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人生- 第1部分

一
蒋芸梅来到这所中学已经半个月时间了，对于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孩来说，高中的校园是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这里的环境总是让人回忆起那个快乐无忧的年纪，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那时候除了快乐的记忆，其他的甚么都没有留下。

　　不过蒋芸梅可不止是来回忆那个青涩年华的，她现在可是一名正规的人民教师了，来到这里是为了教导这些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孩子。

　　蒋芸梅任教的是一年级六班和八班的语文课，由于人还比较年轻，资历有限，所以班主任甚么的自然没有她来当的份了。

　　对于蒋芸梅自己来说，能在这么一所重点高中带着这么一群不知忧愁的大孩子，就是自己真正喜爱的工作了。

　　学校的名字叫着怀水中学，坐落在怀水县城的南边，就建在了怀水河边的一个缓坡上，虽然怀水县并不怎么富有，不过这所全县最好的中学却还是修建得相当完善，各种功能齐备的教学大楼鳞次栉比，而一栋栋略显陈旧的大楼中间，是苍翠的树木，远远地看着整个学校，就能给人一种书卷的气息。

　　蒋芸梅今天难得的不怎么开心，她前天才在县财政局小区租了一个一套一的房子，虽然房子并不怎么宽敞，而且也没有装修，不过对于一个工资并不怎么多的中学女教师来说，已经足够了。关键是它租金便宜，这样就可以省下更多的钱了。

　　有了自己的房子后，她昨天抽时间简单地将房子布置了一番，虽然连家具都没几样，不过好歹也有了自己的一个窝。

　　等昨天放学后，自己第一次买了点菜，在这个新家做了一顿并不怎么丰盛的饭，当她把三样简单的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呆坐着看着狭窄却空旷的房间时，终于感到了那一丝寂寞。她突然地希望男朋友能来县城看看她，能陪她在学校里走走，能陪她在这简陋的房间一起吃饭。

　　于是，蒋芸梅给她的男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蒋芸梅的男朋友是和她同一届的大学同学，也是今年刚毕业的，两个人在学校还算不错，成绩一般偏上，感情也是一般偏上。

　　“喂。”

　　“嗯！”

　　“在干嘛？”

　　“吃饭。”男孩的语气并不太好，显得并不怎么高兴。

　　“怎么，不高兴吗？”蒋芸梅有些担忧地问道。

　　“今天去应聘，又被赶出来了！”男孩的语气已经有些气愤了，也许是想起了白天的窝囊劲。

　　“慢慢来吧，总会找到好工作的。”

　　“慢慢来！慢慢来！老子腿干都跑断了，那些狗日的就是不长眼，硬是不要老子。”男孩似乎在对着电话吼叫，声音很难听。

　　蒋芸梅最不喜欢的就是男朋友说粗话，本以为大学里出来的人，好歹要文明一些，却不想他老是改不了这个毛病，虽然为此都已经吵了好几回了，可惜他依然没有在意的样子，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她听了他叫嚷，心里一下子就火了，不过想到他今天找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就强迫自己忍了下来，继续安慰道：“那也不用灰心嘛，你可以稍微把要求放低一点，先找个工作将就着做，以后再找好点的嘛。”

　　“你以为老子和你一样哦，啥子破烂活路都舍得去干！”

　　后来说的甚么，蒋芸梅已经不太记得清了，不过是大吵了一架而已，内容都无所谓了。她甚至记不起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让他来怀水看自己的事情。不过或许说和没说都一样吧！反正后来那个男孩一气之下就提出分手了。

　　蒋芸梅也同样不甘示弱地臭骂了他一通，就将电话挂了。结果在挂了电话后，面对几盘已经凉掉了的菜，她终于痛哭了出来，哭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给几个好朋友打了电话，结果自然是那些朋友合力，将那个男孩贬得一文不值，直到第二天凌晨她才在朋友的安慰声中缓缓睡去。

　　虽然心情糟糕，她今天早上还是不得不准时起床来到了学校。工作还是需要去继续的，毕竟自己还不想失去这份比较称心的工作。她的课在六班，就在第一节。

　　她现在抱着教案，慢慢地向着教学楼走去。清晨的阳光散发着独特的慵懒气息，感觉暖洋洋的，完全不似中午的闷热。

　　少许的微风晃动着还带着湿气的树叶，将阳光在林荫下投下的影子剪切得活蹦乱跳。蒋芸梅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看着身边这所渐渐醒来的学校，和学校中那些还打着哈欠的学生，稍稍地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力地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让自己找回更好的状态，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到今天的课程。

　　“啪，啪，啪。”蒋芸梅拿着黑板擦在讲桌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以便将那些开始神游天外的同学们拉回来。黑板擦撞击在讲桌上，扬起了一股不大的白烟，同时传来一道淡淡的，有些刺鼻的粉笔灰香味。

　　她放开了黑板擦，皱了皱眉，以便让自己忍住打喷嚏的欲望。等到下面的学生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老实时，才继续说道：“我们前面一段时间，由于大家彼此不是很了解，所以教的也没有甚么明确的目的和针对性，现在前面几个单元我们已经学习完了，我打算在下个星期一给大家做一个测试，看看大家掌握的程度，后天放假后大家可以回去认真复习一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开始出现窃窃私语了，等到她的话说完时，教室里面就完全是一片骚乱了，甚么唉声叹气，甚么大呼小叫，整个教室就好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她苦笑了一下，想起了当年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每次听见甚么测试、考试就头痛。

　　她再次拿起了黑板擦，连着敲了几下，等下面安静下来才说道：“好了，一场考试而已，没甚么大不了的！大家下去稍微复习一下就好了，我们现在继续上课。有谁能回答……”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下面就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说话声。蒋芸梅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教室的左后面，那里一个女孩正埋着头在桌子上，而她旁边的那个男孩却探出身子，靠近那个女孩，正在说话，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不过在已经安静下来的教室里面还是比较明显的。

　　蒋芸梅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或许是昨天才和男朋友分手，所以她不太喜欢有学生在自己的课堂上亲亲我我的，尤其是今天。

　　“高月明，你来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那个男孩突然听见老师叫他的名字，好像吓了一跳，立刻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等听见蒋芸梅的话后，立刻哑巴了，支支吾吾了一下才说道：“我，我没听见。”

　　蒋芸梅气得都不知道说甚么好，她重重地将手里的黑板擦拍在了讲桌上，随着一股浓重的白烟腾起，那股呛人的味道也变得重了起来，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说道：“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是在上课，而不是甚么网吧，茶馆的无聊地方，你应该明白你来这里是干甚么的！”

　　高月明的脸红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可就是没有说出甚么话来。

　　蒋芸梅看着高月明不开腔，只好叫了他旁边的那个女孩的名字：“秦琴，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在干甚么？起来说话。”那个女孩还是趴在桌子上，一直没有抬头，听见老师叫她的名字，稍微的动了动，不过还是没有起来。蒋芸梅正要发火的时候，高月明却突然说话了：“老师，她不舒服。”

　　“我是在问她，没有问你，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蒋芸梅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而这个男孩却一再地让自己生气，现在也没怎么在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甚至还有一丝鄙夷的味道。

　　“可是……”

　　男孩还想争辩甚么，可是他刚开口，蒋芸梅就立刻打断了他。“够了，不好好读书，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你们……”

　　她的话同样没有说完，那个男孩却突然拉开了自己身后的椅子，一步跨到了那个叫秦琴的女孩的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道：“我带你去看看。”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看着高月明，而蒋芸梅却使劲地捏着黑板擦，心里拼命地忍住想要将它砸出去的冲动。

　　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高月明缓缓地搀起了秦琴，大家这时才相信她可能真的病了，她脸色惨白，就算在高月明的搀扶下，依然是颤巍巍地才站了起来，高月明开始只是扶着她的左手，结果看她站起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立刻往前一步，将秦琴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背了起来。

　　教室里的人都愣着，看着高月明背着秦琴一步步地向着讲台边走去，等到他到讲台边的时候，他弓着腰，尽量地不让秦琴往下滑，却努力地抬头对视着蒋芸梅，仿佛挑衅地问道：“我可以出去吗？她现在需要的是医生，而不是书本，老师！”他故意地将老师两个字说得很重，仿佛怕近在咫尺的蒋芸梅听不见似的。

　　蒋芸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确实被气得不轻，不过她没有立刻回答男孩的话，等了一下，让自己的呼吸稍稍顺畅了才说道：“把她送到医务室就回来上课。”

　　男孩对她笑了笑，好像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一样，然后才又背着秦琴向教室外走去。高月明长得很壮，而秦琴却是一个小巧的女生，他背着她走起来好像很轻松，很随意地就走出了教室，消失在了走廊上。

　　高月明走出教室后，教室里面好像突然一下活了过来，各种叽叽喳喳的议论突然地就蹦了出来。蒋芸梅并没有立刻阻止他们，她现在也想跟谁说说话，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闷。这次她没有敲黑板擦，而是等了三四分钟，等到下面的议论声渐渐自己消失时，才静静地说道：“好了，我想今天的事情现在就下结论还早了一点，等我下去了解了之后再给大家一个说法吧，我们继续上课。”

　　高月明在下课之前才回来，蒋芸梅看了看他，没有甚么表示就让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到下课的时候，她才对高月明说道：“高月明，下午放学后到办公室来一下，好了，下课。”

　　她没有等到学生们离开，就第一个逃也似的走出了教室，她突然感觉有些害怕，觉得自己在这些大孩子心目中的形象这次算是彻底破灭了，不管是对秦琴的恶劣态度，还是被高月明的挑衅甚至是战胜，都会让这些学生看不起自己的。她夹着教案走上了走廊，突然就忍不住想要哭出来，心中万般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就要爆发了一般，可是她看着身边冲出教室的学生，还是拼命忍住了，只是加快了脚步。当他走下楼梯，马上就要离开教学楼的时候，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折身向着另一栋楼的医务室走了过去。

　　学校的医务室和一个诊所差不多，不过里面现在只有一个女校医在，并没有秦琴的影子。

　　“王医生，我们班那个女学生呢，没有来这里吗？”蒋芸梅奇怪地看着正在桌子上写着甚么的医生问道。

　　“哦，蒋老师，那个女孩刚才已经送到县医院去了，她可能是急性的阑尾炎。对了，你怎么就叫那么一个男生背她过来，我看他累得不得了，该多喊几个人帮着送过来嘛。”从一年级的教学楼到医务室有六百米的距离，这里再往外面一点就到校门了。蒋芸梅突然想起了那个走出教室时轻松而强壮的背影，当时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可靠。她心里感觉怪怪的，对着王医生笑了笑就走了，逃也似的跑回了办公室。

　　她心里乱糟糟的，没来由的一丝的愧疚，一点的感动，一缕的气愤，各种复杂的感觉不断地在心里翻腾着。而脑子里出现最多的就是高月明那挑衅一样的眼神，和他轻松而厚实的背影，不知道当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还有好几个，不过由于蒋芸梅才到学校不是很长时间，大家都不是很熟，遇见了也只是微笑点头一下罢了，他们对蒋芸梅的出神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只是好奇地看了看就继续他们自己的事情去了。

　　整个的上午，蒋芸梅都有些魂不守舍，幸好备案的工作并不是很繁重，而作业也不是多得改不完。而下午给八班上课的时候，她更加的老是走神，心里不住地想着放学后该和高月明说些甚么。

　　她以前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男孩，只是知道他好像喜欢运动，成绩应该一般吧，毕竟大家认识才不过十几天而已，不过她感觉这次应该还是要好好的教育一下这个男孩，毕竟老师还是老师，要是这次不给他一点下马威，以后可能就再也制不住他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放学之后，蒋芸梅草草地处理了自己的工作，一边拿出八班今天交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