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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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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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番外 岁岁年年
  九月过半,又是一年一度碧落节将至。往年这个时节,须弥山西脚的村落里必定点点翠色、处处竹香,忙碌着张罗过节。村中虽非尽是风人,可多年来各族杂居,习俗相染,早已不分彼此,纵不信枢教的外族人,也能热热闹闹地张罗一桌竹宴,欢欢喜喜地过一回节。 

  今年的风头却不大寻常。不仅家家户户门前光秃秃一片,不见半点竹枝竹叶妆点,连集场上、小路间亦是冷冷清清,罕有人迹,全无过节气象,倒像碧落女神将这山外偏远之地遗忘了一般。 

  这日食时刚过,集场西头一间屋子“吱呀”一声开了门。屋子形制颇为特别,虽是木梁木柱的风人构式,却一面平,一面弧,搭成个半月形,倒像一顶横躺的释卢半月帐。村中房屋十有八九皆是这等样式,这一间较其他的略高敞些,壁面木料是清一色刨得溜光的虎杉整木,门面也收拾得格外齐整,房檐角下吊着块四方木牌,镂空刻着个大大的“医”字,牌下坠着三个铃铛,稍有微风便叮叮当当响着。

  打开的屋门中慢腾腾走出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瘦瘦高高,黝黑结实,面容质朴,眉目间却有异于寻常乡间少年的文质气,一望而知是个读过书的。 

  少年低着头,神情郁郁,行至门口又回头望去,却似被人自后推了一把,踉踉跄跄撞出来,一步一拖地绕到屋后搬来把木梯架在晃晃荡荡的“医”字招牌下,抬头看了半晌,双手扶着梯子,一脚踩在横杠上,却迟迟不愿爬上。

  屋内传来严厉的催促:“阿廷,磨蹭什么,快摘了!非要我这瘸子亲自爬梯子么!”

  少年回头望向立在门内盯着他的中年男子,垂下眼,咕哝道:“哪有人自己拆自家招牌的。”

  男子双眉一竖,直直拖着左腿,一拐一拐地走出门来。身后一名中年妇人忙奔上来搀扶,他却一把推开,指着少年鼻尖厉声喝道:“你不拆招牌,别人便来拆你房子!”

  少年也犯了脾气,头一扬,翻眼道:“我们又不是风人,怕什么!”

  “我们不是风人,这上头刻的是风字,你学的是风医!”男子扬手便照他后脑打去。少年不敢躲避,正梗着头预备捱痛,忽听身后远远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宗师傅,阿廷又惹你生气了?”

  宗廷一听这声音,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回头看去,果见一名青衫女子盈盈笑着缓步走来。女子看去与他一般年纪,穿的是普通粗布衣,上下更无一丝脂粉饰物,却难掩眉目间的清丽。更难得的是神情恬淡,举止悠然,自有一份浑然天成的风致,自这边陲莽山中走出来,着实令人眼前一亮。她显是走了不少路,喘息微粗,颊上泛着红晕,看去更觉生动,鼻尖几点细碎的汗珠,蹭得宗廷心里发痒,总想伸手替她擦去,本欲打声招呼,却讷讷地在喉中打了个滚便没了下文。

  正气冲冲要打儿子的宗举见了她,也收了怒容,点点头道:“随风来了。”

  秋随风见他不似平日的热情,眉心低低沉着,似是压着心事,又扫一眼架在医字招牌下的梯子和满脸不忿的宗廷,顿时猜到几分,笑容微敛,低声问道:“风头不好?”

  “喏,你看。”宗举指指村口一株光秃秃的大树。树上飘着一面旗,隐隐可见旗上画着个由东指西的大大箭头。

  秋随风无奈地笑笑,问道:“又变风向了,这回这么厉害,连招牌都要拆?”

  宗举有些忧虑地望着她,叹道:“唉,这回怕要大折腾。辅家老四昨晚刚去山口探消息回来,说是高旭放话要在清州过碧落节,当门以南的人马一个不剩都调过去了。火火堡几个当家趁这机会,正盘算玩一把狠的,说是也要弄个风奴营,须弥一带的风人只怕都要遭殃。山口那里,听说已扫了一次,这会儿逃的逃,杀的杀,抓的抓,已看不见一个风人了。哪怕释卢人,若是会两句风语,同风人有来往的,也逃不了一顿毒打。”

  秋随风神情渐渐黯然,默然良久,轻叹道:“乱世求存,本已不易,都是无辜百姓,何苦如此呢。”

  宗举瞟她一眼,略一犹豫仍是摸着头说道:“随风姑娘,不是我当着你这风人偏帮自家释卢,说句公道话,高旭这释奴营着实过了分,怨不得释卢人恨。”

  秋随风点点头,默默不语。宗廷见她低落,忙插道:“错也是高旭的错,咱们山里的人不管祖宗出自何处,早已没了牵扯,谁不是又会风语又会释卢语,今日穿羽服明日喝娑酒,哪里分得清楚。咱们好好地关门过日子,又不曾造什么孽,随风倒是不知救过多少人,外头世道不好惹出的祸事,做什么要寻到咱们头上来清算。好好的医铺都不让开,耽误了哪个的病情,便好替释卢出气么!”

  宗举听他嗓门大,怒喝一声:“住口,你懂什么!”又劈手要打,秋随风忙与宗大娘一边一个拉开,连声相劝。

  宗举平了平气,见秋随风正好声好气地劝宗廷去摘招牌,不免也有些过意不去,轻叹一声道:“随风,我不是对风人,你别往心里去。外头凉,先进屋吧。”

  宗廷一听,顿时欢欢喜喜地欲领她进屋,宗举却瞪他一眼,喝道:“你在外头,摘了招牌,新做一块没字的再进来!”

  宗廷顿时垮下脸,秋随风冲他无奈地笑笑,便跟着宗举进屋。

  一进门便见满地铺着一张张油纸,纸上分门别类地放着一堆堆药草,有的已包裹起来,有的仍然散置,墙边几个背篓里亦塞满了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她眼神一黯,问道:“连药草都不能留?”

  “唉,咱们无力同人争,总是稳妥起见。”宗举神情中也满是无计可施的懊丧,有些为难地望着她道,“随风,你来的正好,我……”

  秋随风会意,当下不待他说完便笑道:“宗师傅若放心,这些药草便先放到我那里去吧。我家在山里头,他们未必进去,便算真进了,里里外外都是风人物件,也不差这几筐药草。”

  “想来想去,也只能麻烦你。”宗举听她主动提出,一面松了口气,一面也觉有些过意不去,搓着手讪讪一笑,叹道:“我原不过是个采药的,若不是碰上你娘学了两帖金方,哪里能开起这个医铺。可我那几手三脚猫,到底也只能应付些小病小灾,若不是你每月来坐诊五日,遇有急症也赶来照拂,只怕早已被人拆了招牌,如何能挣下今日这家底。这间医铺,其实倒有大半该是你的,你却分文不取,还叫我一声宗师傅,唉,我又何尝有半分本事教你。”

  秋随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摇头道:“如何没有,宗师傅懂得那么多释卢药草虫蛊,连娘都说开眼界呢。上回德合婶子腰上的老伤,我便在方子里添了释卢紫衣根,岂不灵验得很?”

  宗举听她这么说,更觉愧疚起来,心下一热,便一拍掌,说道:“你们孤零零留在山里终究到底危险,我看这样,你们释卢语都好,这几日便搬到这儿来,就扮作释卢人,待避过了风头再回去。”

  “多谢宗师傅费心。”秋随风摇头笑道,“往事那丫头,真撞上人来搜村保准闹出事来。山里头这么大,我们地形又熟,真有人寻来,随便寻哪里避避便是。”

  宗举本还欲再劝,却见宗大娘暗暗递个眼色,心下也渐渐降了温,情知太冒风险,犹豫片刻,终究暗自一叹,另起个话头道:“那小丫头呢,今日怎地没来?”

  “她嫌我走得慢,早一个人先跑了。”秋随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去鼻尖上的汗珠,笑道,“原本说着今日顺道买些过节用的东西,这会儿不见人,多半是先转到铺子里去了。”

  宗举怅然道:“她只怕要失望,村子里想来已寻不着风人物件了。”

  “无妨,我们本也不如何看重,无非图个热闹。”秋随风温然笑道,透过窗格见宗廷已摘了招牌下来,便问,“宗师傅,那这几日可还开诊么?”

  “开总不好不开。”宗举道,“那几个老病鬼你也知道,断不得药的,若再有哪个得了急病,总也不好耽误。几味常用药我都留了些,暂且撑两日,剩下的便只能先拿释医应付着。”

  秋随风挽起衣袖,笑道:“那我便帮不上多少忙了,今日来都来了,且给宗大娘打打下手,后头几日便不来了吧,也避避风头。”

宗举知她是避免给他们招惹麻烦,心下更觉歉疚,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讪讪笑着。正在这功夫,忽听屋外一个粗豪的男子声音道:“哟,阿廷,拆上招牌了,这还瞧病么,我可有事劳烦。”
  
  宗廷刚收完梯子,抱着拆下的招牌一时不舍得扔,闻声回头,见村西头的猎户图宽一瘸一拐地走来,右腿裤管破烂,沾着斑斑血迹,显是伤得不轻。他忙将招牌随手放在一边,奔过去扶着他,问道:“宽叔这是怎么了?快先进去。”
  
  屋内的宗举等也已迎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扶他进门。图宽在靠椅上坐下,先冲秋随风点头笑道:“随风也在,可是我的好运道。那日为了我家马圈犯瘟还特特烦你走一趟,说了待马驹儿大些便送一匹给往事,如今已能骑得了,你一会儿领她去挑。”
  
  秋随风眼中一亮,喜滋滋笑道:“当日一句玩笑,难为宽叔当真了。只是这几日不太平,领了去怕也无心照顾,待节后再去吧。”
  
  图宽大剌剌挥挥手道:“也成,只是你可别又是寻个由头推辞不要,要送你这丫头些东西忒难,这回若又是那样,宽叔可真生气了。”
  
  秋随风摆摆手,笑道:“不会不会,我肯推,往事也不肯,这匹马她可惦念好久了。”又问,“宽叔这是……”
  
  图宽指着右腿笑道:“丢人了,几十年的老手,倒出这种新芽头儿的纰漏,一脚踏进扒皮沟里去了。”
  
  宗廷早已蹲下细瞧他伤势,但见他右小腿上布满长长短短的血痕,皆破皮翻肉,嵌满浅灰色的短刺。小心以镊子拔出一枚,只见短刺头上甚尖,带有倒刺,折断处蒙着已干的乳白色浆汁。他抬头望向宗举,说道:“爹,扒皮藤。”
  
  宗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粗声道:“你宽叔自己都说了,还用你看!”
  
  宗举涨红了脸,嘟囔道:“明明你前日才说,不可听病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得自己瞧准。”
  
  “还敢顶嘴!”宗举扬手又欲打去,秋随风忙上前拉住道:“扒皮藤与银线条长得极像,毒性却截然不同,不能不仔细辨认。阿廷能一眼认准,也不容易。”
  
  图宽也笑道:“可不是,阿廷也出息了,我这条老腿,今日便交于他打理,宗老哥你别插嘴。”
  
  宗举听他们夸奖儿子,心里高兴,嘴上却仍是粗声粗气地斥道:“还不快说给你随风妹子听听,这伤你如何治?”
  
  宗廷瞟一眼秋随风,又红了脸,原本早已想好了医法,却一时忘个干净,怎也记不起来。正憋得面红耳赤,忽听一个清亮的童音道:“笨阿廷,这都不会。扒皮藤嘛,先把大刺挑了,再拿灰绵草碾碎了,同去腐粉一起和在沼泥里往伤处一敷,用小火烤干,小刺就全变软变酥,把泥一剥便跟着下来,毒性也去了,血也止了,包起来等着好便是。”
  
  宗廷一听这声音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回过头,果见一个轻快地身影蹦跳进来,一身衣裳虽灰灰黄黄的辨不清什么颜色,却不知怎地透着一股光鲜,连屋中似也霎时亮了起来。
  
  宗举一见正是求往事,“呵呵”笑起来,正欲招呼,忽一眼瞟见窗外一角熟悉影子,定睛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吼道:“阿廷,叫你做些事怎就有这等犯难,要你拆个招牌,拆来拆去怎么还在?!”
  
  宗廷一怔,向窗外望去,果见医字招牌好端端地挂在原处,“吱吱呀呀”晃荡着。他顿时愣住,结结巴巴道:“我、我拆了的……”
  
  “拆到流沙坑里去了!”宗举怒喝,“你拆了,难道又有人巴巴地挂回去!”
  
  宗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愣愣地望向刚自外头进来的求往事,本想问她可曾看见什么人挂招牌,却见她满脸是笑,又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顿觉羞恼,忿忿道:“又是你使坏!”
  
  秋往事眼一翻,摊手道:“这般高,又没梯子,我如何够得着。”
  
  宗举上前一巴掌抽在宗廷后脑,喝道:“还想赖别人,赖都赖不像!”
  
  宗廷痛叫一声,一肚子不服;虽明知必是秋往事捣了鬼,却也着实猜不透她使的什么法子,只得委委屈屈地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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