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张小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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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张小砚-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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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拉前轮,桑吉扎巴在后面顶后轮。太危险了。水深的地方到膝盖,水里全是大石头,桑吉扎巴推不动,就蹲在水里用肩膀把车一点一点往上扛。那水淹没至他肩膀。
  车过去后,桑吉扎巴说晚上到80K去找我们。我说不知道会住在80K哪里,担心他找不到。他说他每家每家找,一定能找到我们。看他浑身上下稀里哗啦淌水,冻得直抖。想说谢谢,终于还是不说,这样的帮助不是一句谢谢可以表达的。
  过山口不久,途中,一处瀑布从头顶屋檐状突出的岩石当头泼下,研究半天无处可避开,只好硬着头皮从下面经过,瀑布的水流打在安全帽上噗噗一阵暴响。
  过了嘎龙山口,就开始一路向下了,要从海拔4640米一直下到800米处。那就是传说中的墨脱县城所在地了。
  路上艰险叙述起来太废话,无非是道路成河,净是磨盘大的石头,和阿亮二人吃尽苦头。我和阿亮是走到雅江的时候,临时起意要买摩托车骑到西藏去。在雅江买了摩托车后,在机车行老板简单的指点之下,我们找了个坝子开始练车。从起步、停车开始练,然后再练换档。一路摔得魂飞魄散,但都没有这一路摔得惨,不记得摔了多少跤,摔到后来已经完全丧失信心。腿都软了,很多地方只能推车过去。又推又拉又扛,用尽所有力气,这车到这里已经成了巨大的累赘。至此不想也不可能走回头路了。天黑前无论如何也要赶到80K住宿,黑夜在这深山密林里,野兽出没之地,危机四伏。
  一路无穷无尽的下坡。一陡坡下冲的时候,撞到大石块上,巨大的撞击声,因为坡度太陡,阿亮一个人骑下去的。我听到声音赶紧往下跑,看到阿亮趴在地上,摩托车还压了一条腿,我冲上去又扛又推,把车抬起一点,让他抽腿出来。赶紧搀扶他起来,他直冲我摆手,让我不要动他,让他缓一缓,我跪趴在地上用纸巾擦他脸上的血。翻创可贴给他贴伤口。那一刻,害怕极了,天快要黑了,在这丛林里。一个人都没有,电话也没信号。他若摔伤了,我一个人怎么救得了他,拖也拖不动,背也背不动,这种路我的烂技术又没法把摩托车骑出去求援。如果他受伤了不能动,我又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徒步走出去求援。那样时间耽搁会太久,太危险,丛林里有野熊、毒蛇……简直绝望。好一会,阿亮才坐起来,安慰我说他没事,别害怕。我扁扁嘴想哭,又怕影响阿亮情绪,强忍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骑着摩托进墨脱(5)
后刹车摔坏了,一路都是陡坡,靠挂档速带,和前刹车。但是祸不单行,没走多远,前刹也不灵了。坡度过陡的时候,再也不准阿亮骑下去了。让他把着车头,我在后面拉车尾,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一路全是下坡,如此非常耽搁时间,一小时连10公里都不到。我拉车拉得手软,没力气。丛林里蚂蝗肆虐,从树枝上往下掉,从草丛往上爬,从裤腿、裤腰、衣领处纷纷往身上钻。不时要停下来摘蚂蝗,蚂蝗咬了倒是不疼,只是这种触感异常恶心,被叮咬过的地方一直流血,身上黏黏的非常难受。
  虽然拼命赶路,天还是渐渐黑了,看看里程表,已经超过80公里了,但是80K转运站还没出现。见路边几个工棚零星灯火,以为到了,转过去,又是一片黑暗,依旧是丛林莽莽。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蚂蝗,但又顾及不上了,没有时间停下来摘,我自己肌肤的触感老是在徒劳地定位,觉得后腰处有一条、大腿处有几条、后脖处也许有……这种徒劳几欲让人抓狂。
  阿亮怀疑是不是里程表摔坏了,担心我们其实离80K还很远,今天不可能赶得到了。又说是不是刚刚路上那个分叉的路,我们走错了,我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去往何方的。我知道他的担心,我也很害怕,觉得这次玩得真有点没谱了。但还是振作起来,大声打断他的消极言论:“路没错,那条路很窄而且是往山上走的,墨脱县城海拔只有800米,不可能是往山上走。”
  过了会,阿亮又对我说:如果待会有车经过,不管是往哪里的,让我拦车走,无论如何不能让我也在这丛林里过夜,我们没有任何野外的装备,除了这辆车和随身的换洗衣服,这样太危险。害怕丛林里夜晚有野兽出没。我说:“阿亮,我们是同伴!我不可能撇下你一个人走,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这样的夜里别说车,人都没有。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就算没有野兽来,你一个人在这里乱转也要崩溃了。你不要乱怀疑什么,80K肯定快到了,就在前面。”他坚持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没有牵挂,我在他反而更担心。要保护我的安全,担心我的担心等等。我心里一时什么情绪也说不清楚,想流泪。但也知道,这不是抒情的时候,这种时候内心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
  伸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大声说:“阿亮,雅江买车时,你说此去一路要相依为命。不要当我是女孩子,就该娇气该照顾。我们是兄弟,患难相共!”阿亮回头看看我,一时感慨万千,不能言语。伸手把音乐声放到最大,继续赶路。
  有时候,朋友比情人更死心塌地。
  约莫又赶了半个钟头,竟然听到后面有车声,惊喜交加,几乎疑为幻觉。事实上,我已经开始零星有幻觉出现,有时突然看到路边仿佛有人,有时晃眼对岸突然出现灯火人家。太累了,太疲倦了。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倒下。
  这车大概是路上坏了,耽搁了,否则这么晚怎么还有车在密林里赶路?拦下来问80K还有多远,车上人说:“已经到了,前面转弯就到,你们跟我们的车走吧。”我和阿亮相视而笑,心中一片明亮。
  果然转弯就看到数十盏昏暗灯火,泥泞的道路旁散乱分布着一些木板棚子,这场景太像西部拓荒片里的场景了,如此荒芜简陋。而这就是波墨路上重要的节点,也是墨脱县城赖以维系的物资转运站。许多背夫们就是从这里将物资徒步背进墨脱县城。
  80公里骑了12个小时,12个小时只是在波密吃了一顿早饭。全凭一股怕死在路上的劲头,折腾到此。
  从车上下来,阿亮竟累得扶不住车,连人带车倒在烂泥里,我亦随车扑倒。从来没有过这么绵软乏力的感觉,一路摔伤的地方也感觉不到痛,身体也没有寒冷和饥饿的感觉。整个人瘫在泥里,却又感觉人在往上飘,没有一点分量。周围的人声,人影,不可闻,不可见,化为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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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意气为君饮(1)

  2009年8月12日  宿80K旅店
  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脱衣,逐一检查蚂蝗,拽下十几条,都吸得饱胀。身上还爬进一种竹节一样的软体黑虫。恶心得浑身打冷战。身上流血的地方有些已经干了,新伤口处血继续涌出来。没有热水,用冷水草草擦拭一番,穿了一天的湿衣,皮肤浸得苍白起皱。换衣服时,发现包里的衣服也湿了。可能是路上过水时包里进水了。幸好我将相机等电子产品都用塑料布包好放在胸前的军挎里。
  下楼,坐在旅店凳子上,灯光昏黄,还有电视,在放台湾言情剧,看到那些唧唧哇哇的偶像派生活,相当有不真实感,但我们确实回到人间了。刚车上几个人热情邀我们一起吃饭,我们推辞,他们过来拉我们过去,说:“到墨脱就随墨脱的规矩,这边只要吃饭都是大家一起的。墨脱的人是最热情好客的。”如此,也不矫情,一起围坐吃饭。这群人是墨脱中学的老师,从八一办事回来,包车进墨脱。问司机小曹80K之后,路况如何?他说更烂的路在后面。有几处水很大的地方你们不一定能过得去。而且墨脱的路,今天说不得明天的事,随时有变故,走一截看一截,走不过去就退回来吧。这些话和我在波密打听的一样。他们今天就是路上堵在嘎龙山口那里耽误了,就是桑吉扎巴帮我们推摩托车那一段,看来我们走了后还堵了很久。所以这么晚才赶到80K,本来这段路晚上是不会有人走的。不过小曹说,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想走,还没有人走不过去的路。这句话深得我心。
  邀我们喝酒,不想喝,太累,身上又不舒服,也不想说话。但是司机小曹说必须喝,一是席间有二位老师结婚,刚从八一办了手续回来,二是董老师调动成功,此次最后一趟回墨脱。两大喜事,当喝酒祝贺。阿亮立即豪爽地说:“这样啊,那一定得喝酒庆祝一下。”我望望他,知道他的酒量并不好,而且这一路都是他骑车带我,累坏了。说:“阿亮不太会喝酒,我陪你们喝酒。”阿亮伸手在桌下拍拍我的手,笑着对大家说:“我的酒量是不好,但是碰到朋友喜事,说什么也得一起喝一杯。”
  几杯酒下去,大家熟络起来。董老师说他们一路上都在留意我们,12K处我和阿亮修车他们就已经看到,以为我们只是去嘎龙山上看冰湖就回转,后来看我们过嘎龙山,堵车处他们亦在,见我爬上一辆辆卡车,他们猜测我在干嘛,是不是车坏了,寻求帮助。后来见车开始纷纷倒腾让路,觉得这两人很厉害,还在车上相互打赌我们能不能进得了墨脱。后来一路没见我们,很为我们担心,没想到在80K附近又遇见我们。
  司机小曹相当能喝酒,且喜欢劝酒。我看阿亮累得手连碗都端不住,直抖。脸上颜色都呈灰白,状态非常不好。就不管了,把阿亮的酒拿过来替他一饮而尽,说:“大家喝酒是为高兴,不是为了把谁灌醉嘛,阿亮不擅喝酒,大家体谅一下,我替他陪大家喝。”大家起哄调笑说阿亮好幸福,我也不解释。阿亮嘻嘻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匆匆上楼睡觉。我继续和大家喝酒扯淡。
  董老师人逢喜事,又喝了点酒,非常健谈,大家散去后,就剩我们俩了,看他谈兴正浓,就陪他聊天喝酒。我是夜猫子,夜里精神比白天好。借了条毯子裹住自己,窝在椅子里听董老师说话。偶尔抿一口白酒,身上暖暖的。

相逢意气为君饮(2)
门外仍大雨倾盆,我侧耳听雨声,不禁面有忧色。明日路愈加不好,这样大雨,路上水深,如何过得去?还有我的小朋友桑吉扎巴,他可曾赶到80K?董老师他们小车都堵这么晚才到,桑吉估计今晚赶不到80K了。如果露宿丛林该如何是好?
  董老师善解人意,见我面露忧虑。就开口邀我们明日一同赶路,如路上有状况可帮助,相互照应。水深处可帮我们把车推过去。我担心跟不上他们的越野车,他说这路上任何车都速度差不多。路遇塌方堵车,摩托车反而有优势。又说这里日日大雨,雨水他们早已习惯。不过有一好处,大雨晚上下过,白天就会天晴。白天倘若下雨,晚上就不下。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为好天气喝一杯吧。我虽不信,今天白天就在下大雨啊,这晚上不是还在下么?但心里却宽慰起来。墨脱路上有伴是幸事。
  董老师说在车上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议论,说这两个人是不是来旅游的,看起来又不像。但又不是墨脱人。墨脱县城人极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都面熟。猜测我们是干嘛的。从未见过人骑摩托进来还带人带行李,勇气可嘉,但也太危险。
  我说你们墨脱人不是常年走这路么,你们能走我们也能走。就像小曹说的,没有人走不过去的路。
  董老师说:“话虽如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能不走这条路就不走这条路,多走一次就多一次危险。人都说生死墨脱路。在墨脱四年,我只出过墨脱两次。一次是四年之中唯一一次回家探亲,一次是出走。哦,加上这次才是第三次。”
  四年前,董老师也如今日我和阿亮这般,穿着军用雨衣,解放鞋,进墨脱。不同的是我们骑车,他们徒步。刚从大学毕业分配至此,一行四人,加一个当地老乡向导,背着行李往墨脱走,一路倾盆大雨,走了好几天。在路上和当时的女友,也是同班同学还因小事闹别扭。董老师笑说:“就因为和我怄气,她凭着这股气撑到了墨脱。男人这样走都要虚脱。何况一个女孩子。一晃四年过去了,我还出过墨脱,她一次都没有出过。路太难了。以前墨脱没有网络,消息都很闭塞。人待在那里很闷,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打牌。渐渐成废人。什么理想、事业、人生渐渐虚无。久之,和外面的世界脱节厉害,有次回家探亲,硬是不敢过马路,觉得车特别多。”
  “偶尔有游客进墨脱,我总想和他们搭讪,毕竟是外面来的人。但是能说话的也不多。待久了我自己的交流能力也退化了。觉得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那种孤独压抑的感觉让人要发疯。终于有一天,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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