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级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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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级领导-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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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修的学校和班次都比较有名,质量很可靠,淘汰率很高,与某些瞄准官员的公款钱袋,以收巨额学费发展所谓“教育产业”为主要目的的杂牌MBA班大有区别。大家都知道女生比男生会读书,女官员看来确也比男官员会学习,这位任向玮经数年努力,通过了全部课程,各科成绩优良,包括外语。然后她通过一门综合考试,以及论文答辩,得到了经济学硕士学位。所以她被物色到基层任职,不再判案反贪,让她当市长,处理经济建设事务,有原因的,不是乱点鸳鸯谱。
  可能由于经历特殊,特别是手中有那几颗人头,这位新任市长让本市广大干部尤其是低级别领导干部相当敬畏,不管有贪无贪,是否身怀污点。后来大家才发现这种敬畏其实不全是因为她的经历,关键是人家自有风格。
  女副市长到任之初,分管社会事业方面的工作,包括文化教育卫生诸多事项。那时本市恰出了件事,在新闻媒体上沸沸扬扬。事发于本市属下一个山区小县的一个偏远小乡,离市区近二百公里之距。这乡里有一个村子,村中有三个青年农妇平日走得很近。有一天上午,三个小媳妇聚在一起,喝下了半瓶烈性饮料。不是二锅头,也不是当地农人自酿的地瓜米烧,是“百虫灭”,一种新型剧毒农药,瓶装,装药玻璃瓶外标有醒目的骷髅标志。得益于科学的发达,眼下各种害虫抗药性很强,不毒不足以除虫,所以这种农药很凶,杀虫效果尚可,杀人尤其厉害,一小杯足以毒死一个女人。三位小媳妇没用杯子,她们轮流,嘴对瓶口灌,在酒桌上这种喝法被称为“吹喇叭”,该瓶农药已因打虫子用掉若干,余量虽只半瓶,足够三小媳妇“吹喇叭”上路。有一个过路农人发现了她们的疯狂举动,即大叫,已经来不及了。三小媳妇的家人紧急行动,把她们抬上一辆农用车,赶三十里山路,拉到乡卫生院,那时小媳妇们神志尚清楚,能够说话,只说肚子痛,没有意识障碍。但是乡卫生院不敢收治病人,因为该院早已破败,并无正规医生,只有一承包的土医生开点感冒片,涂点红药水,哪敢给喝农药的农妇洗胃。于是家属们把病人抬上农用车,赶紧再走,直送县医院,这一走又是三十多里,没到医院,半道上三位小媳妇相继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到地点已经不治。县里医生表示惋惜,说如果当时乡卫生院能够及时洗胃,哪怕先做一点简单处理,这三个青年农妇可能还有救,不至于如此惨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八节快乐2(2)
据说小媳妇们都后悔了。农药是她们自己“吹喇叭”喝下去的,但是送医院路上她们一个接一个哭了,都说医院到了吗?怎么不给洗胃呢?她们现在不想死了。
  任向玮副市长从本市媒体报道中知道这件事情,她非常生气,当时就批示,责成有关部门严查,为三位小媳妇讨个说法。其间一个上午,她在办公室开一个小会,会后一招手把政府办一位副主任叫上车,即驱车离开市区,谁也不打招呼,直奔出事的那个乡村。二百公里路,开了四个多小时,中午找家路边店吃碗面,继续赶路,下午两点多钟,轿车开到乡政府院子里,乡里办公室值班人员一见只觉头昏,不知这个大官怎么回事,事前电话不打一个,直接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女市长到了不多说话,就问你这里头头都在哪儿?乡里值班干部报告说书记、乡长都不在,书记到县里开会,乡长下村去了。女市长说下村干什么?不是喝酒去吧?马上把他叫来。干部赶紧去打电话,半小时后那乡长坐着一辆挂着计生服务车标示牌的破吉普跑回来了。女市长一看,还行,嘴里并无酒气,居然还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
  这就是余茜,日后的女局长。
  女市长并没有因为乡长也是女的就面带笑容,她立刻就把余茜逼个无法喘气。
  “跟我说你们打算再害死几个人?”
  余茜呆了好一会儿,回答说她没有这种打算。
  “你说,你们卫生院那是个什么样子?”
  打进乡政府前,任向玮已经自己先去看过了该乡卫生院,此院因拒绝为三位喝农药的青年农妇洗胃而让女市长耿耿于怀。这天又因其破败让女市长气愤难平。
  余茜说,出事之后,她已经去过三次卫生院,落实市长的指示,开展整顿。此前乡里也曾帮助卫生院解决过一些困难,例如卫生院的围墙还是两个月前她安排施工队垫资修起来的,至今钱还没有着落。修起围墙之前,卫生院里到处牛粪猪屎,家禽家畜自由穿梭。一个乡就这么一家卫生机构,办成这样很痛心,但是乡里没有办法。卫生院隶属于县卫生局,乡里管不着的。
  “所以你那三个小媳妇死了白死。以后再死也一样,哪怕三十个三百个,没你的事,因为不归你管。”任向玮说。
  余茜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乡里三位青年农妇惨死,她非常难过的。出事当天她在县里开会,听到消息立刻就赶到县医院,当时她们已经不行了。
  “早你在哪儿?等不行了要你干什么?”
  任向玮不依不饶,训斥余茜。这人训人不抬声调,也不怒骂,但是一句接一句全都直击要害。她就是要把三位死者跟余茜扯到一块,称“你那三个小媳妇”。她说看起来你这乡长最在行的不是会盖围墙,是会推卸责任。你这个乡有一万多百姓,不管他们死活,要你这个乡长干什么?你知道卫生院这个鬼样子,想过什么办法没有?反映过什么意见?你还嘴硬,光知道为自己申辩,不知道替百姓说话,要你这张嘴干什么?你这个乡长行啊,我这样表扬够不够?
  她把余茜当场说哭。她还不放过,即呵斥:“不许哭。”余茜用手背抹眼睛,努力强忍,却忍不住,眼泪还是一个劲往下掉。任向玮很生气,一摆手上车离去。
  她去了县城。当晚跟县领导吃饭,她还耿耿于怀,抓着三个小媳妇的冤魂不放。县里领导答应认真调查,千方百计,采取措施,严肃处理,一套一套。谈起刚挨了任向玮一顿狠训的女乡长,县领导倒说了几句好话。他们说这人刚给派到乡里,也就半年多吧。经验可能不足,表现还是不错的。三个小媳妇出事那天,她确实在县里开会,一听消息立刻跑到医院去了。据说到那儿一看病人不行了,居然在急诊室放声大哭,弄得医生们措手不及,以为死的是她家的谁谁。事后传为笑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八节快乐2(3)
“是这样,就会哭。”任向玮说。
  回到市里,任向玮即下令,让政府办立刻了解余茜的情况,调档案来,她要亲自看看。陪她下乡的政府办副主任吓得不轻,不知道女市长是不是准备再要一颗人头,有如当年调某一位贪官的案卷。不管怎么说,为这事这几句话就把余茜问责,斩首示众以警戒官员,实让旁人有些不忍。但是他哪敢跟副市长说这个,只能遵命。余茜的档案调来之后,任向玮仔细翻看了一遍,即拍了板,不是杀她的头,是要她的人。
  “我看这个还行。”任市长说,“缺点就是爱哭。”
  原来她看中了。干什么呢?当秘书。
  新市长到任之后,政府办依例为市长配备工作人员以配合工作,机关内外约定俗成,一般都把这类人员称为“秘书”。任向玮是女性,自当配女秘书为宜。这位女市长比男市长麻烦,不好侍候,政府办先后安排两个年轻女干部跟她,她都很不满意。起初跟她的是经济科一位女副科长,只用半个月就让任向玮打发回去,因为那姑娘爱漂亮,总是穿得很鲜艳,偏偏任市长很朴素,不喜欢太花哨,两人站在一块,反差太大,让大家眼球很不好使。这人走了后,第二个来自信息科,这姑娘家庭经济一般,衣服不惹眼,比较符合任市长品位。这人职务比第一个高一点,是主任科员,正科级,但是她跟的时间更短,就一星期,也给打发回科里。这一次是嫌她多嘴,秘书就是秘书,问什么说什么就行了,不能嘴碎,这人偏就长了两片薄嘴唇,说起话特别溜,所谓言多必失,领导不满意了,走人。走了人领导还不满意,说你们办公室女干部这么多,怎么就找不出个人?办公室不敢再自作主张给她配秘书,建议领导多留心,自己物色合适的。结果她看中了余茜。
  那天她把余茜训得掉泪,竟然是因为看中此女。余茜长得端正,不妖不木,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着装不张扬,为人很沉着,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任向玮一眼认准。她调看了档案,知道余茜的父母都是该县优秀中学教师,其父在县第一中学当过多年校长。她的家教不错,家境也好,不存在太多后顾之忧。这人从小会读书,大学学的是财政,毕业后回县,在财政局几年,工作努力,表现不错,提了副局长。半年多前,市里强调加强女干部培养,要求各县都要物色、配备一名乡镇女性主官,她被选中了,派去当乡长。任职时间才这么一点,确也还不好追究她是否涉嫌“害死”三个青年农妇。当然这是笑谈。
  不料余茜却不想来当市长秘书。市政府秘书长亲自到乡里跟她谈,一听是任向玮点名要她,她发蒙,说怎么可能呢。然后她说自己不能去,感谢领导看重,她知道机会难得,如果能够到市里跟随任市长,肯定非常好,但是她真不能去。不是害怕任市长严厉,也不是留恋当乡长的一点小权力,是她有一些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自然说不出口,但是她不说并不是就没法打听。秘书长知道任向玮不好对付,余茜的事情办不清楚他没法交代。于是他到县里,细致了解情况,搞清楚了。原来余茜真不是假意推托,她确实有说不出口的苦楚,牵涉她的丈夫吴承业。
  那时候余茜吴承业的小家庭正面临危险,其中因由很长。吴承业跟余茜不一样,他不是本地人,老家在辽宁,讲话有特点,管“人”叫做“银”。吴余两人是在大学认识的,余茜读财政金融,吴承业读的是法律,不是一个专业,却让一些机缘拉在一块。大学里的恋爱多半在毕业时终结,这一对却坚持下来,因为彼此无法割舍。毕业时吴承业听从余茜劝说,下了决心,跟着余茜来到南方。男随女,不是通常的女随男,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余茜的父母任教多年,桃李满县,本县中上层领导中弟子众多,女儿女婿的工作安排可以关照到。吴承业家在农村,缺乏这方面能力,所以只能随妻。这两人毕业后找的工作都不错,分别通过考试,余茜进了财政局,吴承业进了民政局,两人很快结了婚,隔年生了儿子,在外人看来,小家庭很美满。

三八节快乐2(4)
但是不行,东北“银”吴承业很郁闷。所谓大老爷们儿,这么跟老婆走算个什么?娶妻不像娶妻,入赘不像入赘,人前人后不太抬得起头。这是一种郁闷。更主要的是吴承业在这里跟环境很不相容,本地是方言区,尽管公务场合要求说普通话,本地人交往中却习惯使用方言,这种方言在吴承业耳朵里有如鸟语,几乎没一句听得懂。因此他总觉得别扭,这些南蛮子挤在一块自顾自叽里咕噜说话,还在那笑,是不是在说他笑他呀?明明知道他听不懂,偏这么干,太不讲理了。东北“银”直爽,有郁闷忍不住就要发作,因此跟单位里的人总搞不好,这就影响了进步和发展。相比之下余茜很顺利,父母在县里有一定影响,本人工作表现又好,很快就受到重用。余茜被派到乡里任职后,吴承业几乎崩溃,因为这人很愣,只老婆对他有办法。现在老婆到乡下帮人修围墙去了,十天半月回不了一次家,吴承业只好把郁闷堆积起来,渐渐地就不止三座大山,三十座都有了。忽然有一天他向余茜提出,自己受不了了,想调回东北,让余茜和孩子跟他一起走,余茜这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
  她说这可能吗?不现实的。她还把自家银行上的存款全部取出来,让吴承业回东北一趟,探亲兼找工作。她说你要能把咱们俩的工作办清楚了,没问题,跟你走。不愧是当乡长的,这人很厉害,欲擒故纵。吴承业请了假,回老家去一趟,足待了三个月,最后悻悻而归,什么事都没办成,不出余茜所料,如今找个满意工作哪有那么容易的。但是这一来他更加郁闷。余茜和她父母都有些害怕了,唯恐吴承业一朝想不开出什么事情。这种时候余茜哪敢跑远?
  任向玮听了汇报,点头,说是这样啊,好办。
  她给市检察院的赵检察长打了电话。任向玮自己原是省里的检察官,一个系统的,彼此早就熟悉。任向玮要赵检接收吴承业,说这个人虽然从事民政工作,却是法律专业出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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