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蛇道- 第72部分

　　如此认真地看过，似要把这个清丽的身影永远记在心里，林牧害怕，害怕不知接下来哪一秒，对面如灵波晃动的月无心，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



　　算天河那一剑，是那般的干脆利落，不仅将腾蛇化身的种种防御轻易撕裂，也轻易将林牧心中遮蔽心意的迷雾扫荡无形。



　　穿越成一条山野小蛇后，林牧就无时无刻不在为生存奔波，蛇身的弱小，寿命的限制，如同一条透明的绳索，每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虽然运气不错，得了无踪剑式传承，但那时的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这本剑谱的厉害，只当是个凡间类似一阳指那般的绝学。天雷锻体，化身成蟒，为求更进一步，林牧硬是离开了自己此生第一个朋友黑虎。



　　若说弱小，化身成蟒已经足可成为地方一霸了！又有黑虎随行，整个山林，除了无法预测的人类，哪里还有什么敌人？



　　但是，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托身草莽一辈子，不甘心就这样生吞血食度过余生，不甘心曾经见识人生精彩的自己，就这样拒绝一个拥有修士妖怪的神奇世界！



　　侥天之幸，林牧拜入河府，但对未来，依旧是毫无头绪，只知道走一步看一步。赚取灵石，换来灵丹，似乎就是自己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生活。



　　就在这时，月无心就如同天上的月华之光，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分说，将自己收入门下。



　　不曾教过自己什么筑基期强大的法决，不曾赐下什么威力不凡的法器。但那每日倾心教导的基础修行知识，让林牧在不断地思考下，知道了自己的未来，怎么过，哪条路，她经过确认，是错的……



　　名为师徒，却无一丝严厉，她就如同一个温柔的阿姐，在自己愚昧无知时，耐心地教会自己每一项应该掌握的基本生存技能。



　　在不知不觉间，林牧已经习惯当她视为朋友、亲人，将引月小舍视为自己在这个世上，可以安心沉睡的家。



　　很好笑，一条冷血的蛇，竟然会有这样的情感。



　　但是，谁又规定，冷血的蛇，就必须无情？



　　无踪剑气斩上月华珠的那一刻，林牧血贯瞳仁，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那一刻安静下来，唯有自己的心跳，在惊恐、在乞求、在颤抖地痛苦……



　　这是……爱吗？



　　林牧不知道，自己纵使吻过她，也常常在她面前轻薄佳人，但在内心深处，似乎却从未认真正视过这段感情。揉杂了亲情、友情，再倒入一杯暧昧的酒中，其中的味道，复杂得难以言表。



　　这般心情，这般感情，月无心与自己，还是师徒吗？



　　如今的林牧，明明因为复杂的情感，不应该再叫月无心为“师父”，但长久自然的习惯，仍旧维持了这个称呼。



　　信手一抬，落在庭院一角的月心剑便落入手中，看着上面精致细密的月纹，握在那清冷光滑的剑柄上，林牧闭目感觉。



　　“师……无心，握剑时，是怎样的感觉？冷清无助，唯一的依靠么？方才遭受巨变，强自握剑，忍受剧痛时，心中必定想起我了。但林牧，你能代替这柄剑，成为她的依靠么？！”



　　月心剑那无数弯月剑刃，何等锋锐，林牧只是略一走神，手指便被剑刃划破，窍穴感应，妖蟒元身上登时就破开一处伤口。



　　看着手上散逸的灵气，林牧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月无心聚集月华之气为自己筑成灵力外身。



　　呵呵，那时的自己，委实不堪，与月无心静处一室，竟然就全身情。欲大盛，几乎铸成大错，如今想想，愰如隔世之感。



　　相识以来的种种记忆，一点点回放在脑海之中，林牧平日里自己都忽略的片段，如今也清晰得如同昨日，酸甜苦辣，交缠不休。



　　林牧知道，经过这种回忆，能让自己心境修为增长不少，以后金丹心魔劫时，能有更大的机率过关。但他此刻，已经将这些修炼上的事情完全不在乎了，唯一所想，就是月无心。



　　呵呵，还要加上怀里这个睡去的汲小霞。



　　三个人在一起，才是……家吧？



　　林牧回忆昨昔，旁边的苏桃花看着月无心闭目稳固伤势的样子，却是心中纠缠。



　　大河之上，放弃对汲风剑的争夺，果决无比的红衣女子，此时面对月无心，却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害怕与跃跃欲试。



　　“我真的，要爱上她么……”



　　借着双鱼玉佩，冥冥之中的感应，情心劫力时刻侵蚀心境，但这些，却不是让苏桃花烦心的事情。



　　《情心劫经》，妙剑宗内收藏的一种奇妙法诀，其余能力且不多说，只是在心境上的修为，就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以有情之心，入无情之境，完全将一个人彻底收伏，便能得到一缕性质莫名的情心劫力。



　　收集情心劫力足够，每日里以这百千劫力磨砺道心。时机到来，再以无情之境，燃起情火，聚起一缕情心种子。情心种子系于一人之身，时机成熟，情心果实结成，返回已身，将劫力尽皆同化。



　　其余难处，苏桃花全都不怕，唯有结起情心这一关，对入情之人，慎重万分。稍有差错，就是道心失守，完全臣服于对方的可怕处境。



　　月无心一切完美，不只心境、修为，俱是绝顶难得的人选。而且情心种子由她培育而成，或许还能拥有一些天生月华之身的功效，对以后的修炼极有好处！



　　最为让她犹豫的是，情心种子一旦置于对方体内，对对方完全无害也就罢了，自己却会深陷情牢。即使是情心果实取回后，影响也无法全部根除，再也不会伤害对方，无论对方对自己做些什么。



　　不过……月无心如今元珠被破，寿命大损，以后待她消散天地，自己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一举两得。



　　那时的自己，对自己如今的安排，将会有多么开心，多么顺意！
第一百四十章　苏醒
　　“只是，所有的一切，还要建立在月灵心活着的基础上！”苏桃花暗自忖道。



　　月灵心伤成这般模样，她还这般冷静地计算得失。看上去似乎过分，实则这才是修士的正常心境。



　　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一个人，自踏入修仙道路起，就在不停地经历精彩。



　　普通人青年时期的十年，都能无限精彩，无限回忆。



　　人修练气九层，筑基后地煞、天罡，三百年的寿命，能经历多少奇妙璀璨的事情？



　　在这种长久地修炼下，所有的一切事情的重要性，都已经不知不觉中放在了修行之下。即使是一名痴情女修士，爱上了一名男子，若让他放下筑基高手的修仙之道，转而做个贤妻良母，那也是极难的。



　　明明拥有通天的手段，难以想象的财富，却因为要顾忌对方的尊严想法，强自装成一个不如对方的弱女子；明明有希望再进一步，踏足金丹，成为那几乎不朽的存在。却只能坐在镜前，静看因修为落下，而难以维持如初的容颜。



　　眼睁睁看着自己长生的希望，在儿女情长中逐渐消磨殆尽，此种酷刑，简直比将其直接杀了，还要来得难受。



　　苏桃花可以肯定，自己是真的爱上月无心了，否则也不会为了她而放弃抢夺汲风剑的希望。



　　但是，汲风剑说到底只是外物。一个相处年余，为之动心的美人，就真正能够及得上自己长生大道的分量了吗？



　　不管如何，无论是为长生大道，还是因为自己心中那一分爱意，苏桃花都准备救月无心了。



　　全力凝神，苏桃花聚积神魂，发动《情心劫经》那最重要的一式灵诀。



　　一点红色灵光，自苏桃花眉间闪起在她眉心留下一道奇异印记的同时，泛出的灵光跃入了月无心眉心，却是不留痕迹。



　　林牧感受到灵光并未散发任何有害的气息，而且苏桃花也没必要伤害月无心，便静心旁观，无踪剑气暗中聚起，时刻应对变化。



　　情心种下，苏桃花眼神迷蒙，再清明时，看向月灵心的眼神中，已多了些莫名之意。



　　那是将自己所有一切，长生大道、精神灵魂、真元道身，尽数孤注一掷后的茫然与钟情。



　　因为重要，所以钟情！



　　情心种下，苏桃花又将双鱼玉佩挂在月无心腰间，登时淡红色的真元，无端涌出，慢慢被月无心吸纳入体。



　　原本月无心月华之体，容不下任何异种真元，如同一个冷酷无情的法家名士，不容任何对抗甚至同伴存在。但如今苏桃花完全放下任何锋芒，化为一个任打任骂，任杀任剐，却依旧情心不变的小女子，两人气机相连，这才让月无心能够吸纳他本命真元中的精粹灵力。



　　苍白颤抖的面容，渐渐在红色真元的支撑下保持稳定，旁边的林牧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同时，心中对苏桃花原本的改观，如今真正确定下来，回想起此生自己几个朋友，心中感触颇深。



　　曾经视为会变成好友的鲸烈，如今彻底决裂，无论是鲸烈还是林牧，都誓杀对方！



　　而妖章无骨这位剑道朋友，已经死在自己剑下，甚至情况危急，连他的尸骨，自己都没有掩埋，如今想必已经葬身鱼腹之中了。



　　反倒是曾经有些敌意的铁甲巨蟹、苏桃花，如今关系亲密，当真是世事难以预料。



　　得了苏桃花之援，月无心伤势逐渐稳固，心神回归，双掌一化，掌心灵珠融入自身。



　　灵、体互助，总算伤势渐无大碍。



　　林牧在她眼睛微动时，就欢喜得内心几乎炸了起来，看到那双如往日般宁静柔和的目光时，心中之喜让他想要上前紧紧抱住月无心。



　　但真走到跟前，脑海中却不由浮现那枚遍布裂纹的月华珠，心中顾忌，停步在前。



　　月无心深情凝视着林牧，轻声道：“剧痛袭身后，我感觉到你的灵力气息，在全力稳固月华珠，让其情况没再变坏。期间那么长的路……林牧……”



　　话至最后，月无心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本想依在林牧怀中，却见汲小霞正在其中睡得香甜……



　　看着林牧无奈的表情，月无心灿然一笑，右掌伸出，抚在林牧脸上，虽然无言，但林牧焦虑的心却平静下来。



　　苏桃花在旁边看得眼红，这份默契，哪怕自己已经与月无心一同生活了数月之久，依旧没有做到。



　　“你的伤，怎么样了？”沉默许久，林牧还是问出了这个压抑不住的问题。



　　月无心摇了摇头：“月华珠已经被彻底斩裂，再无修复可能，我如今勉力维持完整，再加上每日吸纳月华之气，只要不再动手，想来足可再活二三十年……”



　　二三十年，二十岁到五十岁的距离，对凡人来说漫长到不用担心的时间。但对于一个原本就寿命漫长的月华之精灵来说，不亚于弹指一瞬。



　　练气期修士稍一闭关，也是最少半年一年，放在筑基修士身上，更是数年光阴只当睡了一觉。



　　三十年，还是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中，不能动用真元的三十年！



　　林牧强自笑道：“没关系，三十年的光阴足够了，天下之大，我一定为你找到修复月华珠的方法！”



　　月无心笑了笑，没揭穿林牧的安慰话语，月华珠灵力特殊，任何灵力对它来说都是异种能量。若她是个五行之体，那重伤至此，还或许有救，但是……



　　灵珠破碎，他原本清冷的性格，似乎也有所改变。



　　“二三十年！筑基之事务必早行，届时地煞腾风，天罡驾云，速度极大增加，这样才有资格去寻找修补灵珠之法！”



　　林牧苦思解决之法，月无心就坐他旁边，托腮看着他，不时抿嘴一笑，直把旁边的苏桃花当成了透明。



　　情心种下，苏桃花心性已在无形变化，爱慕痴恋的女子就在眼前，却对自己不说一言，不看一眼，心中愁苦滋味，难以言表。



　　但如今的她，却已经根本就做不出让月无心恨她的事情，林牧便是再让她嫉妒，她也做不出一怒杀人的举动，心心念念，都是如何让月无心多看自己一眼。



　　只是，或许是种下情心前的想法，苏桃花心中根本没有想过修补灵珠的想法。



　　情心劫经，让她爱上了月无心，但这份爱，最根基处，仍是自身的修行。并非真正无私无悔的那份真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河府局势
　　“小霞，你陪着师父，我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将怀里树袋熊一般的汲小霞递给月无心，林牧语气轻松许多。



　　月无心如今的状况，经过林牧查看，已经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