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撮心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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撮心小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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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很在乎你。”她开了扣子,问她:“还试吗?”恭晓居摇摇头,她微笑道:“真是个傻姑娘。这屋子里这么多衣服,为什么就指望这一件呢?何况你穿得也不好看。”
  恭晓居褪下礼服,对她说:“我也挺喜欢你的,还有点嫉妒你。”她把那件银色闪片的薄纱长裙挂到了衣架上,那场属于少女的清纯爱恋也就落幕了。
  第6章
  童玉棠不喜欢冬天。冬天的晚上太萧条,冷清清的大街,光秃秃的梧桐,路上的女人都把脖子缩在厚厚的围巾里,匆忙赶回去享受温暖。而他就像一条野狼,看见有火光的地方不得不躲避。
  童自春让他去她家过年,他不想去凑热闹,就一个人踢着石子回到了家。恭晓居回家过年去了,屋子里就空空的。他拿了罐啤酒,在昏黄的灯下吸烟,看着电视里闹哄哄的联欢晚会。他看了十分钟,换台,却是一场音乐会。他突然想到口袋里还有两张票,就伸手进去掏,胳膊肘触到了台几上的相框,相框就弱不禁风地摔倒了。那是他父母的合照,还有他挤在里头。有一次他和人打架,弄脏了相框,后来恭晓居因为暗恋他,特地买了个新的来,把这张大合照又放回原处。他拧着眉毛看着照片里的男人和女人,男人笑得很局促,仿佛为了讨好谁在笑;女的却很自然,也很美。恭晓居第一次看照片的时候,也感叹:“你妈可真漂亮!”他就厚颜无耻回道:“那是自然,否则我会这么英俊?”
  其实他对他父母没多大感情,也不认为他们的离异对自己造成过伤害。他父亲懦弱无能,前半辈子为了女人去追随音乐,后半辈子为了生计让音乐追随他。而她母亲的前半生则太过辉煌,却为了爱情给一个汲汲无名的指挥家做家庭主妇。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不能忍受缺少舞台和聚光灯的生活,所以跟着一个梦想家追求她的梦想去了。他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匆忙之下娶了自己的学生。这件事给一家报纸写进了娱乐版的头条,添油加醋,给人提供了数不清的话题,也人咀嚼出数不清的笑话。
  童玉棠从鼻子里哼出层层烟雾,把相片扔到了一边。他感觉的怀里的电话在震,就掏出来听,却是小山和梅奕在电话另一头,用疯疯颠颠的声音命令他出门。他敷衍两句就挂掉,一会客厅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恭晓居,大声问他:“你怎么在家?”他听到周围一片吵闹声,就问怎么了。恭晓居说:“我可能把医院的钥匙丢在房间里了,你帮我去看看。”他奇道:“今天你上班?”那一头听不清,他又大声地问了两句,结果就跑去房间里帮她找钥匙。
  他在她房间里翻箱倒柜,结果发现钥匙就躺在梳妆台上,然后就开着车出门了。恭晓居站在一个水果摊的边上,穿着橘黄色的大衣,看上去就像一只新鲜的橙子。她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在家呢?”童玉棠好笑:“那你干吗打电话回来?”她拿着钥匙匆忙走进医院,童玉棠在后面跟着,大声嚷嚷:“这家医院太离谱,怎么过节还让你上班?”周围的医生病人都朝他看去,他就瞪他们一眼,好像是他们的错似的。
  恭晓居拿钥匙开了柜子,取出一打病历,然后对一个中年女医生抱歉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么不小心了。”中年女医生循循善诱:“以后不能这么粗心,医院的钥匙也不能随便放,这些都有规定的。”恭晓居再次道歉,女医生又说了两句,才放她离开。她看见童玉棠又预备发话了,忙拉了他出了医院。童玉棠还大叫:“为了开个箱子找你回来!他们都没钥匙吗?”
  恭晓居坐在车上的时候,对他解释:“有些病历不能外泄,所以只配一把钥匙。主任原有一把后备的,可能她忘了家里了,所以就找我来开,这也没什么。”童玉棠瞥她一眼:“你倒真好欺负。”过了一会问她:“什么时候搬回来?”恭晓居说:“我妈让我住到月底,她说一年的头一个月,一家人一定要住在一起。”他之前喝过酒,所以开得很慢,有些神志不清地在原地打转。恭晓居问他:“你喝酒了?”他看见前面一家便利店,就停车,对她说:“给我买点喝的来,要热的。”恭晓居去了,他就放低了椅背靠在上面,两眼半合,隐约听到电台的女主播在柔声细语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合家幸福,随后音乐就飘了出来。他嘴角不觉讥笑了起来,看见面前孤零零的梧桐,仅剩的枯叶也飘了下来,他的笑意就更深。直到恭晓居开门进来,对他大声说:“你睡着了?”他关掉音乐,坐起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恭晓居嘟着嘴:“在排队啊,童少爷。”他接过来,发现是面汤,就对她皱皱眉,她还说:“等你酒醒了再开吧,为了我的安全。”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恭晓居才搬回了那座老房子。她搬走前,还在为那件事生气,一直对他冷冷的,还会找些理由来刻薄他。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对着一部肥皂剧流眼泪。童玉棠站在后面,对着里面的主角评论了两句,逗得她一边哭一边笑。童玉棠乘机坐过去:“说吧,干吗一脸怨妇的表情?那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擦着泪说:“那我觉得丢脸嘛。”童玉棠就说:“你放心,我一年里要拒绝很多女人,很快就能忘记你了。”于是二人在恭晓居的愤怒中言归于好。
  童玉棠的确伤过很多女人的心,不过能做到不存芥蒂的为数不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恭晓居的为人。她像一般女人一样小心眼,可她不屑掩饰,因而她比一般小心眼的女人可爱;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会极力争取,对于得不到就坦然放手,不会耿耿于怀。她还是喜欢缠着他,不过已经没有了那种意义,更像是对兄长的依赖。他发觉后,觉得一阵轻松快乐,从此以后他们的相处就异常融洽。
  
  童玉棠父亲的音乐会快要演到最后一场了,童自春三番四次催童玉棠去看,他都敷衍了事。童自春不得以,亲自上门游说。开门的是恭晓居,腰上系了围裙,手上握着锅铲。童玉棠在里面叫:“谁啊?”恭晓居朝她一笑,调头对里面说:“你姑妈来了。”
  屋子里很乱,童玉棠的那幅人体艺术画给卸了下来,电视机后面就空落落了,露出一截特别干净的墙纸。地上摆了很多杂物,竹席,脸盆,还有几盆仙人掌。童玉棠斜靠在沙发上,衬衫外面只套了件毛背心,还对着恭晓居叫:“你什么时候才理这些?”恭晓居端了茶出来,对着童自春说:“我们在大扫除。阿姨去童玉棠的房间里吧。”
  童自春利落了脱了大衣,对着她侄子骂道:“你怎么跟少爷似的?倒叫晓居来给我倒茶?”童玉棠委屈道:“我像少爷?刚才给她使唤得跟条狗似的。一大早把我叫醒,弄了几箱子的东西让我扛上扛下。刚刚给她折腾够,你就来了。”又对恭晓居说:“你看看几点了,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你那几块饼做好了没有?”恭晓居笑着说:“你姑妈来了,你就让她吃饼?”她看出童自春是专门为了童玉棠来的,又说:“我出去买点吧。”然后就解了围裙出去了。
  童自春看着恭晓居出门,又巡视了房间一周,看见临窗的一张桌子堆满了书,上面还飘动着蓝蓝的窗帘。她对童玉棠说:“这丫头脾气倒好,就是有点楞——和她老爹一个样。”童玉棠皱着眉头:“你说什么?”童自春瞥瞥他:“我是说两个的人脾气得凑好了,这样日子才好过。像你爸妈,就没凑好,一个像爬在墙角的蜗牛,一个像到处开屏的孔雀。到最后谁也看不惯谁,像绷到头的牛筋终于各自断开,却是两段都失掉了原先的韧劲。”童玉棠不耐烦:“你到底来干什么?”童自春不肯切入正题,捧起一盆仙人掌,好像很神秘地问他:“你和她有什么关系?”童玉棠瞪大眼:“有什么关系?!你把我想得有多风流?”他一脸漠然的表情,童自春无法,只好说:“你见见你爸吧,他快走了。”
  童玉棠脸一沉:“凭什么叫我去见他!他每年来几次,我就要像等候召唤一样去见他!我稀罕他吗?他每年扮一次慈父,我就要每年当一回幸福的小孩?真恶心!”童自春一扬手,一下子打在他脑袋上,气呼呼地说:“不许在我面前这么说你爸!”童玉棠撇开头不做声,一会听到童自春的声音:“你自己是怎么对他的?你故意让他不好过!让他左右为难,让他后悔!”童玉棠站起来叫道:“我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不明白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对谁有好处!你去问他,他这辈子做过哪件事他自己是称心如意的?成天跟在那个女人屁股后面,大概见他儿子一面都得申请女皇的恩准呢!我没有这么窝囊的爹!”
  童自春气道:“你说吧——你尽管说吧,我不管你了!”她一边说一边穿衣服,“你就跟你妈一个样,一起去作践他吧。以后你别来找我,你不认他做爹,也别来认我!”童玉棠鼻子里哼了一声,童自春就带着哭腔嚷嚷:“把你养了这么大,你也不放我在眼里。人家还说你像我儿子呢,哪有儿子这么和娘说话的!早知道当初不接你回来,操了这些年的心终究是白费!”她这么一说,童玉棠就要心软。果然他皱皱眉,拉她坐在身边,缓了语气说:“好了,这么大年纪了,你臊不臊啊?”童自春哭得更伤心,童玉棠推她道:“别演了,我发火又不是对你。姑妈——”他把“妈”拖得老长,童自春擦着眼泪:“去看你爸。”他终于点头。童自春心里得意地笑,不忘让眼泪唰唰往下掉。
  恭晓居拎着鸡鸭鱼肉回来的时候,童玉棠正伏在桌子上吃面。她问:“你姑妈呢?”他回答:“走了。”恭晓居就坐在门沿上抱怨:“累死了。”童玉棠嚼着面看着她,心想她挺像个为了讨好婆婆而到处奔走的小媳妇。他笑道:“你买什么了?”她就拎过来给他看,等他检视完毕。他说:“放到冰箱里去,我想想明天用它做什么。”她便要走,他又叫她:“你想听音乐会吗?”恭晓居走到厨房去了,一会走出来说:“什么音乐会?”他掏出两张票子:“请你去看。”
  
  碰到尴尬的场面,带一个不知内情,不会在心里反复做评价的人去,会让自己好受些。童玉棠带着恭晓居去赶那场父子团聚的音乐会,大致基于这个心理。恭晓居对音乐本身没兴趣,但对陈列着俄国人和德国人头像的音乐厅很激动,兴奋地拉着他问:“我们的位子在哪?”他们的位子当然是最好的。童玉棠带着她穿过人流,对着几个熟人打了招呼,终于坐定。恭晓居又东张西望一番,就像一个行家一样研究起节目单来了。
  童玉棠的父亲原名叫童水根,后来入了美籍,因时易事,改名叫大卫。童大卫在乐坛挣扎了三十年,如今终于小有成就,唯一的遗憾就是妻离子散。他知道亏欠童玉棠很多,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可是他现任的妻曾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和她相差8岁的继子,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讨好他。这一生的激情和不满他都发泄在指挥棒上,因而对着现实生活永远都是妥协。当他挽着光艳照人的妻走向童玉棠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已老,心也经不起风浪,只求家庭和睦,不要再多生枝节。
  童玉棠坐在后台的餐室里,正看着恭晓居用筷子吃牛排。他抬头看见他们走过来了,就冷淡地站了起来:“爸——”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女人,叫了声:“阿姨。”童大卫很高兴,抓着儿子的肩,却说不出话——这是他激动的表现。一旁的阿姨却已迫不及待,张口对童玉棠表示欢迎。她用不同的句子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说了好几遍,还夹了几个英文词,一会怕他们听不懂,又拿中文说了一遍。童玉棠一句话也没说,像冰柱一样立在那里。童大卫局促地望了他一眼,就问他:“你身后的那位小姐是谁?”
  恭晓居见过他们一家的照片,不过她不知道一旁的女人是谁。童玉棠带着戏谑的表情,给她介绍:“这是我的继母。”恭晓居便微笑道:“阿姨好。”童大卫挥着邹皮的手说:“叫她名字吧,她这年纪,做不了你的长辈。”童玉棠撇撇嘴:“我看阿姨很稳重,做晓居的长辈正好。”阿姨脸色不好看,眼角的皱纹就愈发明显,清了清嗓子,对童大卫说:“我们走吧,要准备拍照了。”
  童大卫其实不情愿走,他难得见儿子一次,就想站得离他近些。他还想问清楚那位恭小姐是谁,童玉棠带她来见他,他觉得一定有特别的意思。于是在挣脱了人群的挤压后,他偷偷摸摸走到恭晓居身边,对她说:“恭小姐认识玉棠多久了?”
  恭晓居不明白他们一家为何要弄得剑拔弩张,她觉得童玉棠的父亲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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