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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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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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往事不动声色,懒懒答道:“也没什么,我没地方去,上哪儿都一样。”

    杨棹雪面露讶色,奇道:“没地方去?为什么不回容府?”

    秋往事伏在桌上,神色惫怠,好半晌才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新仇旧恨。”

    杨棹雪眼中光芒一闪,追问道:“那李烬之呢?你同他还要成亲呢。”

    秋往事心下一触,倒被她勾起心事,一时怔怔地出了神,直到听见杨棹雪不安的呼唤声,才轻轻一叹,有意无意地扫她一眼,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容府是留不得了,我同五哥今后的路,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这话听在杨棹雪耳中自又另有一番含意,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神情淡远的秋往事,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停留几日,置办了行装,季有瑕便即领着众人上路。沿着苍鹭岭一路向东,穿过明庶洲,半月光景已至当门关下。

    秋往事一路走来,越来越是沉默。当日得知释卢有变,不曾细想便先掺进一脚,这几日静下来,却越来越不明白此行目的何在。容府之事与我无关,这等自欺的想法虽早已放弃,但当真事到临头,心下终仍是一片迷惘,明知终究脱不开,却始终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便什么都不去想,顺其自然,且走且看。

    季有瑕要在当门关停留数日,等候朝廷使团。城中将士皆与秋往事相熟,她不欲被人认出,便辞了季有瑕单独先行上路,约好在释卢王城湛罗相见。

    自容府与火火氏交好,双方百姓在边境上的来往也渐渐恢复,当门关外新添了一片村落,民居不多,客栈酒馆却是鳞次栉比,两地商旅往来不绝,将个小小的市集挤得热闹非凡。碧落节刚过不久,路上风人皆是一身簇新,上下光鲜;释卢人却新逢国丧,皆穿得简朴素净,人发马尾上皆系着白巾。两拨格格不入的人搅在一处,倒也颇是融洽,一派熙熙之象,全无不谐之感。

    秋往事在村中置了一身释卢行头换上,照样也在发上系上白巾,又备了些干粮便往须弥山中行去。

    山上积雪已厚,虽道路经过修缮,仍是难于行走。放眼望去四下茫茫,不见半点兽踪人迹。秋往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饶是熟悉道路,仍走得颇为艰难,路上歇了一宿,第二日午后才回到当日所居的山谷。

    重游故地,心下怅怅然不知是何滋味,她也不去细想,只欲拜祭过父母便走。踏出树林,却陡然愣住。只见前方空地上,本应烧作废墟的木屋竟赫然矗立,毡顶木栏,依稀仍是当日模样。
秋往事怔愣半晌,陡然冲近前去。门上加着一把铁锁,她轻轻打开,推门一看,只见桌椅陈设,一如从前,茶器酒具,被褥门帘一样不缺,连箱柜中也不空着,除了四人份的衣衫鞋袜,竟还收着整整一厨的医书药典、自在法典籍和一套《九洲方舆志》。

    屋内虽蒙着薄尘,熟悉的布置却让秋往事沉甸甸地踏实下来,恍惚觉得似乎一家四人一直住在这里,从未有人离开。眼角忽瞟到床头挂着的一支风竹,她心下一动,取过一看,只见形制朴拙,做工粗陋,正是李烬之当日在容府做给她的那支。

    秋往事一时出了神,想起当日曾说要向他学吹风竹,此后连番辗转,变故频生,这支风竹也一直留在容府,早已忘在脑后,如今忽在这里重见,不觉思绪起伏,许多遗忘在战火权谋中的东西点点滴滴地浮上心头,竟是清晰地让人惊讶。眼中渐渐泛起水雾,她闭一闭眼,轻抚着粗糙的竹节,低喃道:“你真的,能带我回去么。”

    秋往事在谷中一连盘桓了数日,几乎想就此留下,再不要出去。眼见干粮即将耗尽,她也知终不能躲避一世,第五日清晨,终于收拾包裹,将那支风竹带在身上,又里里外外将屋子打扫一遍,这才锁上门,似怕惊动什么般放轻了脚步,转身离开。

    走不多远,忽听一声惊呼,紧跟着便是“哗啦”一阵声响。秋往事知道有人摔下陡坡,一时想起王宿,嘴角露出一丝和暖的笑意,匆匆赶上前去。

    但见一名披着厚厚狐裘的女子正扎手扎脚地自雪堆中爬出来,虽是蓬头散发,一身狼狈,但因积雪既深,衣着又厚,看来并未受什么伤。秋往事见她穿着释卢服饰,便以释卢语问道:“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似是一愣,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面上却笑得一片灿烂,一面自雪堆中挖出弓箭,一面道:“我没事,追着只兔儿一不当心便跌下来了。”

    秋往事微微一怔,听她虽说得纯熟,口音却颇特异,并不像释卢人,当即心下一动,正自猜测她是否杨棹雪所扮,却听她忽然仰起脖子冲着颇顶大喊了几声,等了片刻见无回应,便懊恼地跺跺脚,咕咕囔囔地抱怨道:“都赖我哥,好好的非要来这鬼地方,这会儿又不见人影了。”

    秋往事听她似乎还有同伴,知道猜错,见她反正无事,也便不欲多管,正要告辞,忽听坡上传来几声呼唤,那女子面上一喜,也大声回应着。

    秋往事却是一怔,听他们所说既非风语也非释卢语,面色微微一变,问道:“燎人?”

    那女子倏地回过头来,长眉一挑,冷笑道:“燎人又怎样,你这是什么神仙宝地燎人还来不得不成?”

    燎人世居塞北,游牧为生,与风人、释卢皆是世代交战,不是你攻便是我伐,总无须臾安歇。秋往事与燎人本没什么仇怨,谈不上多少憎恶,却到底也殊无好感,见她一副带刺的模样,便也漠然地摇摇头,淡淡道:“不怎么样,姑娘请便吧。”

    正欲离开,坡上已出现两个人影,见了那女子,便往下一跳,自积雪覆盖的斜坡上“哧溜溜”滑下。

    两人皆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一望而知绝非寻常人物。当先一人双眼细长,高鼻薄唇,脸颊瘦削,面容冷峻,见了那女子,才面色略缓,正待迎上去,忽瞥见一旁的秋往事,登时一震,抬手便往她拉去。

    秋往事略吃一惊,斜身避过,面色一冷,警戒地盯着他。

    男子也似吃了一惊,欠欠身算是赔礼,双眼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秋往事,一开口却是生硬的风语:“姑娘是这里人?”

    秋往事不知他何意,心下警觉,装作听不懂,仍以释卢语问道:“你说什么?”

    那男子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遂以释卢语问道:“姑娘是释卢人?”

    秋往事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答道:“废话!”

    那男子露出一丝苦笑,低喃了几句什么,抬头歉然笑道:“是我唐突了。姑娘可是回释卢?若不介意,不妨与我们结伴,彼此也有个照应。”

    秋往事见这几人行迹怪异,虽隐约觉得不妥,却惦记着湛罗的事,不欲多做纠缠,便径自回身向谷口走去,一面冷冷答道:“不必了,不同路。”

    男子也不再多说,在她身后道了别,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面上一片怅惘。


    秋往事出了须弥山,一路不再耽搁,买了匹马直奔湛罗城。沿途在牧民家中借宿,但听人人皆在议论新王之事。依释卢典制,新王例由国中长老及几大氏族自王室成员中推荐, 再由各部首领选举,经大司祭祭告释神卢迦,获赐福后方可登基。推荐人选定下后,各家牧民便在自家帐篷顶端挂上各色彩旗以代表自己支持的候选人,各部首领便根据彩旗数决定支持人选。

    秋往事一路行来,头几日但见家家帐顶皆是清一色的赤红小旗,询问之下得知这正代表火火氏推举的普日桑。渐渐向东向北,颜色便参差起来,待过了塔泽尔山,已几乎见不到红旗,触目所及多是代表普日泽长子普日息的青旗。

    经过上次祭天大典的一番折腾,司祭郎氏倒台,普日泽一脉的声望也大受打击,如今几乎只有王畿一带仍在其掌控之下。而普日桑原是嫡脉,又在孙乾来袭时护卫牧民表现英勇,更有老国母的支持,因此声威大震。只是火火氏背了百余年的恶名,毕竟不能一朝洗尽,东北民众大多对其仍有芥蒂,就算不选普日息,也不愿选普日桑,因此大致算来,两方仍是声势相当。

    秋往事一见这情势便暗自担忧,既然势均力敌,只怕两边皆会不择手段全力相拼了,而在他们背后,容显之间的较量势必也将不留余地。

    这一日傍晚时分已到湛罗城外。沿途打听,得知朝廷与裴初的两拨使团皆已进城。秋往事也随大流在左臂上系上青巾,欲寻户人家借宿一宿明早进城。岂知接连问了两户都不愿收留。释卢人素来好客,她心下讶异,情知必有缘故,正欲设法打听,忽见一顶低小的帐篷边有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冲她招手。她忙牵马过去,笑着问道:“这位公公,我是哲边来的,进城寻个亲戚,今晚想借个宿头,不知可方便?”

    老人也不答话,径自笑呵呵地牵过她的马栓在帐边,掀起帘子挥手唤她进去。

    秋往事连忙道谢。进入帐内,老人便张罗出一碟干果奶食,一面抓出一把塞到秋往事手中,一面笑道:“姑娘你莫恼,不是咱王城人不地道,实在是近日有事,大家才不便收留。若在平日,这么漂亮的姑娘怕不要被人抢呢。”

    秋往事笑嘻嘻地摇着头,好奇问道:“近日不都忙着选新王么,还有什么事?”

    “可不就是为了这事。”老头神秘地瞟她一眼,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姑娘你不知道,恐怕要打起来啦。”

    秋往事心下一震,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打起来!不会吧?”

    “怎么不会。”老人轻嗤一声,朝帐外努努嘴道,“你以为大家伙都在忙些啥?备战呢!昨天刚下的令,南边那帮姓火火的又不安分了,这几日有动静呢。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干粮,指不定明天后天一声令下便要出发,所以都没心思招呼你。我老头子不中用了,也打不得仗;几个儿女都在城里,这儿就我一个,姑娘没事,爱住多久便住多久。”

    秋往事大觉意外,未料到这么快就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也不知先出招的是谁,一时惊疑不定,低头不语。

    老人只道她是吓着了,当下捋着胡子放声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打不到咱们这儿来。”说着声音一低,凑上前眨着眼道,“再透个信给你,这一仗未必打得起来。我有个儿子在海布宫当差,听说日前来了群风人,打着弔唁的旗号,其实是火火家勾搭来的奸细!好在被黎梁大人瞧了出来,如今已被扣起来了。这帮人可是火火家的后台,如今落在咱们手里,他们未必敢跟咱们犟。”

    秋往事听得大惊,忙问:“这消息当真?就这样扣了风人,不怕他们打过来?”

    “怎么不真,我儿子亲眼见的,男男女女的一大群呢。”老人笃悠悠地眯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你也甭瞎操心,风人自家窝里乱着呢,哪儿有这闲工夫。就算真来也没什么,当初高旭那魔星打了多少回,也没踏过塔泽尔山一步。草原到底是咱们地头,怕他怎的!”

    秋往事听他所言必是季有瑕一行无疑,心中一片凌乱,见天色已晚,估摸着城门已闭,一时也无法可想,也没心思再听那老人多说,略坐一刻便道了乏,转入内间睡去。

    第二日天未亮,秋往事便起了身,不曾惊动老人,只留了张字条和一些铜钱便匆匆离开。赶到城下时门还未开,转悠了半晌,好容易等到门开,正匆匆往里赶,忽瞟到出城人流当中一个眼熟的身影。她心下一动,立刻靠上去,低声唤道:“凤池姐姐。”

    那人正是杨棹雪所扮的侍女凤池,此时却穿着一身释卢服饰,一见秋往事,先似一惊,继而大喜,慌忙拉着她转到城外墙根下偏僻处,小声道:“往事你可算来了,我正要找你去呢。”
秋往事面容沉肃,冲城内努努嘴道:“听说里面出事了?”

    杨棹雪满面惶急,紧紧拉着她手臂,点点头道:“我们跟着朝廷的人,三天前到的这儿,就住在海布宫。哪知一进门院子便被兵围死了,出不去一步。三天来除了送饭的,见不到一个人,说什么都没人搭理,分明是被软禁起来了。小姐瞧着不对,便着我想办法出来报个信。我昨晚好容易觑个空偷混出来,也不知该去找谁,只想到你,正好在这儿撞见,可不是老天保佑。”

    秋往事皱着眉低头思忖半晌,忽道:“裴初的使团应该也到了,你可听到什么消息?”
 
    杨棹雪微微一愣,想了想答道:“听说顾大人带的人先咱们两日到的,也是受的国礼,住在海布宫,不过我们没照上面,不知他们是否也被软禁。”

    “他们哪儿会被软禁,释卢王庭背后不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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