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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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镜中影-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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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云大师来,是捉我的。 
  当妖邪二个字从无云大师嘴里出来时,我便晓得,这一趟,我要乖乖随他去了。 
  他是无云大师,他不是不识得我,我还曾亲自到过普济寺门前,他如果当真为了镇妖除邪,那一回等于是我自己送上门去。他彼时不捉,却远跋到此来拿,个中因由不言自明。 
  “大师请稍等,我有一样东西必须随身带着。” 
  我回寝宫,抱了放在王榻上的钱筐,即原路折返。 
  “小海,怎么回事?“半路上,莹郡主匆匆迎来,柳眉紧锁,“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巫人。秋长风不曾对你说,是认为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最大的敌人秋远鹤早已获悉,也不必再瞒什么了。” 
  莹郡主花容微变,怔道:“我早该防备着的!无云大师突然登门,我已经觉得蹊跷,原来,那秋远鹤如此轻易放弃,就是有一着棋放在这里!我怎如此大意?” 
  “这不怪你,你不晓得我的身份,对大师也无从防备。无云大师手里有我在乎的人,我必须随他走。” 
  “不行!”莹郡主拉住我,“你不必怕他,他的佛法奈何不了我,这座王宫也足能将他困得动弹不得!秋长风临行前,把西卫托付给了我,也把你托付给了我,你若消失……” 
  “他不会怪你,他该明白,为了婆婆,就算他在这里,我也必须要走。” 
  “你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岳儿非我……我都已经舍不得他,你怎舍得让自己的骨肉陪你……” 
  “我会保护他。”目眺无云大师缓步而至,我道,“我该走了。” 
  莹郡主疾转娇躯,“大师,所谓妖邪,乃损人精气,害人体魄,惑世乱世之物。小海在此,对人无损无害,生活起居与常人无异,大师乃一代高僧,岂能如此混淆?” 
  无云合十为礼,“宇施主慧质兰心,望能体谅。” 
  我未再给莹郡主机会,闪步到大师近前,施决起步。 
  “小海,我也去!”移换达成前的刹那,身子尚在远处的管艳瞬间移形靠拢,与我一并消失在这座西卫王宫。 
  西卫城外,一处破落庙宇。无云大师对我未框未囿,便盘膝委地,侃侃而谈。 
  “您说,我的婆婆并不在秋远鹤手里?”为确定,我问。 
  “老衲不打诓语。老衲已将冯施主秘送出本寺。行前,冯施主曾试图与云施主联络,云施主并无回音。她此时,该返巫界了。” 
  “那……”我摸上倏尔间突了一跳的肚子,是因为“他”?我有孕之后,看似一切如常,实则有许多小处已受掣肘了罢?难怪,我目睹秋长风与水若尘共偎红帐那刻,情绪恁般起伏激烈,婆婆亦毫无回应……而娘能来,全赖于她比沧海更强大的力量。 
  “老和尚,说再多也没有用,你这位佛门中人还不是做了人家的走狗?你只道秋远鹤会拿你奇里奇众要挟,你以为秋长风会比他仁慈么?若你真将小海交给了秋远鹤,莫说你一家两家的分寺,这全天下的普济寺都能被他铲除得连一粒瓦片都不到,你信不信?” 
  秋远鹤恁是了得,不在京城,却能以凉州、任州二处的普济寺寺众之命,请得无云大奔波前来。这人行事,只求目的,不问手段,从这点论,着实可怕。无怪时至今日,精明刁钻的管艳仍难逃其阴影笼罩。 
  而管艳的言辞不敬,并未惹无云大师有一丝气恼,他浅声道:“老衲半身在红尘,半身在佛门,苍生之福即老衲之福,老衲的确无法会然置身世外。老衲曾夜观天象,窥得一线天机,虽不可泄,老衲却可顺应天命而行,为天下苍生谋得安定之福。” 
  “你不是在告诉本姑娘,你今天做的,就是为了顺应什么所谓天命罢?” 
  “管施主所言极是。” 
  “你以为你拿这两个字就能搪塞住本姑娘,就能洗去你不瓣是非的愚钝?你——” 
  我按住管艳,再问:“大师明知小海能随您前来,是为了冯婆婆。此时您明言告诉小海婆婆不在秋远鹤手中,您就不怕我出手反抗?还是您以为,您足以降得住我?” 
  “施主身上有避刚之物,并不畏惧老衲符帖。而以施主的巫家术力,老衲绝无降服把握。”无云大师淡哂,“但老衲恳请施主助老衲,一道为天下苍生谋福。” 
  ……啊?无云大师会不会太看得起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功成万民哭。这场战乱,已使得不尽黎民家园破碎,流离失所。施主不信,可随我一路走去,出西卫,看那些沿畔饿殍,失母孤儿。” 
  ……不必看,我已想象得出。有战必有乱,有乱民先患,背井离乡,家毁人亡,在这战起之时,必然处处上演。 
  我未语,气势凌人的管艳也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这场兵员战乱,说到头,还是人心中贪欲所致。”无云大师面显苍凉,“此乃皇朝命定大劫,人力弗逮。” 
  “既然人力弗逮,大师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大劫若能在三年内渡去,有三百年繁荣慰藉苍生。不然,将是诸侯群起的战国乱世来临,届时,将有更多生灵茶炭。” 
  大师是高人,看得见过去,也测得到未来,可是,我仍不明白,小小沧海,能做什么? 
  “再不瞒施主,老衲这一回来,非受一人胁迫。” 
  “不是一人?”管艳黛眉微挑,“难不成还有皇帝?” 
  “正是。” 
  “皇帝要你捉小海,秋远鹤也要你捉小海,你是拜佛的和尚,不是被和尚拜的佛,不能分身有术,如何保你那些宝贝弟子?”管艳说着,已是幸灾乐祸起来。 
  无云大师犹敛颜淡笑,“早在老衲第一次拦截云施主时,襄阳侯便晓得了云施主的巫人身份,迫老衲前去捉拿,并非为威胁秋公子。” 
  管艳漆瞳一转,道:“那个时候,他必定以为,秋长风和他大同小异,一个女人怎可能对他们那样的人起到威胁之用?他让你活捉小海,是想让小海巫力为他所用罢?” 
  无云大师容量该如佛了是不是?管艳百般挑刺也不计较,此时听她精准揣析,面上居然不齐赞赏,“管施主所言极是。而且,襄阳侯一直未放弃巫术为他所用之念,云施主重现兆邑城时,他也曾两度迫老衲捉拿,后巫界与皇室联姻,为免节外生枝,他暂压未行。但在他回京受审又再度逃离时,带走了押在牢内的两位巫界重头人犯。” 
  我掩口,吞下一声抽息,“云氏首夫妇?” 
  “应该是了。“无云大师颔首。 
  “可是,那两个人已经被我娘废去巫力,也永无再复可能。他带了两个废物,有何用?” 
  “据闻那二人在巫界曾地位不俗,有他们在,该能拉拢一些巫界之人。” 
  秋远鹤,他着实……着实……他能成为秋长风此生劲敌,其来有自。 
  “所以,你来带小海,明着是为了保住你的徒子徒孙,暗里是想用小海降服那些巫人?可是,纵然如此,问题仍在啊,小海只有一个,你如何向两家交差?” 
  “原本,老衲是想和云施主商量过后,定下两全之法。现今,有管施主在,老衲要替寺内弟子感谢上苍了。”       
  54   
  管艳与无云大师算是旧识,却为了我差点与之反目,这女人,重义气到让男人汗颜。但这一回,我们吵得也格外酣畅。 
  “不行!你们彼此太熟悉,你对他心存畏惧,稍一不慎,就会露出马脚。何况,秋远鹤此时召集了多少巫人,巫人里又有什么棘手的角色,都是我必须探知的。我必须阻止巫人以巫术害人,必须阻止他们让整个巫界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地。” 
  别怪小海把自己说得太伟大,实在是管艳姐姐太固执。无云大师提了由她分饰沧海以淆视听,她欣然应允,却执意选秋远鹤一方,眼底蹿起的暗火,与那日听闻昔日主子来到西卫时毫无二样。这样,我如何敢放她去? 
  “降服那些巫人,自然非你莫属,但论玩弄心机,钻营算计,你不比我占优势罢?正因秋远鹤太狡狯太诡诈,我对他太了解,才应我去。况且,我曾随你到过巫界,对巫人也几分了解,一旦遇了,我也会设法暂且安抚住,巫界首领的身份好歹也有几分威慑的罢。” 
  “你当我是以巫界首领的身分去做客的么?我是阶下囚,被无云大师降去的……” 
  我好说歹说,管艳硬是不依。无云大师无奈,加入了两个女人的口舌之争:“老衲也以为,由云施主到襄阳侯处更为适合。当今天子要云施主,只为要挟西卫国君,去后,必定远囚一处等待需用之时,被识破之机微乎其微。反观襄阳侯……” 
  “大师,请您明白,您时下是有求于我。我不高兴了,哪里都不会去,反正我只是一介只求独善其身的俗妇,没大师您悲天悯人的好心肠!” 
  她犯拗,我也不差,“不管你怎样,不行就是不行!” 
  无云大师唇含慈悲笑,眼抹智慧光,在我二人身上转了个数个来回,起身道:“既然如此,二位莫争了,不如到西卫边境,与冷施主会合了再说。” 
  “冷施主?“今日,我和管艳首度同声同气。 
  “冷蝉儿冷施主。”无云大师道,“老衲来西卫途中,救了被人追杀的冷施主,因当时走得匆忙,就先将她安置在一家农户中。以她当时伤势,此时应该尚卧榻上不起。” 
  我立时得意起来,“如果她遇上的是我,再重的伤,一个时辰内就可以让她恢复如初。巫术这门邪术,也不是毫无益处的是不是?” 
  无云大师淡哂:“老衲从来就认为,邪心生得邪术成,魔有佛心亦为佛。” 
  大师的禅语太高深,我没有成佛的慧根,仅能傻笑以对。管艳好像也无意应佛,攒着两条柳叶眉儿,咕哝道:“冷蝉儿这女人,不是要到苗疆么?怎么会受了重伤? 
  怎么个重法?死得了么?” 
  “很抱歉,我没死,让管姑娘失望了。” 
  那两女人见了面,一个问“死了么”,另一个就挺着一张苍白的俏脸,不带任何表情地作答。 
  我是个正常人,不与怪人为伍,只管低头检查她的伤势。她伤势委实是重到不能再重了,小伤不算,仅一道从右肩斜划到左腰斜贯整个玉背的刀伤,就足以让人惊息。纵是每日有那位大师托付的农妇涂药换药,伤处依然狰狞,可以想见,伤的当下必是深可见骨。 
  “不用叹气,它是在我昏迷后被割上去的,当时一点痛意也没有感觉到。胸口中的一掌,伤了我的五脏六腑,才是最致命的。”趴卧床上的冷蝉儿以事不关己的口吻道。 
  “真是,那用刀的人想必也是个和无云大师一样的慈悲人,怎不索性取了你的性命?” 
  “是啊,如果他不是想把我一刀一刀的分割了去祭莫他的儿子,就不会让我有命等到大师来救,他的确是慈悲了。” 
  “那位是何方高人?” 
  “不晓得。只知十年前有人花两万两黄金让我取了他儿子的人头。” 
  “你连他的名字都没记,难道是准备白白吃了这亏?” 
  “这叫吃亏么?我杀了人家的儿子,人家当然要杀我报仇。我没死,是我命大,我死了,也是活该。“冷蝉儿说着,忽抬起一双娇媚眼儿瞪着我,“你还等什么?” 
  “……呃?”这位怪字榜上占第一位的女怪客又怎么了? 
  “我把伤势说得如此仔细,就是为了便你医治,你怎么还不医?” 
  我把眼睛眨巴了半晌,模仿着大师慈悲的笑,“冷姑娘既然想死,何必要人来救?” 
  “谁说我想死?” 
  我从桌上盘中勾来一个野果,与我儿子共飨,“咔嚓”同时道:“你明知道以前结了许多仇家,放着高妙的易容术不用,明目张胆的游迹江湖,不是找死是什么?。 
  “……是么?”她黛色的眉梢动了动,目色中浮腾出怔惑,“原来,我是想死么?有么?” 
  管艳摇头,一脸无奈,“说罢,你和你家皇帝如何收的场?你设计秋远鹤强暴你,虽然未遂,也让皇帝冲冠一怒为红颜。事后,明白过来的皇帝如何待你?” 
  “他骂我是一只喂不熟的狼,打了我一耳光,让我永远滚离他的眼前。” 
  这就是了。 
  “你如果还想死,我可以助你。”我擦了擦手,再凑过去,“瞬间就可以让你在无知无觉中死去,要不要试试?” 
  “……不要了罢。”冷蝉儿迟缓地摇摇螓首,“死并不好玩,你医好我罢。” 
  冷蝉儿的确是想过死的。 
  惟一的亲人已不在,为亲人报仇的心事也算了结,一个人在偌大世上,无事可做,无人可依,死,她必定是想过的。 
  “呿,这点事敢值得你们吵来吵去?”想死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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