无忌惮。 
      飞天仍是剑剑紧逼,破军却越斗越是散乱气虚。 
      破军被削断了手臂,委顿在地的时候,那人已经一路冲到了飞天的面前。 
      青衫上处处染血,头发有些散乱,呼吸却还宁定。 
      飞天一手扣着破军的喉头,回头看着那人。 
      “飞天。”他口唇动了两下,喊了一声。 
      “平舟。”飞天静静地说。大约猜到了,可能会是他——平舟。 
      他怎么会来?他不应该来。 
      “飞天。”他说,走近了,微低下头来,“你伤得重么?” 
      飞天摇摇头,“你不该来。” 
      手上紧紧扣着破军的喉头,看着他一双眼里写满怨毒和恐惧。飞天咬咬嘴唇,要杀了这个老家伙么? 
      双盈剑像是感知了他的想法,兴奋的轻颤不停。 
      “杀了你……”飞天轻声呢喃,看破军那双眼因为恐怖和窒息而睁得更大,几乎要挤出眼眶。“可是杀了你,你也就不痛苦了……”
      飞天喃喃的说,忽然转头问:“平舟,天城有没有那个对天奴处刑的烙记?” 
      平舟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回答:“有。辉月殿中就有。” 
      他一直痛恨把行云的骄傲击伤的天奴的标记。看着手中那个颤抖不停的老头儿,飞天恶意的笑:“我不杀你。” 
      行云,这些渣滓践踏你的骄傲,凭借什么?就是凭借他们高一等的身份吧。 
      飞天收起双盈剑,拖曳着破军,平舟静默的跟在他的身边不作声。沿路所遇的人无不惊逃远遁。 
      飞天直想发笑。看这些人,胆怯懦弱,虚伪丑恶,没有一个比得上孔雀公子。可是他们却可以昂首挺胸立在天地间,他们可以对他轻视鄙贱、肆意侮辱。 
      飞天觉得胸口窒闷难受,双盈剑不安地激荡。 
      平舟让人取来了一个不大的盒子,敞开口,就是一把黑沉沉的烙器。 
      飞天拿起来看了看。不是铁的,也不是金银之属,很奇怪的质材。 
      铁烙在火中静静的,任凭烈焰焚烧。 
      “疼吗?”飞天自言自语:“行云,当初,很疼吧?” 
      不记得行云在受这种苦楚时,他在做什么。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只记得行云。 
      但是行云死了。 
      破军委顿在地,已经去了九成的性命。 
      飞天执起那烙的一端,平舟静静看着他,一语不发。 
      “哪里好呢……”飞天左右看看那张像树皮的老脸,怎么看都不顺眼,随手就按了下去。 
      可怕的惨嗥声撕扯着人的耳鼓,隐隐的疼。 
      皮肉焦臭青烟升腾,飞天皱皱鼻子。不喜欢这味道。 
      当初行云很痛吧?飞天厌恶地看着手里的烙器。行云一定恨这个东西。 
      双盈剑银光闪烁着,飞天朝那烙器劈了下去。火花迸溅 ,双盈剑居然弹了起来,那烙器分毫未损。 
      飞天好奇起来。还没见过双盈剑劈不碎的东西。这是什么材料做的? 
      飞天抱着那仍然火烫的东西,反来复去的端详。平舟从身后环抱住他,想把那东西取走。 
      飞天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抢东西。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记忆中的平舟是不会哭的。他的眼泪滴在飞天的手上,挺疼的。 
      飞天手上起了水泡,被那烙器的柄灼伤了。平舟的眼泪落在那些鼓起来的水泡上。
      飞天笑起来:“不怎么痛,不要哭,真的不疼。” 
      飞天不肯放手,紧紧握着那烙器。平舟没有继续跟他硬夺,只是那样环抱着他。 
      不知道……真的很疼吗?飞天看看那烙器,仍然有灼人眼目的奇热。 
      行云当初很疼吧? 
      飞天按着那烙器,一下抵在了自己的胸前。衣裳瞬间化成焦灰,灼热的皮肉有奇异的声响,青烟极其难闻。很痛,身体被剧痛强烈的贯穿,手脚一下子失去力气。
      平舟惊呼着,终于把那个烙器抢了过去。 
      很疼……行云,很疼…… 
      飞天恍惚地看着平舟扑过来,手忙脚乱的撕开他衣服,拿出药瓶,粉末纷纷扬扬倒在伤口上。 
      真的很疼……当初行云也这么疼过对不对…… 
      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变多,飞天努力撑着自己,把眼前那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推开。 
      “飞天!” 
      谁在叫他?看不清的人影晃动,飞天跌跌撞撞,扶着墙看着围在身边的人。 
      都是谁?是谁? 
      飞天扶着墙慢慢向外走。有人想伸手抓住飞天的手臂,手腕一翻,双盈剑就挥出去。 
      他眼前一团的混沌,各种各样的顔色,耳边是乱纷纷的声音,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只有一个念头……生死,都不分开,一起走。
      一起走,去游历天下,去看遍名花,去故乡,去一切想去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耳边仿佛有大风呼啸,像狼的号哭。那种失了群的一只孤狼,在雪夜里迷途,将死之前的号声。 
      飞天定定神,看清楚拦在前面的是星华。迷迷糊糊的,冲他笑一笑:“好兄弟,你来送我上路的吗?我要去找行云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星华说的话都被耳边那大风的声音淹掉,飞天无力的推一把他的身子,继续向前走。 
      行云在哪里?找不到他的方向。他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飞天茫然四顾,烟水浩淼。后面有人在喊他,声音渐渐清晰。 
      “飞天,回来,飞天!” 
      “回来,飞天!” 
      飞天看到身后许多人,站在崖岸上。岸上……是了,他站在水里。这是什么地方? 
      一路上跌跌撞撞,他打伤了星华,推开了平舟,跃身跳了下来。这是什么地方? 
      “飞天,回来!” 
      回去做什么?飞天咬咬嘴唇,他记得他要找行云。那里没有行云,为什么要回去? 
      发尾湿了水,淋漓的披了一身。飞天看着湖水里的自己,慢慢的冲那影子微笑。

      尾声 
      时光残酷,一去不见回,谁能留住世上温情? 
      杨行云翻着桌上那一迭纸,上头是飞天的习字。这句话写在上头,墨迹淋漓,不像写字,倒像秋风狂草。他的毛笔字写得始终不好,和他现在高贵的地位极不相称。 
      不过他也不是不用功,可能写字这件事真的有先天不足的说法,并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写好。最起码,飞天已经非常刻苦地在练习,但那蛇爬虫走的字还是没有什么进步。 

      风吹得纸页哗啦哗啦地轻响,飞天安然地伏在书桌边的软榻上,腰间的薄绸软被已经一大半滑到地上,衣衫松脱,露出光滑的肩膀。 
      银光闪烁的发丝柔顺的,像水一样覆了一身,飞天呼吸平稳,好梦正酣。 
      杨行云轻轻掬起他一缕银色的发丝在唇边亲吻,替他把绸被向上拉一拉,轻快又不失优雅地收拾起狼藉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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