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间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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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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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听得呆住:“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事?”

“说这些有什么用?有证据的事,你妈妈尚且可以不理会,更何况没有证据。没错,我一向不喜欢陈子瑜,不过那只是针对他的浮躁放纵,他败陈家的产业也好,败陈家的声誉也好,你外公、你妈妈能忍,我就没什么不能忍的。可是犯了罪就不一样了。你妈妈一味姑息他,帮他收买刘雅琴封口,保外就医逃脱,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拿他当弟弟看待,如果他来向你求助,你说不定也会心软帮他。我不能眼看着他干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再把你们全部拖下水。所以老胡劝我留意你妈妈的行踪,我就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我做了,并不后悔。”

高翔一时无话可说,听了好一会儿,他说:“我搞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左思安,非要叫刘雅琴去把她的事讲出来,让她无法在学校立足,不然以她那种内心文静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闯到我们家里把这件往事抖出来的。”

高明长叹一声:“我倒是多少明白原因的。你一直关心左思安,你妈妈总认为你会被纠缠住。她请了那个叫王玉姣的女人给宝宝当保姆,那女人的儿子跟左思安是同学,夏天你去刘湾看过左思安,半个月前,左思安跟她母亲闹别扭离家出走,也是你去找回来的,这些事王玉姣都告诉了你妈。”

高翔愕然:“这次她倒忍住没来教训我。”

“你发了一回脾气,她多少有些忌惮,上个星期又打电话跟我唠叨这事,我被她说烦了,告诉她别瞎操心,胡书记跟左学军通电话谈过,左学军很可能在结束援藏以后申请去外地工作,只不过他妻子好像不大愿意调动换工作。你妈当时什么也没说,我以为她总算放心了,哪知道她又动了糊涂心思,迫不及待找刘雅琴散布消息,当然是想弄得左思安没法在汉江市待下去,她妈妈只好下决心带她走。”

高翔心底寒透,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母亲恶毒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陈子惠从来不问是非对错,把个人好恶看得比什么都重,加上一向不管不顾的性格,确实做得出这种事来。

“左学军到清岗任职不过一年时间,我跟他没有私交,但对他印象不错,他有学历有能力,工作认真负责。如果他女儿没出这事,或者出事之后他听别人的劝告,不把事情闹大,按老胡的说法,他的前途是很光明的。结果呢,被你妈一闹,他只能去援藏。我内心是很同情他的。当初做了那件事,我没打算主动坦白,但我也做好了准备,你妈妈、你外公也许会有发现的哪一天。”

“你还是好好向妈妈道歉,把道理讲清楚,让她别闹了。”

高明摇头:“没有用,你妈妈那个人,根本没有讲道理的时候,我也受够了,她要离婚就离吧。”

高翔大为不悦地说:“爸爸,你把离婚说得这么轻巧,难道早就动了这个念头不成?”

“我并不想走到这一步,婚姻是我选择的,能咽下去的,我全咽下去,你什么时候看我抱怨过。但是清岗酒业我持有股份,你外公身体不好,大部分工作已经交到我手里,生产、研发和销售这几个环节全都由我主管,我定下的扩张策略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今年销售与利润都有可能翻番,明年我们的目标是争取上市。想把我扫地出门,恐怕没她想的那么容易。你不用担心,照我猜测,你外公会让她消停下来的。”

不知道陈立国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他确实让暴跳如雷的女儿安静了下来,第二天,陈立国由司机接回清岗,临走前嘱咐高翔多开导他母亲,高翔心里难过:“外公,您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有,我父亲……”

他实在难以措辞,陈立国点点头:“我明白。”

陈立国走后,陈子惠面色灰败,一言不发。高翔说到他昨天晚上已经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连夜为宝宝另找了一个保姆,马上就会过来,她居然也提不起精神来反对。高翔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他给王玉姣多发了半年薪水,请她收拾东西立刻离开。王玉姣大惊失色:“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左思安会过来大闹,这件事不能怪我,我没有做错什么。”

“做没做错不需要多讨论,但你不适合再在我家照顾宝宝了,拿了这钱,在省城另找一份保姆或者钟点工的工作并不难。”

王玉姣看他神情,再看看陈子惠,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高翔去卧室抱起宝宝,在摇椅上坐下,轻轻晃动。宝宝经过昨晚的哭闹,看上去精神比平时更加委顿,在他怀里扭动着,发出含混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他低头凝视,宝宝嘴边挂着点亮晶晶的口水,那双眼睛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酷似左思安。

他的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更紧地抱住了这个小小的身体。

他想,以母亲的个性和对陈子瑜近乎偏执的疼爱,要原谅父亲大概很难了。而外公就算明白事理,努力息事宁人,但陈子瑜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一旦知道女婿曾经告发,间接造成儿子的横死,他心中肯定会有芥蒂。父母不大可能和好如初,岳父女婿之间更是有了难以消除的隔膜,牵涉到家族企业的经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起更大的争端。

但他更多的是庆幸这事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哪怕到他这个年龄,也仍不希望看到父母离婚——更别提在左思安那个敏感脆弱的年龄了。

一想到左思安,他便记起他打在她脸上的那记耳光,清脆的一响,她却看也不看他,没有任何惊恐与意外。他必须深吸一口气,才能说服自己挥开眼前那张面孔。

4 

新保姆接手之后,高翔交代好注意事项,马上去了公司。他先去楼下仓库,意外地看到刘冠超与刘雅琴正在楼梯转角的位置说话,看到他过来,刘雅琴连忙说:“高总,我弟弟来找我有点儿事。”

高翔对刘冠超在上学时间跑来公司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无心过问,点点头:“我有事找你,请你进来一下。”

刘雅琴随他进了办公室,看上去显得十分镇定:“高总,如果你是要问左思安的事情,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我完全不想这么做,但你母亲坚持,我怕丢了工作,不得已才……”

“不用这么急着撇清自己,我知道是我母亲要求你去师大附中散播关于左思安的流言,但她并不能强迫你这么做,而你应该清楚,我很关心左思安。你完全可以选择拒绝我母亲,如果害怕她,也可以告诉我,我自然会出面制止。可你还是去做了,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刘雅琴苦笑一下:“高总,你说得很对,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的母亲,你制止她,她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和我妈妈都端着你家的饭碗,我弟弟要上学,我爸爸要治病,我们的收入要支撑整个家庭,不听她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高翔没法儿回应这个反诘:“这件事是我母亲不对,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我接下来要问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两年前,左思安被你带到护士学校后门并留在那里,陈子瑜为什么会恰好出现?”

刘雅琴淬不及防,一下面色大变:“我怎么知道?我根本都不在那里。”

“你说陈子瑜跟你是恋爱关系,但你怎么解释护士学校有六个未成年女孩经你介绍后跟陈子瑜有了往来?”

“警察也来问过这个问题,我都说清楚了,没有那回事,一个证人也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是谁编的谣言。”

“左思安因为惊吓过度,没法儿还原当时的经过,但有几个事实是很清楚的:你让你弟弟带着她去跟你会合,一起去化工厂俱乐部看电影,但其实不必走护校后门那条路;你临时把你弟弟叫走,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而跟你有密切往来的陈子瑜刚好驾车经过;陈子瑜对警察说本来该有另一个女孩子在那里等他,他认错了人;事发之后,陈子瑜让母亲火速给你送钱封口。你怎么解释这其中的联系?”

刘雅琴说不出话来。

“现在请你告诉我,是你一手安排了那场强奸,还是陈子瑜的主意,你充当了帮凶?”

刘雅琴面色惨白,慌乱地说:“你想怎么样?让警察来抓我吗?你说的那些连一点儿证据也没有,休想吓唬住我。”

“没错,我没有证据,警察大概也奈何不了你。我只是想弄清楚,那个时候你还不满18岁,怎么会恶毒到把一个小女孩送进虎口。”

刘雅琴还没来得及回答,仓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刘冠超闯了进来,他直直地瞪着他姐姐,声音尖厉地问:“他说的是真的?”

“叫你在外面等,你跑进来干什么?”

“很多事情我越想越不对,有好多话要问你,你一直搪塞我。”刘冠超一把抓住刘雅琴的手,“你告诉我,小安真的是你害的吗?”

刘雅琴看着高翔,他坐在办公室后,正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她知道今天已经不可能再为自己辩解,同时被深深激怒了,狠狠地甩开弟弟:“左思安是你心目中的女神,高不可攀,必须供起来接受你的膜拜;我呢,我这个姐姐就只配早早辍学给你赚学费吗?”

刘冠超的面色也变得惨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就算你恨我,小安又怎么得罪你了?”

“她没得罪我,不过她是副县长的女儿,被父亲爱得如同心肝宝贝,我弟弟拿她当仙女崇拜呵护,我爸爸每天把最好的菜挑出来洗好送到她家,我妈妈觉得她理应享受一切照顾。我忍不住想看看,在她身上发生跟我一样的事情会怎么样。”

刘冠超再也讲不出话来,呆立一会儿,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办公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刘雅琴惨然一笑:“哪怕他的学费是我赚的,他的衣服鞋子是我买的,他也不会原谅我了。”

“你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女孩,就只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儿忌妒,谁也不可能原谅你。”

“无辜?我在左思安那个年龄,已经为陈子瑜打过一次胎。请问按你的标准看,我算不算无辜?”

“如果陈子瑜强暴了你,你可以选择举报告发他……”

“然后让我爸爸暴打我,我妈妈没完没了埋怨我,同学耻笑我吗?”刘雅琴耸耸肩,“我才不要当这种牺牲品。”

“所以你选择牺牲别人,而且完全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面对高翔锐利的目光,刘雅琴突然从刚才那一阵反常的激愤嚣张里清醒过来,几乎在一瞬间调整表情,重新变得楚楚可怜,声音低微道:“对不起,高总,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很后悔,真的,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我才17岁,年少无知,胆子又小,陈子瑜他……一直威胁我,我很害怕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听他的摆布。”

“把一切责任推到再也不可能讲话的陈子瑜身上确实是很方便。”

“可我跟左思安一样,都是他的受害者,你不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没有为陈子瑜开脱责任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的罪过都无可原谅。至于你,只有你自己清楚,你究竟做了些什么。我无权审判你,但是我对你有基本的判断。我认为你的胆子并不小,而且也没有丝毫懊悔。你唯一害怕的不过是惩罚罢了。”

刘雅琴看出示弱也不可能蒙混过去,只得强自镇定:“我……你没有证据,能怎么惩罚我?无非就是好开除我罢了。”

“我可以明确地警告你,如果你再有任何针对左思安的行为,我都会让你明确知道后悔是怎么一回事。”

“用不着这么义正词严威胁我,我是很识时务的,呵呵,”她突然冷笑,“我已经明白了,原来你跟陈子瑜一样,都只喜欢小女孩,所以你宁可甩了女朋友,也要充当左思安的保护神。不过她也会慢慢长大,不可能永远保有你们这类人喜欢的样子……”

她突然打住,惊恐地发现高翔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冰冷犀利,整个人都与平时那个看上去温文冷静的年轻男人完全不同,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当然,她会慢慢长大,你给她带来的伤害会慢慢痊愈,她仍旧会有光明的人生。”他的声音保持着平和,“而你,请记住,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或早或晚,陈子瑜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刘雅琴面如死灰,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高翔开车来到师大附中附近,将车停好,到学校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放学时间,大批学生涌出,他终于看到了左思安,她背着书包,围巾将脸的下半部遮住,独自一人出来,周围有学生驻足张望她,指指点点地议论,她恍如不见,径直向车站走着。

他不愿意在这里引起更多注目,跟在后面,打算到安静点儿的地方再叫住她,然而拐过弯后,几个学生拦住了左思安:“喂,左思安,那个乡巴佬护花使者今天怎么没跟着你?”

左思安没有理会,绕开他们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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