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级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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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级领导-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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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里站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发觉不对头,其中一位领导问另一位说:“这电梯是不是坏了?”另一位领导说是啊,他也觉得奇怪,怎么电梯只知道关门,不知道动呢?
  “其实是他们没按楼层键。”沈刚文说,“习惯他人代劳,都已经不会了。”
  方霖忍不住笑,说这是真的吗?沈刚文说就是一个笑话,真假不论。咱们笑人家不会坐电梯,咱们的下属可能也笑咱们钥匙串大。说笑话也就是笑一笑,笑完了还得立正敬礼。没有领导,哪里还有咱们?
  “人家不需要会摆弄电梯,只要会当领导。”他借题发挥,“会摆弄又怎么样?裤带上一串串零碎,事到临头人家就一句话,咱们一张张脸全都绿了。台子上一坐,一片绿色,这就是绿色论坛。厉害啊。”
  方霖说看这样子,范副秘书长是不会放手?
  沈刚文不说话。
  “咱们还再请吗?”
  沈刚文说范平肯定不会去参加。这种时候这种情况,这么大一个领导怎么好去?
  “那咱们白来了?”

绿色1(4)
沈刚文说不会白来。请得去当然好,请不到大神,起码也有所沟通。县里的情况报告了,态度表白了,给领导留下印象了,多少总会有点效果。眼下这种时候,见一见面,沟通沟通非常重要。被领导拒之门外很不好,特别是被范平这样的领导拒之门外,那就没救了。想办法挤进门才能有所弥补。这一次没请成,可以在活动办完之后来汇报,几点情况,几条收获,请求指示,希望多多鼓励,批评嘛也可以有一点,但是应当有更多的体谅。等等。总之不能放松,直到取得成效。
  “人都一样。”他说,“咱们有不能承受的,大领导也有。”
  方霖说他很担心。
  沈刚文说有问题不怕,可以解决,关键是要找对路子,吃透领导。吃透了才可以对症下药,想办法触动他。有一种人很难触动,除非有足够的刺激强度,找根警察用的那种电棍,突然电他一下,一蹦三尺,可能解决问题。
  方霖不觉发笑,说沈书记这么勇敢?电击领导?
  沈刚文说那是个比喻。如果管用,那多简单。电棍有的是,可惜捅不下去。
  “所以绿着个脸,还要搞绿色论坛。”他说。
  他们离开了省政府大院。
  坐上轿车后,沈刚文开始琢磨范平那句话,那个“翁存”,如他玩笑用语,那肯定不是日本话,可能性最大的该是一句土语。范平是在询问漂流时提到那东西的,说与其用橡皮艇,不如拿“翁存”去漂,这就是说该物品为水上用具,难道是一种地方特色摆渡小舟?
  沈刚文在车上打手机,直接找山边乡的一位副书记。山边乡归沈刚文管辖,是位于县南的一个山区乡镇。沈刚文不找乡书记,也不找乡长,因为那两个人跟沈刚文一样,都是外地干部,不熟悉当地生僻土话。根据干部任职回避规定,本地人不在当地任主官,副职却无问题。山边乡里有一位副书记是当地人,所以沈刚文找他。
  这个人也不懂。“翁存”?这是什么东西,是这么叫的吗?不会读错吧?
  沈刚文有些不耐烦了,问该副书记今年多大了?一百岁了没有?那人发窘,说还差得远,他今年三十五。沈刚文问他此刻在哪里,乡里还是家里?那人说在乡里办公室,刚才还在开会。沈刚文说现在都这样,会议室里边的字个个都懂,会议室外边的字老不会念,小时候还记得几个,当个小官就忘得差不多了。
  “身边有没有山边本地人?要老家伙。”
  那人说有一个,是他老娘,住在他这里,年纪已上六十。
  “这个差不多。快去问。”
  人家老娘也不明白。沈刚文让方霖在电话里一遍遍虚心请教,老人家根本搞不清什么叫做漂流,何况各种漂流工具。
  她说过河还是得用筏子嘛。以前都是的。
  “问她,除了筏子,还有什么能使?”
  问了半天。老人一口咬定,什么都不行。
  “翁存那是布田用的。”老人说。
  这一下居然就搞明白了。原来真有那么一个东西叫做翁存,它的准确叫法应当是“秧船”。山边那地方口音比较奇特,当地人管秧苗叫“翁苗”,管“小船”叫“小存”,所以“翁存”就是“秧船”。秧船这种东西绝对不是河上摆渡漂流的用具,因为它很小,实际上只比农人晚间洗脚的木盆大一点而已。这东西是木质桶帮,用竹篾箍成,平底,很浅。早年间到了插秧季节,农人们把秧地上育成的秧苗拔下来,扎成一束一束,肩挑车运,弄到田间地头,这以后就得用上秧船。人们下田插秧,把一束束秧苗装进秧船,满满装上一桶,拉下水田,放在身后,然后弯腰插秧,左手抓一束秧苗,分出一撮一撮,右手把那一撮一撮插进田里,有如在水田里纵横织秧,这就叫做“布田”。当年农人插秧是倒着走的,秧船丢在脚后水田里,插一排退一步推一下秧船,待手中这一把秧插完,反身从秧船里抓出一把,接着往下插,省得爬上水田岸去地头再取秧苗。该船就管这个。
  如今这种“翁存”还用,范围已经小了。因为乡间推广抛秧,用机器把秧苗直接抛到田中,无须再推个木桶一撮撮插。有的地方用插秧机,也是让机器替人干活。还有一种技术是把稻种直接撒到田里,不再育秧插秧。这些新技术都不用,拿老办法种地时,也多有铁桶铝盆塑料器具替代旧式“翁存”,于是那般纯天然很绿色的用品渐渐不为小辈人知,也属正常。
  方霖却觉得不解,说这个东西不对啊,说它是船,撑大了也就是个小桶,只能装十来束秧苗在田里推,哪里可以装一个人在水上漂?哪怕是个小孩也不成啊!范秘书长让咱们拿这种小木盆代替充气皮艇到水上漂流,他糊涂了?
  沈刚文说什么叫吃透领导?把这个搞明白,那就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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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2(1)
一路上范平不太说话。张小梅说,范副秘书长很惆怅,这里边一定有故事。
  范平说:“哪有什么故事。”
  张小梅说怎么会没有?她猜可能比较缠绵,起初很感人,后来很悲伤,刻骨铭心,永生难忘。一定是初恋什么的。
  刘一江赶紧制止:“小张,别乱说!”
  张小梅让主任不要着急。她说范副秘书长一路板着个脸,像是主持哪位老领导的悼念仪式,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笑容,这是她的功劳。
  范平不禁也笑,要刘一江别多干涉,让她说。
  于是张小梅格外来劲。张小梅三十来岁年纪,性格外向,能说会道,自称最会表扬领导。该小张用于场面上活跃气氛,很拿得出手。刘一江为人平和沉稳,是张小梅他们研究室的主任。省政府办公厅的研究室归范平管,他知道这两个干部文字都不错。这一次出门,范平就带这一男一女,说是带剑一对,干将莫邪,足够打他一场。
  张小梅打听此行调研内容。她说,范副秘书长这回任务比较奇怪,临时调集,匆匆动身,神秘兮兮。她感觉好奇不已。
  范平说到地方就知道了。
  他们乘范平的车离开省城。小张坐前排助手位,刘一江陪范平坐后排。轿车一通过收费口,驶上高速公路,范平就让驾驶员给点音乐。驾驶员赶紧找CD片,按键。张小梅不禁发笑,说范副秘书长今天心潮澎湃。
  范平感叹,说哪有呢。
  张小梅说她发现问题了。以往跟范平出差,领导很风趣,有说有笑。对部下很亲切。今天不一样,不说不笑,要听音乐。领导一定心事重重。
  范平说没那么严重。
  张小梅说挺严重。领导一沉重,下属就受惊吓,只好跟着沉重。今天天气多好,不该这么沉重的。否则到地方就得抬进医院,还研究个啥?
  范平不禁哈哈,说他批准了,到地方让他们抬小张进医院,在那里研究。
  张小梅说她清楚,这是好办法。领导生病了,大家就有机会,可以表示表示,亲切慰问,烟酒烟酒。可她还没当领导,不抽烟,也不喝酒,研究啥呀。
  范平说:“让你研究吃,绿色食品。回头你就拿这个写文章。”
  张小梅笑,说这个好。给什么吃啊?土鸡蛋?
  刘一江说土鸡蛋算什么。不知道这去的地方跟范副秘书长什么关系吗?
  张小梅说知道,范副秘书长的二乡,第二故乡。
  刘一江说哪有这么讲的。
  张小梅说这个可以创新。先例也有,第二中学叫二中,第二医院叫二院,还有二婚二奶二渠道什么的,一个道理。知道范副秘书长是回二乡,情绪比较特别,所以才打听是否涉及初恋。
  范平说有点那个味道。
  张小梅发笑,更来劲,请求范平讲这个故事。她说她两个叔叔那时都下过乡,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些事听起来挺有趣。知道范副秘书长也是那时代过来的,当知青,就在那个二乡。范副秘书长的故事里一定有个姑娘,很淳朴很漂亮。是吗?叫什么呢?小芳?
  范平说:“也不能都叫小芳,像那歌唱的。我这个叫溪温。”
  张小梅说这名字挺怪,姓溪吗?
  范平说姓鱼,溪温是一种鱼。
  于是就说溪温。范平说,那地方溪流里鱼类很多,有一种淡水鱼个儿小,身子细长,像一片小树叶,游动敏捷,成群结队在溪流里飞快来去,梭子一般。这种鱼不好捉,但是特别好吃。拿去煮鱼汤,不用油,撒一点盐就可以了,味道极其鲜美。当地人管这种鱼叫“溪温”,是土名,它的学名是什么没人知道。

绿色2(2)
张小梅笑道:“范副秘书长转移视线。问他小芳,讲一条鱼,肯定有问题。”
  刘一江说不是秘书长有问题,是咱们没有领会清楚。
  一路聊天,如张小梅所笑,幸好领导有这么个初恋情人,否则到地方她就该进医院了。行程过半时,刘一江接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后他向范平报告,说沈刚文他们要到高速公路出口那里迎接范副秘书长,县里五套班子主要领导全部到场恭候。已经从县里动身了。
  范平一声不吭。
  张小梅发笑,说这什么沈刚文白忙活,这回是死定了。
  刘一江赶紧制止:“别乱讲。”
  张小梅说他们搞得这么绿色,是不是环保方面出了问题?
  刘一江说人家不承认,自称好极了。
  张小梅说:“现在这些地方官大多嘴硬。搞坏秘书长的二乡,还不认账,所以说他死定了。”
  “又乱讲。”
  范平突然插话:“该死就得死。”
  刘一江顿时哑口无言,张小梅也吓了一跳。
  范平带剑一对,驱车前去参加沈刚文的“绿色论坛”,决定做得有些突然。一周前,沈刚文与方霖到省里,专程给范平送请柬,汇报工作,力邀范平前来指导,他没答应,只是不冷不热,给了对方两个“再说吧”。当时他根本没打算去。见面前沈刚文曾经打了十几个电话求见,出面为范平挡驾,不让沈刚文找上门的就是刘一江。他跟随范平多年,领导的心思摸得很透。沈刚文见过范平后,刘一江没听领导嘴里有什么绿色,他明白这事不必管了。
  几天前,方霖从县里给刘一江打来电话,说书记让他再联系一下,请求刘主任提醒提醒范副秘书长。沈书记不好意思再三催促,所以劳请刘主任代为转告:县里的“绿色论坛”暨招商节就要开幕了,非常盼望领导能够拨冗归来。
  刘一江说:“告诉你们书记,秘书长最近比较忙,不去了。”
  “是不是再想想办法?”
  “你知道秘书长处理什么工作吧?”
  “知道知道。”
  “他的事情很多,走不开。”刘一江说,“就这样跟沈书记说。”
  “好的。好的。”
  事情就此了结,彼此都是在走程序。方霖电话里很恳切,提到“拨冗归来”,好像是等着范平回乡省亲一般。刘一江明白他只是在表示礼节,县里头头清楚范平不会去,但是当初范平给过两个“再说吧”,这就不能不最后落实一下,得到一个口头确认,同时再利用机会表示一下他们的盛情。如果他们还认为可以争取,那就不是方霖打电话,该是沈刚文再次潜入省政府办公大楼来了。
  刘一江替范平挡了驾,事后还是应当报告一下。不料范平听了后却没有表示认可,他不吭不声,表情异常。刘一江不禁有些发闷。
  “这个,我是想,”他说,“去了不好。”
  范平说话了。他说那地方冬天是很冷的,但是再冷的天小溪上都会有一层雾气,轻轻地往上飘,从来没有断过。雾气是热的,像一锅热包子打开蒸笼盖一般。小溪怎么会变成蒸笼呢?因为有一股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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