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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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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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在哪里?”

如沉重的话题般,空气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期来,厅里落针可闻。

“…贤侄打算在朔阳盘亘几日?”良久,姚世兴打破沉默。

“就要过年了,我打算明日就走…”

姚世兴一怔,随即摇摇头,“即便一早就动身,贤侄回去怕是也赶不上过年了,不如就在老夫这儿过了年再回去…”

能这样最好,让姚谨多些机会和他相处,姚世兴殷殷地看着黎君。

“…我的宝马日行千里,快马加鞭,或许能赶上。”黎君摇摇头,“家父正等着我回去过年呢,对了…”想起什么,他突然问,“我的一个旧友要来朔阳开香坊,她可有找过叔父?”

“…旧友?”姚世兴凝眉沉思,“他叫什么名字?”

“姓白,单字一秋,嗯…”沉吟片刻,“是一个纤细…清…黑的小姑娘…”

“…黑瘦的小姑娘?”姚世兴一愣神,上下打量着黎君,他对女色从不假辞色,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听起来就很丑的朋友?沉思良久,摇摇头,“…老夫不记得府上来过这么一个人,如果是贤侄的旧友光临,老夫一定会待若上宾。”

“叔父再问问门房,会不会…”黎君声音戛然而止。

大户人家的门房一向眼高于顶,会不会是她来了,被门房拒之门外?

“这…”

就算容貌再丑,能被黎君视为朋友的人,也一定是个气度不凡的,他的门房怎么会走了眼?

更何况,来人只要一提是黎家的朋友,哪怕手中没有任何凭据,门房也是不敢怠慢的,这是他姚家门上的一条铁律听了这话,姚世兴神色微变,片刻,扭了头吩咐人去门房看看。

不一会儿,小厮进来回,“…所有的门房都问了,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来…”

她果然没来

听了这话,黎君心中凭空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虽然赠了玉佩,但隐隐地,他总感觉以她的孤高,绝不会求助到姚记门下,所以他一到朔阳就直接去了集市,是想能和她在集市上不期而遇吧,黎君失笑地摇摇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遇?

不知是她那已臻极境的杳杳琴声,还是那财上平如水的气魄,抑或是她那双空灵的似乎总隐藏着一股神秘而孤寂的大眼,激发了他一求真相的渴望,总之,听外总管黎番说要来朔阳进货,他想都没想便跟了来,尽管年关将至,很可能赶不回去过年。

他只想看看,她在朔阳过的好不好。

“…贤侄既说她来朔阳开香坊,可知那香坊的名字?”沉吟片刻,姚世兴开口问道。

“白记香坊,嗯…”黎君精神一震,“应该是八、九月份的事儿…”

“…朔阳只有一个白记,在西城口,是个老字号了,生意旺着呢。”出乎意料,姚世兴摇摇头,“最近也没听说要盘兑出去了啊?”

“她姓白,说是要开个白记香坊…”也觉得唐突了,黎君哑然失笑,“知道朔阳已有了一个白记,她改用别的名字也难说…”又抬起头,“…叔父可否知道,八九月之间,可有个外乡人来盘兑香坊?”

来朔阳盘兑香坊的外乡人多了去了,找一个黑瘦的小姑娘,不亚于大海捞针

“规模大的绝对没有,至于那些小门小户的盘兑…”他摇摇头,“朔阳城里几乎每天都有发生…”瞧见黎君脸色黯淡下来,又道,“贤侄想知道,老夫这就派人去香行会问问,朔阳所有店铺的盘兑在香行会都有底案。”

怀揣百万,以她那大气的性子,要盘,一定会盘一个大香坊,那些小作坊,还入不了她的眼,在香料界,姚世兴就是朔阳一带的龙头老大,又是香行会的副会长,这样大宗的盘兑,绝不会越过了他去,或许,她压根就没来朔阳。

她骗了他

念头闪过,黎君一阵心冷,心里觉得已没必要让姚世兴去香行会查询,嘴上却脱口而出,“…就劳叔父费心了?”

能让黎君称做朋友,又这样挂在心上的人,一定不是凡人

原本只是句客气话,不想,黎君竟上了心,姚世兴一震,他深深地看了黎君半天,开口说道,“…好,贤侄别急,老夫这就遣人去查询…”

立在院子中,凝眉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姚世兴自言自语,“…一个黑瘦的小姑娘?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晴了一上午,一过晌午,纷纷扬扬的大雪便又扯棉絮似的地落了下来,半个天空都阴沉沉的,李老汉一边用鹅毛掸子扫着香料边上的雪,一边看着集市上稀稀疏疏客商,嘟囔道,“…这么大的雪,谁还来赶集啊,闹不好这陈货又得压到明年喽…”

“爹…”锁子小脸冻的红扑扑地,睁着滴溜溜的小眼睛艳羡地看着零零星星地已经开始收摊的卖家,“都有人收了,我们也收吧…”中午只在火上烤了一个饼子吃,他很想念娘做的热乎乎的玉米糊。

第五十四章切工

“…香料卖了还不到一半,这会子就回去,东家一定会骂。”李老汉望着剩了大半车的香料叹息。

“可我们来的比他们早啊…”锁子还记得他们来时天都没亮,集市上只零零散撒的几个人。

这可不是比谁来的早晚,蹲的长短,得看货出得多少,看了眼天真的儿子,李老汉叹息一声,低头继续扫着香摊边上的雪。

“老头…”正扫着,没提防背后有人叫,李老汉一哆嗦,忙收了鸡毛掸子,转过身,“客官,你要买什…”话说了一半,才发现是姚家三公子姚武领着几个家奴满脸横肉地站在香摊前,李老汉下意识地躬了躬腰,满脸陪着笑,“…三公子安,您有事儿?”

姚家是香料大户,三公子来这儿,绝不是买香料

李老汉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姚武。

“…见没见过这种香?”姚武拿了片熏黑的柏叶递到李老汉面前。

锁子掂了脚,伸着脖子往前看。

一把将锁子拽到身后,李老汉低头仔细看了半天,“…什么香?”眨眨眼,再眨眨眼,这不就是片烂树叶吗?

今儿怎么了,是那跟筋不对了?

先是穆婉秋拿了一包树叶硬说是香料,求了他帮着卖,这位更好,竟拿了片不知从哪个灶坑里才扒拉出来熏的焦黑的烂树叶,竟也说是香

喉结蠕动了半天,李老汉强咽下嗓子眼的话,姚三公子可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见过没有?”见他伸头看了半天不说话,姚武语气里满是不耐,“…就是今儿早集上飘着的那股香”

“…观音菩萨赏赐的香?”李老汉一哆嗦,“…没有?”

“…你再想想,今儿赶集,见没见过谁带了这种香?”姚武身边一个瘦高的家丁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没有。”生怕姚武不信似的,李老汉又使劲摇摇头,“真的没有。”感觉身后有个小手拽他,忙使劲握住,“…这么稀奇的香,哪是我们这种人见的?”

“也是…”又扫了李老汉一眼,觉得他不像说谎,姚武挥挥手,一行人又走向下一家。

眼睛望着临摊的大叔点头哈腰地给姚武请安,锁子悄悄拽了拽他爹“爹,那个是不是阿秋姐姐让卖的柏叶香?”他还记的穆婉秋不让他爹说出这柏叶香是她炮制的话,声音格外的轻细。

“阿秋…”李老汉心一动,回头看了看姚武,随即摇摇头,“她一个连香料都不认识的小姑娘,哪能调出这么好闻的香?”又回头嘱咐,“锁子可不许对人瞎说…”

姚世兴是个好人,可他家的三公子却顶不是个东西,穆婉秋虽然黑瘦,可仔细看,却是异常的清纯秀雅,一旦被那个恶魔注意上,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想起穆婉秋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姑娘,每日在林记那个阴阳怪气的刘师傅身边战战兢兢地讨生活,李老汉打心里叹息一声,“那孩子也真是不容易…”



用牛皮纸把称好的香料包起来,李老汉双手递给香摊前的青衫公子,“雪大地滑,您走好…仔细雪把香料打湿了…”

接过香料,青衫公子扔过两串钱,“八百文,您数好了…”

目送青衫公子远去,李老汉回头望了望快走到集市尽头的姚武,又看看灰朦朦的天,嘟囔道,“不会有人来买香料了,也该收了…”

“大叔…”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亲昵的呼唤。

“阿秋来了,家里活忙完了…”一转身,见是穆婉秋,李老汉伸手捞了个凳子让她坐,“今儿怕是捡不到什么宝贝喽…”李老汉望着集市上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嘴里调侃道。

“大叔…”穆婉秋脸红了红,目光扫向香料摊,“…那香料卖了?”

“…香料?”好半晌儿,李老汉才明白穆婉秋指的是早上丢的那包树叶,在他意识里,从来就没把柏叶定义为香料,“噢…噢…”他喔了两声,“卖了,卖了…”不敢瞧穆婉秋,他低了头掏钱。

“…真的”穆婉秋一把抓住他,脸上满是惊喜。

能有人买,就意味着她的手艺被人认可了,意味着她不再是个门外汉了

“是…是被个外地穷书生买走的…”不习惯说谎,李老汉有些口吃,眼睛不自然地瞄向锁子。

他正睁着黑糊糊的眼睛嘻嘻地笑。

沉浸在喜悦中,穆婉秋没注意李老汉的异常,“多少钱…”

“…连包袱一起,十五文”李老汉摸索着掏出早准备好的铜钱递给穆婉秋。

“…竟卖了这么多”穆婉秋欣喜地叫着,“谢谢大叔…”接过钱数也没数就拿出两枚,伸手拽过锁子,“走,姐姐带你买糖去…”

“别…别…糖吃多了牙疼”知道穆婉秋挣钱有多艰难,李老汉伸手去拦,穆婉秋一猫腰,已拽着锁子没了影。

“糖块真甜”锁子拿了块黄盈盈的橘子瓣糖往他爹嘴里塞,“爹尝尝…”

“一边去…”狠狠瞪了锁子一眼,“就知道吃,一点也不懂事,回去让你母亲收拾你…”

锁子嘻嘻笑着跑到小马凳上坐下,朝穆婉秋做鬼脸。

“大叔,锁子还小,您别老教训他…”穆婉秋亲昵地说道,跟着话题一转,“这香既然有人要,我回去再炮制些,大叔下次赶集时再帮我卖,利钱我们平分…”

那栢叶香的味道很好,最适合读书人用,相信那书生用完了一定会回头来买,或许还会帮她宣传呢,穆婉秋美美地想着。

…还卖

喉咙动了动,李老汉脸色憋得青紫,模样比刚才还囧;刚刚赔出去的十五纹钱,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锁子娘交代呢

“大叔…”瞧见他神色不对,穆婉秋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你那一包香,爹费了好大的劲才硬卖给人家…”锁子在一边解围。

“万事开头难,以后有了回头客传开就好了…”穆婉秋在心里念叨着,对上李老汉枯树般满是皱纹沧桑的脸,最终没说出口,“我娘病了,我真的很需要钱…”

没钱买样品了,学调香正是吃劲的时候,如果就这么半途而废,她这一辈子就再没翻身的机会了。

她真的太需要钱了

“嗨,苦命的娃儿…”摇摇头,李老汉叹了口气,低头吧嗒吧嗒地抽旱烟。

“大叔…”

“看你给锁子刻的香摞儿,也是个手巧的…”直抽了一锅烟,李老汉才抬起头,“你想不想试试做些切工活儿…”

“…切工?”穆婉秋目光闪闪地亮起来,“大叔能帮我找到切工活儿?”

看了魏氏的炮制手法,她做梦都想动手切个试试,只是没钱买香料练习。

“是个短工…”

“…短工?”语气中满是失望,短工就意味着只有十天半月的活儿,如果她为这儿辞了林记,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经历了最初的处处碰壁的日子,穆婉秋知道在朔阳像她这样没手艺没名又没背景的人讨生活的艰难。

“你不用辞去林记的活儿…”仿佛知道她的顾虑,李老汉说道,“我跟东家说说,看能不能让你拿了料回去,晚上抽空切…”

“…您跟东家说?”穆婉秋睁大了双眼,“你是说想让我上李记香料行试试?”

李记怎么可能要她?

虽不如姚记出名,李记香料行可也是朔阳数三数四的大香料行了,她当初就去过李记应聘,结果一见她连香料都不认识,直接就被撵了出来。

最主要的,不同于姚记,李记炮制香料以刀工见长,他们家的大师傅是朔阳有名的孙快手,刀法嗖嗖的,料切的又快又好,别的大料行都有至少七八个切工,唯独李记,孙快手只带了两个徒弟,就干了七八个人的活。

这样的快手,怎么能看上她的手艺?

“孙师傅前儿才接了家书,说他娘病了,刚跟东家请了假,说是至少要出了正月回来,东家正四处找短工呢…”李老汉把烟袋别在腰间,起身收拾香摊。

“我…我能行吗?”穆婉秋上前帮着将没卖完的香料分门别类地装进袋子。

“回头我跟东家说个试试,过了小年儿,各家就都封锅了,东家也没打算花大钱雇人…”赶过马车,李老汉接了穆婉秋手里的香料袋往车上装,“想先雇些零工,正月里也不闲着,慢慢切…”

“那…”

“你拿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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