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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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山河-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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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冷寂的气氛。

    “十三郎?”她有些惊讶。

    “帝姬还是先用些小点罢。”他温声说着,轻轻将两个小碟推了过来。

    赵瑗闭了闭眼睛,赌气似的提高了声调:“郎君!!!”

    他微微愣了一下,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半晌之后,他才一点一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握着一双银筷,夹了一小块甜点喂到她唇边:“尝尝?”

    她张口咬了,吃下肚去又饮了杯茶,正想与他重提西夏之事,第二块甜糕又喂到了她的唇边。她没奈何,只得被他一口口地喂完了两小蝶宵夜,又饮了杯热茶,才偷了空隙问他:“你……用过晚膳了么?”

    他点点头,极淡极淡地笑了一下。

    “那就好。”她说着,推开碗碟,将方才画得乱七八糟的地图在案几上摊开,指着几根凌乱的线条说道:“这是西夏国境内的戈壁。”

    种沂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倾燕云之力,可以维持半年左右的行军时间。不过,这显然还是不够。”她抓过一支裹了白帛的炭笔,又在上头画了两道,“其实,现在西夏、辽、大宋三足鼎立的局面,对于我们,反倒是最有利的。只要我们用西夏的战事将辽国拖住,他们就无法西征。”

    “西征?”

    “嗯。”赵瑗点点头,解释道,“在吐蕃国之西,尚有一片肥沃的土地。从恒河到幼发拉底河,有沙漠也有绿洲。若是辽国吃不下燕云十六州,他们就会在吐蕃国之西,建立一个更强大的王国。所以,燕云十六州既可以作为后盾,也可以作为钓鱼的饵,而西夏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种沂片刻,轻声问道:“将军的意思呢?”

    种沂紧紧抿着薄唇,脸上淡褪了几分血色。

    他从未敢忘却身上背负的国恨家仇,从未敢忘却种家的祖训。

    辽国、西夏,他们在西北与他们抗衡了数百年之久,如今时局天翻地覆,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我……”他转头看了看屋外,起身合上房门,重新回到赵瑗身边坐下,指着西夏国的边界说道,“我原本是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西夏国覆灭。”

    赵瑗了然:“难怪你今日会说,不惜撕毁澶渊之盟。”

    “这不过是逼迫辽国松口的一个手段罢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瑗瑗,你晓得么,这些日子我派去辽国的细作,异口同声地同我说,辽国志不在此。他们已经开始向北边迁徙,与蒙古国多有亲近。甚至有些契丹人,还会到蒙古人的地盘上,教授牧马的法子。”

    赵瑗一惊:“先前在金国……”

    种沂微微颔首。先前在金国,他们便听过这样一个传闻。金国之所以覆灭得如此彻底,除了内部衰朽之外,蒙古国也出了不少的力。据说宗弼手下一半的精兵猛将,都是折损在蒙古国的手中。

    但对赵瑗来说,蒙古人,却不仅仅是“一个心怀鬼胎的邻居”这么简单。

    在另一个时空里,南宋偏安一隅,最终无法忍受金国的接连挑衅,联手蒙古人灭了金国,最终却连长江以南的那小片地方,都守不住了。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与虎谋皮……

    “他们会屠城,会用平民充作先锋,会建立起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强国。”她近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种沂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不说话。他知道,一旦她显露出这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代表着又将有大事发生。

    许久之后,赵瑗才回过神来,拉过种沂的衣袖,绕在手指头上无意识地绞着,轻声说道:“蒙古人很厉害,比金人还要厉害许多。若是日后要打交道,还需十二万分小心才是。”

    她停了停,又说道:“我们还是继续说西夏的事情罢。将军,我……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哦?”他侧过头,静静地开口,“哪儿变了?”

    “变化有些大。”她一下下地绞着他的袖口,低声说道,“比如你会去极北之地寻我,比如你会威胁耶律大石,比如你会对监视你的人说那番话。”她笑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道,“虽然我也不晓得,你这样是好是坏。但我希望,你莫要背负得太多。”

    他身体一僵,深深地望着她,目光幽深如墨。

    “西夏的事情,我会一如既往地站在你身边。而辽国的事情,我也想了些法子……”她渐渐抬起头,眸光明净如水,“就算你真的撕毁澶渊之盟,我也有十足的把握,将辽国阻拦在国门之外。”

    种沂全身一震。

    “还有皇兄。”她浅浅一笑,“无论是皇兄,还是诸位相公,我都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们通通闭嘴。眼下西夏与辽国才是最重要的。倘若我猜测得不错,耶律大石与辽帝,就快要回国了。”

    她话音方落,外间便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第89章 西夏之谋〔一〕
    笃笃笃——

    敲门声显得急促而又有些沉重;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赵瑗望了望身旁的青年将军,低声问道:“你要不要避一避?”

    他摇摇头;亦低声说道:“方才我与你说话;必定已经被那人听去了不少。现在要避嫌,反倒显得欲盖弥彰。”说着,他起身收拢了笔墨纸砚和被揉皱的地图,将食盒与小碟重新摆放在案几上,才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面白无须、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搓着手,忐忑地走了进来。

    是他?

    赵瑗方才悬起的一颗心又落了下去,双手并拢放在膝前;宽大的绣着暗纹的衣袍垂落在身侧;有些骄纵又有些不悦地问道:“本帝姬记得,你先前是九哥跟前侍奉的宦官?”

    “帝姬好眼力。”中年男子一本正经地向她行了个礼,顺带理了理自己的绯色官袍。一系列细微的动作都被种沂瞧在眼里,渐渐地他笑了一下;锋锐的黑眸微微眯起;低着头向绯袍宦官拱了拱手:“末将;见过大人。”

    绯袍宦官打了个哈哈;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瑗,似乎在等着她发话。

    赵瑗稍稍后仰了身子,表情愈发骄纵:“哦?那你不继续在九哥跟前伺候着,跑来这西北贫瘠之地做什么?莫不是听说西军勇猛,前来见识一番?”

    “是,正是。”绯袍宦官擦了擦汗,心里暗暗叫苦。这位小姑奶奶有多厉害、多讨厌文官越权,他可是亲眼瞧见过的。先前听说这位小姑奶奶命丧黄泉,大家伙儿便削尖了脑袋要挤到军中来,想要借着官家的名头狐假虎威一番;他好不容易挤到了这个位置上,哪里想到这位小姑奶奶……

    唉哟喂,这位小姑奶奶连文官相公们都嫌弃,更何况他一个粗通文字、不懂兵法的宦官?

    现如今,还是先想办法将自己摘干净了罢。莫要学秦桧秦大人那样,天天指手画脚私定合约还出让了小半个燕云……

    “老奴早先便听闻,柔福帝姬天资聪颖、举世无双,今日瞧见您……呃……果然是那个,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哈哈。”他继续擦了把汗,在赵瑗愈发骄纵的表情下,不知不觉地后退了半步,“您瞧老奴这老寒腿又犯了,您是不是……”

    “呵。”赵瑗轻轻笑了一声。她忽然发觉,假扮一个骄纵的帝姬,似乎相当有趣。

    “咳,老奴晓得自己体弱多病,当不得监军大任,还请帝姬在官家面前,为老奴多多美言几句,教老奴回汴梁养几天老。再者西北大局至关紧要,又有帝姬您坐阵朔州……老奴那个……咳咳……”

    “准了。”

    “老奴……嗳?”

    “我说,准了。”她瞥了绯袍宦官一眼,无视掉种沂偷笑的表情,悠然言道,“太上皇已赐予我燕云专擅之权,皇兄也曾恩准我‘在燕云试验诸多事宜’。若是您自请告老,那么本帝姬,自无不允之理。”

    绯袍宦官松了口气,身上大汗淋漓的像是刚从水底捞上来。

    “只是这告老的折子……”

    “不劳帝姬挂心。”绯袍宦官连忙开口,“老奴一早便拟好了折子,如今只等帝姬盖印签文,便可随老奴一同前往汴梁。”

    赵瑗轻轻摇头:“不必了。”

    “嗳?”

    “你是枢密院派遣下来的,去留不必经由我。”若是果真经由了她的手,说不定还会被御史台弹劾一个胆大包天。“专擅”与“不专擅”之间,有着极其微妙的平衡。若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老奴多谢帝姬。”绯袍宦官喜得一揖到地,忙不迭离开了,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豺狼等着吃他。

    等绯袍宦官走远了,赵瑗才颓然一松,收起方才那副骄纵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旁响起了闷闷的笑声。

    种沂上前去关了门,又来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想要拢一拢她的发,倏地又僵在了半空中,渐渐放了下去,低低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方才你扮得挺像。”

    “嗯?”赵瑗秀眉一扬。

    “我瞧着,他快要被你吓哭声来了。”他失笑着摇头,又重新收拢了碗碟和食盒,边收拾边询问她:“西夏与辽国之事,你可有把握么?”

    赵瑗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比起蒙古人,西夏与辽国,其实并不算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

    “好。”他点点头,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在烛火中曳出长长的影,“那我便直截了当地告诉耶律大石,永远不要肖想燕云十六州。”

    ————————

    赵瑗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阳光正好。

    名义上的监军已经收拾包袱滚蛋了,新的监军还没有派遣下来,如今整个朔州,通通都是种将军说了算。据说昨晚种将军和耶律大石谈崩了,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宋辽两国联手合围西夏的事情,当然也就黄了。

    种沂客客气气地将辽帝与耶律大石送出了朔州。

    临行前赵瑗在脸上涂抹了面粉疙瘩,顶着一张凹凸不平的脸去为辽国众使送行。耶律大石似乎没认出她来,只是铁青着脸站在一旁,任由辽帝和种将军相互打太极。赵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瞧了耶律大石很久,发现这位脸色不好看的大辽将军,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既然有能耐把数千匹公马换成数千匹汗血宝马,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忍下来,怎么会……

    要知道,身为辽国贵族,耶律大石心中最念念不忘的,同样也是燕云十六州。

    赵瑗顺手拉过身边一位西军将士,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又塞给他一张小纸条。那人接了,又递给身边的一位将士……这样一个传一个,没多久便传到了种沂手里。

    种沂还在跟辽帝磨着嘴皮,纸条到手的时候还不甚在意。等他瞧见那两行熟悉且娟秀的小字,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片刻之后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辽帝很大声地用契丹话说了一句什么,接着朝种沂点点头,转身离去。

    种沂忽然叫住辽帝,神色平静地对他说了几句契丹话。

    辽帝同样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一旁的耶律大石脸色却变了。不过,他的脸色只变了一瞬间,除了身边几个人、还有时刻注意到他的赵瑗之外,旁人基本没有觉察。

    方才种沂对辽帝说的那句话是:“听说我们除了吐蕃、西夏之外,在遥远的北方,大宋与大辽还有一个共同的邻居,蒙古。这些日子朔州困乏,想要同蒙古人开两次军。市,还望大辽莫要横加阻拦才是。”

    其实这句话,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军。市自古已有,大宋能和蒙古人开军。市,辽国、西夏同样能和蒙古人开军。市。甚至在过去宋、辽、西夏掐得最狠的一段时间里,三方暗地里依旧会有黑市的存在。一般人听了这句话,只会觉得这位种将军废话太多。

    但耶律大石呢?

    他的反应……有些不大对劲啊……

    赵瑗低垂下头,跟身边的西军将士一道,齐声恭送辽帝的离去。

    等辽国一行人走远了,她才上前几步,来到种沂身边,低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派遣几个人,到蒙古国去看看。你手下的人会说蒙古话么?”

    “倒是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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