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我并没有变而是我更认清了这个军队。为什么会有军队？是战争铸就了军队，我问你，战争相信眼泪吗？同情弱者吗？正如我们讨论的那个假如战争明天就爆发的题目一样。作为指挥者你要强，否则你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信任你的下属。那作为一个士兵呢？你也要强，不然你自己生命不保，也会使你的战友处在危险的境地。只有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一样强，你才有资格被他们的信任，得到他们的爱。这最后一句是我从特种大队那学来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怕转业就好好干，留在部队里，部队的大门像所有的人敞开，机会对每个人都是均等的。”
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希望现实和你说的一样吧。”
我当时没能体会出其中的滋味，只是淡淡的一笑了之。天啊！我当时怎么会如此的天真、浪漫？我怎么可能把这么关键的问题忽略掉？人情、官僚这些事情还少见了？没有这些哪来的这么多的会和报告？没有这些当初在军校我怎么会进不去指挥系？没有这些当初在军校我凭什么有机会打那么多子弹？没有这些我又凭什么就认定两年后三班长就应该能当上排长？而我为什么当时会忽略这些显而易见的影响因素？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人生到此始终一帆风顺，没遇到什么真正像样的波折，更没有对这些东西有切肤之痛。还因为可能是我从中扮演更多的是受益者的角色，而不是受害者。所以我怎么会意识到这些呢？王平就不同了，他生自贫苦的农村，了解世态炎凉。所以对人情、对官僚这些有更深的认识。可我当时怎么会能理解呢？我想得更多的是自己懒得去开会就叫王平去，自己懒的写报告就把大概意思说给文书听。所以当时我自然意识不到这些，此后当我被这些东西重重打击了才意识到这些东西危害的时候，你们说我还配对此进行批评吗？对于一个不公平的制度当有利于我，我忽视它；不利于我，我责骂它。那我成什么了？和美国的奴隶主有什么分别？所以我不对此进行批评，只尽量不再犯相同的错误。不是因为它不好，也不是因为我根本无法改变，而是不应该由我来说。因为我不配！就算我被它打得再狠、再疼，我也不配。谁叫我一开始的时候从中得利甚丰？在这里说这些仅仅是希望，看到此的人不要像我一样，最后落个哑巴吃黄连的下场。
看到我那不屑一顾得笑，王平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转变了话题：“说吧，你小子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知我者王平也，我打算把特种部队要组建的猜测向大家宣布。我觉得全连的人都是我兄弟，我不能跟兄弟们隐瞒，因为路要由他们自己选。到底是留还是不留、练还是不练，都应该他们自己拿主意。”
“那你对团长的承诺呢？”
我顽皮的笑了：“我想过了，我宣布的仅仅是我的个人看法、是我的猜测，不代表连里，不是连里的决定，所以也就更不能代表团长的意思了。”
他也笑了，“你小子就是鬼点子多。”
第六十五章 我不能跟兄弟们隐瞒，因为路要由你们自己选5
某晚，全连的人都到齐了。我和王平站在前面，想了想谨慎的开始了这次意味深长的战前动员。“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上一次演习的目的是什么吧？”我谨小慎微的说话，生怕自己说错话或者发出一些具有误导性的信息。“哦，对了我们有新同志。那好我说明一下。除了一般演习所具有的锻炼部队的目的外，”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的斟酌了一下：“就是演练一下特种部队在演习中发挥的作用。从效果看，虽然他们的指挥部受到了一定的破坏，总的来说还是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我第一次觉得面对大家讲话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总要停下来想下一句到底应该怎么说，甚至在说出一些重要的词以前也会停一下考虑。本来说好了，王平觉得不妥立刻打断来补充，可我还是非常的紧张，毕竟是在打擦边球。紧张这种气氛是具有传染性的，特别对是领导而言，传染强度会加倍增强。下面的官兵一定觉察出我的紧张，一个个坐得特直，鸦雀无声，两眼发出好奇的光。他们的这种表现叫我更加紧张，最后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无法再开口了。狠狠的解开风纪口，把帽子甩在了桌子上：“操他妈的，今儿这是怎么了？谁犯错了？弄得这么紧张？”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带兵的人都有骂街的习惯了，除了缓解压力居然还能活跃气氛。我舒服了，下面的官兵也放松了。底下就有人叫：“副连长，你有什么话就说。干吗这么不爽快，这可不像您！”“是啊。”“有话您就直说，要是有什么事儿兄弟们谁也拉下的。”……
他们说得我好像有多小气似的，我笑了：“算了，我也不拐弯抹角儿了。复员、转业军人安置条例有所变动王指导员都跟大家说了吗？”
说到这里很大一部分人言语了。
“操！看看你们那熊样儿！到底说了没有？”
吼声，“说了！”
“都知道什么意思了吗？”
“知道！”
“还有谁不知道到吗？”
“没有！”
我点点头，“不错，这才像个样儿。别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不济济的给谁看？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倒霉、特冤枉。为什么这倒霉事儿就叫自己赶上了？”
“没有。”拉着长调，还不齐。
“真的没有？”我试探着问。
“没有。”坚定些了。
“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早知道大家都没想法，我就不费那么大劲儿给大家想办法了。既然都没想法就解散吧。”
我开始假装收拾东西，下面有人也要动，不过看到大部分人都没这意思就又坐回去。我收拾好了，抬起头看大家还都在，明知故问：“都坐在这儿干吗？还不快解散回去睡觉？”
“副连长，这才几点啊！离熄灯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有个机灵鬼儿跟我这儿打马虎眼。
“没事儿干啊？你可去练练5公里，再不行扫扫院子，作作卫生，你看看你那鞋，多长时间没刷过了？”
要是平常下面早就哄笑了，可是今天没有，大家都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静，不知道是谁打破了这个局面，大胆的说：“副连长，我们有想法。”声音虽小可是影响很大。小面一下就乱了，纷纷说，“对，我们有想法。”“我来部队就是为了三年以后有个工作的，可是这下……”“副连长，您不是说有方法吗？跟我们说说行吗？”……
“哦，这么快就有这么多想法了？”
都笑了。
“笑个球啊！不是早跟你们说过了吗？有话拿到明面儿，甭跟我耍心眼儿，我最讨厌中看不中用的那套虚玩意儿。上面有事儿没事儿总开会不算，可在连里还要听你们这套虚玩意儿？”旁边的王平还是捅我了，我知道他会说，这种话影响不好。不过我觉得恰恰相反，下面的兵们都笑了，气氛不再紧张了。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嗯，我一开始说得不利索是因为有些敏感话题，没法和大家说。”下面开始起哄。
“起什么哄？如果大家都知道了还要保密条例作什么？”我现在已经很放松了，笑着说。
看到我的笑脸，下面还是有起哄的。我一摆手：“都别闹了，说正事了啊！我分析你们无非两种，一种来当兵是曲线救国，想复员以后找份像样的工作。不过我想说你们可能还不了解，以前能安置的好工作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哪儿有这么多铁饭碗？所以条例改革对你们好像没什么影响，就是有影响我也没法帮你们。因为你们要求太高。我呢？也不过是个小破副连长。如果一复员就能有个好工作，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下面一片哄笑声，王平又在后面捅我了。从力量来看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为我担心，如果让上面知道了对我不利。可我当时真没想这么多，更何况你要是真能给我份稳定、清闲、高收入的工作我还真不在部队干了。挑战可以留在别的方面嘛，不一定非要留在部队。
等下面安静下来我继续说：“还有一部分就不同了。本来复员以后生活就不算好，这下连保险都没了，就更雪上加霜了。”当我说到这里，下面马上安静下来了。哎！中国还是穷人多啊！别看我总觉得这个连部条件不好、军人的钱也少但还是有人当蜜罐的。“对于这些人我给大家指条路——你们争取留在部队不就行了吗？”
沉默一会儿，有人说了：“副连长，哪您说的那么容易呀？别说提干了，就是转成志愿兵也难啊！”附和者众。
“咱们连的指标就这些，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们谁要是真想留在部队可以自己去争取。”我坏笑了一下：“比如说去特种部队。”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一下子就乱了。
“乱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和大家说了吗？特种部队在这次演习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所以我估计咱们军区很快也会组建。你们谁要是想留下来，在部队继续干，自己凭本事进去，那里提干跟玩儿似的。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叽叽喳喳的乱了一会儿，狼崽子首当其冲，大声问：“潭排，我们怎么才能进的去特种部队呢？”
“问得好，我这里有S军区特种部队对体能、战术、心理测试等项目的要求。虽然不是我们军区的，但是有一定参考意义。谁有兴趣可以找时间来看，但是我要提醒大家不许外传，因为这些东西是不公开的。至于说具体怎么才能进入特种部队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们能达到这个指标的话，我相信特种部队的大门就是向各位敞开的。”
“您认为我们有资格入选吗？”没想到狼崽子问的如此专业，而且对此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心。我记得他的生活条件不错啊，干吗非要去那里吃苦？不过，这个想法仅仅是在大脑中一闪而过。从心底上讲我还是挺欣慰的。
“你们是否有入资格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但我可以明确的承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争取。听好！是最大的努力！”我加重了语气说道。“不过如果到时候我真的把这个机会争取来了，你们再练肯定是晚了。”
看来，有不少人被说动心了。最后我实事求是的把特种部队的情况非常详尽作了介绍，比如那里的条件好、待遇高、提干容易、要求单兵技术高、训练艰苦、工作也更危险不像炮兵似的总能待在后方，反正是把自己知道所有的情况都说了。尽量不带任何的个人色彩，即不说他好，也不说他不好。只是在最后我才用情地说道：“正如我开始介绍的那样，特种兵被誉为军之骄子，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所以我从心底希望大家都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不过事实也是残酷的，并不是每个人通过努力都能够达到的。如果你没有一个坚定的目标作为思想后盾的话，仅仅是凭着头脑一热就开始训练，我敢保证最后等待你的将是失败。所以我希望大家回去以后要好好思考。我已经毫不隐瞒的把事情都讲出来了，作决定的人必须是你们自己，不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表示尊重和理解。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的路，它要由你们自己来选、自己来走！”
第六十六章 命运的惩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虽然我希望把连里所有的人都带进特种部队，不过人各有志强求不来。更何况也不是是个人就能进得去的，在我去S军区特种大队以前我就隐隐约约地知道能进去非常难，在对特种部队有所了解以后我的认识就更加具体和量化了。不论有多少，只要有一个能进去也是我的成功，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事实是残酷的，我就像是判官一样一次次的宣判着：由于你的视力所以你可能会进不去；你的心理测试也许会影响到……天！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特别是看到他们的眼神，特别是看到他们依然和大家一起战斗在那些特种训练项目的时候，我简直是在犯罪！
“这不是你的错。”身后王平用有力的手抓着我的肩膀。
“是我给了他们希望，海市蜃楼般的希望”
“该说的你已经都说了，就像你说的‘路要有你们自己来选’。”
“王平！”我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回过头来看着他。泄气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感情不允许我对此视而不见。是我给了他们希望，可是难道还要我亲自把他们扼杀掉？一边是努力也是无用，一边是扼杀希望，我把自己推向了两难的处境。而这个两难的处境是在我下定带他们进特种部队时就注定了的。命运啊！他在不停的惩罚我啊！惩罚我不知道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