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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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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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往事想也不想,立刻摇头道:“这不是适合我的路,却是我非走不可的路。”
   
    方定楚颇觉讶异,挑眉道:“哦?如此肯定?”
   
    秋往事点点头,沉声道:“二嫂,入枢教的事,早在释奴营灭后我便已想过,之所以放弃,便是因为心有不甘。枢教相传,人间每有灾厄,神子便会现身救世。可当今天下,明明神子在世,且身居帝位,灾厄却为何愈演愈烈?既然神不救世,我便只能自救。独善其身,非我所求,天下战祸一日不平,我便一日没法自释奴营中走出来。容府之中固有勾心斗角、虚情假意,却也并非没有值得我留下的东西。尘世水深,固不易行,可我终非孤身一人,又何惧之有?抽身世外方可逍遥,非自在法所以傲人之处。”
   
    方定楚微微一愕,旋即抚掌大笑道:“好,倒是我小瞧了你。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说,今日之事便当我不曾提过,日后分分合合,也只能各凭造化。”
   
    正说话间,忽闻洞中传信铃“叮咚”一响,两人略觉讶异,互望一眼,出洞看时,却见天已放晴,四下湿漉漉的满目清新。洞口处有一名白袍红履的少年枢士静立候着,见二人出来,躬身行过礼,上前道:“王将军留话说有客到,请二位雨一停便速回七王府去。”
   
    两人皆是一讶,秋往事问道:“可说了是谁?”
   
    少年枢士欠身答道:“说是楚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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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二十七章 祸福(上)
    秋往事闻言一怔,望向方定楚,见她似也颇觉意外,一时也不得要领,只得先辞过此间司院,匆匆赶回府去。

    不知是否雨后天清之故,四下一派通透明澈,万事万物皆生动得出奇,光影分明、色泽流丽,似是哪位神仙以妙笔重新勾勒上色过一般,整个翻了新。

    秋往事掀起车帘,望着似被揭去一层隔膜的天地,整个人似也随之脱了胎、换了骨,神清气爽,枢力充盈,一呼一吸皆新鲜得如同初生婴孩,便连背上的伤似也加速复原起来。

    这样的感受,多久不曾有过了?秋往事恍然出了神。犹记得六岁那年,枢觉初开时的惊喜,仿佛一呼吸间不慎闯入了别处世界,所见所闻、所觉所感霎时不一样起来。第一次以枢力轻轻触摸世间脉络时那狂喜而刺激的战栗,仿佛至今仍清晰地残留在身上。那之后的日子过得清晰而简单,整日漫山遍野地乱跑,仗着自在法专拣悬崖绝壁处的珍奇药草采摘,一半带给娘同姐姐行医,剩下的便带下山,换钱购买枢术书籍回家修习。待有所进境,便去采更难采的药,买更高等的书,如此日复一日,目的明确而又漫无目的,仿佛练功只为采药换书,采药换书又只为练功。那时爹在、娘在、姐姐也在,日子平淡得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或许那段日子,反倒是一生中最贴近自在道的时光吧?秋往事随着马车晃晃悠悠,恍恍惚惚地想着,微微苦笑。自九岁以后,自在法的修炼便纯粹只为战场求存,有多久不曾好好享受过枢力随心游走的畅快?有多久不曾仔细体味过万物生生灭灭的玄妙?纵然修为精进,距离自在之境只怕反而越来越远了吧?即望山后,之所以终究不曾入枢教,一半固是因为不忿,另一半,却也是因为,将十二法如此淋漓尽致地发挥于杀戮上的人,是没有资格侍奉神前的吧?以血洗血,以杀止杀,是她唯一能走的路,虽无犹豫,却终究不免些许遗憾。

    如果没有孙乾、没有释奴营、没有即望山……秋往事摇摇头,将几丝冒出头来的动摇软弱逐出脑海。如果没有那一切,她至今仍在须弥山上无忧无虑、不知世事,不会遇见五哥六哥,不会有一班同生共死的兄弟,不会明白千军万马血汗相濡的激情,不会知道与盖世英雄刀锋相击的痛快。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未尝不是另一番遗憾。

    可惜……秋往事瞟瞟身边闭目养神的方定楚,轻轻叹了口气。又是那样一张脸,像大哥二哥三哥,甚至像四姐、像五哥——沉静如水、似笑非笑、不见喜怒、莫测高深,让人一见便觉心虚,仿佛被人居高临下由内而外地看了个透。为何简单明了的强生弱死之外,偏还有这许多百转千回纠缠不清的琐碎麻烦?楚方两家自始至终皆是云遮雾绕,心思难测、立场难辨。今日方定楚所言已是用意不明,楚颃竟又忽然出现,也不知有何戏唱。秋往事越想越觉头大如斗,恨不能这就上永安去寻李烬之,天大的事自有他去操心他去烦。

    马车在七王府前停稳,早有软轿在门口相候。秋往事想起楚颃那滴水不漏的俊美笑脸便觉烦闷,百般不愿地下了车,闷闷上了轿,终究忍不住重重叹一口气:尘世逍遥,谈何容易。

    王宿同楚颃已在府内偏厅中饮酒相待,秋往事下了轿,振作精神打叠起一张笑脸,方进门作惊喜状唤道:“三哥!”

    楚颃显是刚到不久,一身风尘,唇边颊上一片青青的胡茬,人却并无半丝疲敝之态,仍是风度翩翩,见二人进屋,当即起身款款行过了礼,朗朗笑道:“七妹真是叫人惊喜,每隔数月不见,皆有惊世之举。”随即又转向方定楚,上下细细打量着,叹道,“同嫂子可有年余未见了吧?”

    方定楚回了一礼,盈盈笑道:“可不是。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可见过你哥哥了?”

    楚颃伸手邀二人入座,斟酒斟茶,一面无奈叹道:“不仅不曾见,且不知几时才碰得上呢。我这回是要去燎邦,顺道来瞧瞧六弟七妹,恰好遇上嫂子,倒是意外之喜了。”

    方定楚一讶,问道:“燎邦?你怎又摸到外族去了?”

    楚颃摊了摊手,笑道:“我们做外政的,自是哪里需要哪里去,挑什么内族外族。燎人本不碍着咱们什么事儿,可融洲与燎邦接壤,如今咱们与他们就是邻居了,怎么也得过去摸摸底。”

    秋往事闻言大觉讶异,奇怪江一望为何明知他有不轨之行,仍对他委以众任,不由脱口问道:“是大哥遣你去的么?”

    楚颉哑然失笑道:“这等事自然是大哥做主。”

    秋往事自知失言,暗自寻思或许江一望正想借机将他远远支开,便顺着话头道:“燎人同咱们世代交恶,如今融洲初定,三哥此时去可妥当么?”

    “放心,燎人最近内讧着呢,拉拢咱们还来不及,不敢为难我的。”楚颉轻松笑道,“何况我也是老江湖了,会先暗后明,安排稳妥了再说的。”

    王宿大笑道:“难怪你留这一脸胡子,原来是要做‘狐子’去。”

    “可不是。”楚颉抚着面颊,哀声叹道,“我这模样在风境是见不得人了,这一路往北都得藏在车里遮严实了。”

    众人皆笑起来。秋往事忽地想起什么,霍然抬头问道:“对了,三哥你来了这儿,那裴节呢?”

    楚颉一拍额道:“险些忘了,裴节我一道带来了,到时还要劳六弟七妹把他带去永安。七妹你可要先去瞧瞧他?”

    秋往事一时怔忡,尚未答话,王宿却歉然笑道:“三哥来得突然,我没预备,便先把裴节搁牢里了。你放心,晚些我安排好人手,便把他转到府里来。”

    秋往事见他如此上心,倒觉不好意思起来,摇着手笑道:“六哥不必为我特别关照他,我同他……反正迟早要做个了断,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王宿一时怏怏,蹙着眉、抿着唇,面带愧疚之色,闷闷的不说话。秋往事见状,忙扯开话题道:“既然裴节在这儿,咱们得赶着上永安交人,也不能耽搁太久。六哥你瞧咱们几时上路?”

    王宿定了定心神,勉强一笑道:“自然瞧你的伤怎样,你不必勉强,大不了让裴初多等两日又怎的!”

    秋往事舒舒筋骨,笑道:“托二嫂的福,已好得差不多了,坐坐马车无妨。待六哥你把城里的事安排了,咱们便走吧。”

    王宿狐疑地瞧着她,见她弯腰展背之下果然面色如常,方才点点头道:“回头还是寻个大夫瞧瞧。至于城里……”他转向方定楚问道,“二嫂来时,大哥可有交待泸中交给谁?”
方定楚点头道:“大哥的意思,是交给无恙,文书我也带来了。”

    王宿点头应了一声,秋往事倒略吃了一惊,讶道:“无恙?无恙不过是个千从,这就要升作城守?”

    方定楚道:“这一战功劳最大的便是你们飞隼队,除去你,排下来便到阿璨和无恙,你自是要跟着五弟的,阿璨是可惜了没办法,剩下的自然便是无恙了。怎么,你还担心他应付不来么?”

    “我倒不是担心。”秋往事略觉疑惑地摇头道,“只是无恙到底资历还浅,我本以为会自别地调人过来,难得大哥倒如此看重他。”

    楚颃笑道:“无恙毕竟是咱们自己人,大哥自然要多加栽培。”

    秋往事一愕,奇道:“自己人?这话怎说?”

    楚颃似是一怔,讶然望望她又望望王宿,忽朗声大笑道:“阿宿你这小子,好紧的口风,竟连七妹也没告诉么?”

    王宿不知怎的竟微微红了脸,“嘿嘿”干笑着,半是赧然半是得意。秋往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望着楚颃,只听他道:“你可听过风有瑕?”

    “风有瑕?”秋往事皱眉思忖半晌,方恍然道,“是了,那个十四岁便受赐风姓,号称艺冠天下的天才琴师?她又怎么了?”

    楚颃凑过去揽着王宿肩膀,笑道:“这个风有瑕,便是咱们阿宿没过门的妻子了。”

    秋往事大吃一惊,轻呼一声,讶然指着王宿道:“你?你同风有瑕?这岂不是南星北斗,怎么扯得到一块儿?”

    王宿一挑眉,不满地哼了一声,尚未开口,楚颃已拍着他胸口笑道:“你莫小瞧咱们阿宿,他制琴的本事,可也是冠绝天下的。”

    秋往事这才隐约想起似乎确曾听李烬之提过,怔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恍然道:“所谓‘宿琴有瑕’,我一直以为说的是‘古旧的琴难免有所瑕疵’,原来不是‘素’琴,而是‘秀’琴,说的是你们俩?”

    王宿啼笑皆非,忍无可忍般摇头啧啧叹道:“唉唉,你这丫头,真是作践风雅,什么‘古旧之琴难免瑕疵’,连天下闻名的‘宿琴’都不知道么?世人虽不知宿琴出自我王宿之手,更不知我同有瑕的事,但却都知道只有宿琴才配得上风有瑕的琴艺,也只有风有瑕的琴艺才配得上宿琴。‘宿琴有瑕’,说的便是天造地设,这便叫做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日后免不了又是一段传奇,你这丫头可晓得么?”

    秋往事也被他说得心驰神往起来,暗觉这等姻缘倒确堪传为佳话,一时又想到自己身上,不免痴痴傻笑,神思渺渺起来。三人在旁瞧得有趣,也便皆不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秋往事半晌方醒过神来,见三人满面暧昧地笑望着她,大觉羞窘,忙低头干咳两声,吱唔了许久方想出话来,急急抬头道:“说了半日,究竟又与无恙何干?”

    方定楚哑然笑道:“倒把正茬忘了。你可知道,有瑕在受赐风姓之前,原是姓季的。”
秋往事大讶,愕然道:“季有瑕,那么她是无恙的……”

    “正是无恙的亲妹妹。”方定楚点头道,“因此无恙算来正是阿宿的大舅子,自然便是咱们自己人了。只是有瑕自幼离家投师学艺,四处漂泊,因此这层关系,外间倒鲜有人知。”
秋往事点点头,了然道:“六哥曾提过你未婚妻子是咱们的间士,以风有瑕第一琴师的身份,天下皆要争相邀请,出入皆是高门显第,倒确是再方便不过了。”

    王宿立刻苦下了脸,哀叹道:“只是可怜了我,不知几时才能光明正大将人娶回家。”

    众人皆笑起来,各自打趣,倒也其乐融融。秋往事也早忘了先前的烦闷,尽兴笑闹着,恍然无忧。

    第二日起,王宿便着手交接城中公务,打点上路事宜。秋往事闲来无事,索性同方定楚一道搬入观阳院内,整日不是阅读典籍、修习枢术,便是与一众枢士饮茶品酒、谈天论地,倒也颇过了几天不闻窗外事的逍遥日子。

    这一日王宿终于送来次日上路的通知,几人聚在一起用过了道别晚宴,第二日便要各自上路,北上的北上,西行的西行。

    秋往事回到屋中,敞着窗户静静坐在床沿。月并不圆,月色却出奇的亮,柔似水,白如霜,随着泛凉的夜风微微荡漾,不动声色地流溢着,无孔不入地将一切都渲染得分外清晰。浅浅的青草味浮在空中,新鲜得似能滴出水来,夹着湿漉漉的泥土味、火烛淡淡的烟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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