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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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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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别说青玄,就连灵砂也傻眼了。

风锦这话虽然是对青玄说的,可千色却听得出,其间的挑衅全都是冲着自己而来。她也知道,既然上了这西昆仑,自己与这昔日的冤家便就是怎么也避不开的。若是任由青玄与之对弈,自己必然不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便就得在一旁全程观战。

说到底,青玄因着她对风锦有怨,若是一个不慎说错了什么话,只怕惹出事端,便就难以收拾了。

所以,还是早些婉拒为妙。

于是,不待青玄应承,千色便面无表情地开口:“青玄天资愚钝,棋艺拙劣,又怎敢在掌教师兄面前装大——”

“师妹,何必这么急着护犊子?”似乎是早知道千色会婉拒,风锦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言语,掩藏在阴影中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深邃的眸中有着某种属于诡秘的味道:“不过是一局棋罢了,难道师妹还担心我倚仗身份,欺负小辈不成!?”

不轻不重地一句话,堵得千色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被那满坑满谷的嘲讽给刺得微微发痛,连心也惶然失措地紧缩成一团。

青玄见师父处于劣势,心里顿时窝火起来,眯起眼,狭长的眸中精光迸射,所有的温和似乎都在瞬间化作犀利。“既然掌教师伯有心,师侄不才,便就斗胆献丑了!”在千色的哑口无言中,他极为干脆地将挑衅应承了下来,大大方方上前,在风锦的对面坐下。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风锦的原意是希望借青玄留下千色,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将青玄放在眼中,而青玄则是一心为千色出气,在棋局之中自然全力以赴,惟愿将风锦给杀得片甲不留。连连失利之下,风锦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小师侄不容小睽,随即不得不凝神静气,开始全神贯注于棋局之中。

就下棋的路数而言,风锦与青玄皆是攻守兼备的一类,步步为营的同时不忘精心算计,一路对峙而来,两人竟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正当两人在棋盘上争斗得难分难解之时,紫苏领着两个小仙童到了,说是幽冥阎君白蔹如今已是身处玉虚宫门外,可是却故意找茬,冷嘲热讽,句句讥笑风锦这个神霄掌教不懂待客之道,还扬言,若是不见风锦亲自迎接,他便就立刻打道回府。

风锦与白蔹素来便不对盘,早前学艺之时,白蔹因着千色钟情于风锦,便就处处找茬,风锦不愿生事,自然一味忍让。后来,又因着那些错综复杂之事,二人积怨更深,几乎从师兄师弟演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如今,一听见他的名字,风锦便就觉得头疼。

可是,头疼归头疼,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急着立刻去迎接白蔹。毕竟,他深谙白蔹的心思,知道只要千色在这里,那么,白蔹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走。再说,白蔹即便是在玉虚宫门口摆架子,看在别人眼中,也只会认定其是在无理取闹,所以,他便就更是铁了心,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与青玄对弈。

“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棋数倒是甚为沉稳。”一炷香之后,胜负仍是未分,风锦斜斜地扬起入鬓的剑眉,言语之间带着点赞赏,可一双眼眸却是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这昆仑山上,能与我对弈半个时辰的,除了灵砂,你是第一个。”

“掌教师伯过奖了。”对于这褒赞,青玄不骄不躁,看不出喜怒哀乐地瞥了风锦一眼,垂眸恭谨得一丝不苟,越烧越烈的怒火在表情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破绽,只是语出淡然地应着:“青玄尚未得道,是个凡胎肉身的无名小卒,怎敢与这玉虚宫里的仙尊相提并论。”

千色方才的进退维谷,青玄已经在风锦的头上记了一茬,如今,再加上其对白蔹的不理不睬,青玄对风锦的不满便又加深了一层,开始打定主意,要挑战挑战这掌教师伯的权威。

“我得道飞升之前也曾是凡胎肉身。”风锦眉目半敛,语气平板客套,低垂着脸,没人看得清他说话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话语中似乎有这某些情绪,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踪影:“若是你日后全心悟道修仙,褪去了凡胎肉身,必会有所成就,莫要自谦。”

“若是有幸能修成仙道,自是师侄的造化。”将风锦的话听在耳中,青玄只觉得这言语像是可以在晚辈面前标榜自己的过往一般,让人异常恶心,便冷淡地回应着。终于,他下颚绷得死紧,好似要碎裂了一般,到底是没能忍住,便将那嘲讽也一并脱口而出:“只不过,凡胎肉身纵然是褪去了,可良心却是不能也一并丢掉的。”

风锦正欲将手中的棋子搁置在棋盘上,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言语,深邃的眸子顿时斜斜一睐,骤然射出寒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侄素来胡言乱语惯了,有什么不敬之处,掌教师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青玄抬起头来,目光闪烁,口吻轻柔徐缓,言辞虽然谦恭,却是不卑不亢,就连表情也不见一分慌乱,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仅仅是嘲讽,还含着谁也无法忽视的暗暗指斥:“也千万莫要随意对号入座!”

此言一出,如同一记不留情的戳刺,直直往风锦的面门飞去,使得风锦森冷的容颜如同覆着三尺冰霜,幽瞳迸出点点致命幽寒,似要将空气也一并冻结殆尽。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表态,一旁的紫苏倒是先怒了!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我师父语出不敬?”紫苏站在一旁,气得脸色阴沉,眉心一悸,立刻呵斥,出声清越的嗓音骤然冷绝,平添了一抹凛冽的肃杀之气。尔后,毫不犹豫地转头,怒气燎原一般从心中一直灼烧到眼中,她竟直接将战火引到了千色的身上,言语之中满是得理不饶人:“师姑,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弟么?”

千色面无表情,并不作回应,可风锦倒是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紫苏!大呼小叫什么?”他拧着眉,虽然是在出声教训紫苏,可眼却直直地看着千色,将她的每一分姿态锁在眸中,眸底是波澜不惊的淡漠与疏离:“为师平素是怎么教你的?怎可对师姑如此大不敬?跪下,向师姑赔罪!”

“师父!?”乍一听见这样的斥责,紫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愕然看着风锦,只觉自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扇了一耳光,唇不住颤抖,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颤抖,不停地颤抖,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痛得格外厉害:“您要我向她下跪?!”

“没错!”风锦沉着脸颔首示意,细长的眉眼间勾画着冷清的线条那一双黑眸不论何时都是深不见底的,纵然有睿智之光,却显得没有半分感情:“她是你师姑,于情于理于辈分,难道还受不起你这一跪么?!”

紫苏委屈地红了眼,衣袖下的手指狠狠地陷进掌心,唤醒了几欲痛毙的神魂。好半晌,她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僵硬地欠了欠身子,语焉不详地开了口,算作是致歉:“师姑,对不起!”

语毕,不等千色发话,她便桀骜地起身,转身便打算要走!

“站住!怎可没规没矩?!”风锦冷着脸喝斥着,虽然是在对紫苏说话,可视线却仍旧牢牢投射在千色的身上。尔后,他复又开口,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每一个字的背后皆蕴藏着铿锵有力的犀利:“师妹莫要见怪,这孩子只是一向心高气傲,性子急躁了点。”

紫苏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用衣袖抹去那不慎夺眶而出的眼泪,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肯再妥协。

她自打小便高高在上,几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跟着师父学艺以来,师父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几时有过如此认真地呵斥?!

冷眼旁观着这一场戏,千色漠然一笑,漫不经心地抿抿唇,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斜斜地瞥一瞥身旁默不作声的青玄,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话语中的风凉意味:“既然人家把面子功夫都做在前头了,那么,青玄,你也跪下,向掌教师伯赔个罪吧!”

“是,师父。”青玄从善如流,立即起身跪下,甚为乖巧恭顺:“掌教师伯,青玄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掌教师伯莫要计较。”

斜阳黯

眼前这师徒之间甚为默契的配合,倒使得素来精于运筹帷幄的风锦一时哑然,没了个台阶可下。

一来,他是的的确确没有料到,一向内敛矜傲的千色竟然会如此不顾他的颜面,竟然能公然冷嘲热讽,将他斥责紫苏的行为看作是面子功夫。二来,这个青玄看似乖巧谨慎,可实际上却是心眼甚多,处处不动声色地与他针锋相对,如同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

如今,这小泥鳅就这么爽快地跪下去了,毫不犹豫,将那赔罪的言语说得如此顺溜,仿佛真的是一时失言,无心之过,他若是真的计较起来,只怕会就落得个鸡肠小肚之嫌了。

“罢了罢了,青玄,你起来吧。”风锦久久地看着千色,看她漠然的眼,平静的脸,胸口一窒,失落像是一枚针,深深浅浅地扎在心间。最终,他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不无自嘲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教出的徒弟也如此不知谨言慎行,我又哪里来的资格斥责他人?”

此话一出,紫苏更觉得委屈了,仿佛真如风锦所说,是自己不知谨言慎行,恶言恶语冲撞师姑,丢了师门的脸,顿时把牙咬得死紧,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盅里,风锦起身往前,与紫苏擦肩而过时,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是何种情绪:“紫苏,你随我去迎接你白蔹师叔吧,他性子急躁……还是莫要让他久等。”走了几步,他却突然又停住,极慢地回头,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着千色,目不转睛,原本的无奈和平静也渐渐沾染了凄怆,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幽光。

千色视而不见,毫不动容。而已经起身的青玄看着风锦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忒不是滋味,有心挪了挪脚步,不偏不倚,刚巧就不识趣地遮住了风锦的视线。

风锦这才不得不无声地长叹一口气,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棋庐”。

见着那令人头疼的风锦师徒离开了,灵砂这才眨眨眼,坐在风锦方才坐过的位置上,将那棋盘上的残局细细一琢磨,发现双方表面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可实际上,风锦所执的黑子已是隐隐有溃败的迹象了,顿时啧啧喟叹,正欲开口称赞青玄棋艺大有长进,而千色的斥责却已是先声夺人。

“青玄,你可还记得在鄢山之时,自己曾答应过为师什么?”千色缓缓站起来,沉着声音,原本和煦的脸渐渐笼上了一层寒霜,虽说是斥责,可是却并不见得如何声色俱厉。

千色对青玄这么看似不痛不痒的斥责,不知怎么的,反倒是让让灵砂这个闲人无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顿时像被记忆中那毫不留情地藤条打中了屁股上的旧伤患,顿时胆怯地咽了咽唾沫,把到了嘴边的话连同脖子,一并全都给缩了下去。

“青玄不敢忘。”青玄知道师父有些生气了,迅速敛了原本的得意,声音朗朗的,吐字清晰:“师父说过,即便是有人借故挑衅,也要忍气吞声,不可好勇斗狠,徒惹事端。”

若是严格说来,他的确是枉顾师命,可是,此刻,他就连面容看起来脸也是沉沉静静的,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羞愧之色。

“既然没有忘,那你方才为何要主动挑衅?”千色凝着脸,双眼冷冽如冰,因着他坦然地应答而变得更加黯沉。

她倒不是介意青玄故意给风锦找难堪,事实上,方才就连她也是从善如流,出乎意料地给了风锦一个下马威。只不过,青玄若是有机会留在这昆仑山上修仙悟道,必然还要面对更多的流言蜚语,若他做不到凡是隐忍,收敛性子,只怕最终也会落得和白蔹一样。

当日的白蔹,不也正是因着孤傲性急,不知隐忍,才会令诸位师兄师弟敬而远之的么?以至于最后,他本是为她抱不平,却也被烁金的众口给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青玄做错了,师父若是要罚,青玄甘愿认罚,无话可说。”那厢,青玄并不知道千色所思村的细节,敛下眉目,打定了认罚的心思,毫不隐瞒地将心底的不满坦然告知:“只是,他实在欺人太甚,处处拿师尊做借口,欺师父不与他计较,用心险恶,居心叵测!这口气,纵然师父忍得下去,青玄却是万万忍不下去的!”

千色近乎滞愣的错愕当场,蝶翼般的睫毛涩涩地抖了抖,没料到青玄竟然可以应对得如此坦然,坦然得令她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四周的一切在她眼中俱是一分一分的模糊起来,越来越沉,竟似压到她胸口一般,又觉得心口上仿佛有无数油星子溅开来,烫得那心一颤一颤的疼。

“罢了。”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无奈地阖了阖眼,随之而来的感慨却也犹如利齿,啃噬着心底,令那原本怅然的空洞变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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