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终成蹙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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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终成蹙眉好-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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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疏烟





立春



——太阳到达黄经315°,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他用剑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满身的血污,衣衫褴褛。身后是一片乱葬岗,无名的墓碑东倒西歪。他在这里躲了三天了,虽然不是鬼,却也变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脸上除了血迹便是泥水,若没有手中那把寒铁宝剑,根本就没人看得出他是谁。



剑身长二尺六寸,银质剑柄,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名为月影。



而月影是从不离关孟的手的。



所以关孟还有个别号,叫‘月影公子’。



而月影也同样有个别号叫‘不血刃’。



兵不血刃,月影是把可以杀人的剑,但却从不沾血。银白色的剑锋穿胸而过,拔出,不沾一滴血。



后面有人在追他,有很多人在追他



素面瑶琴遥梦儿,一剑封喉夏云深,无色和尚戒痴。



三个都是武林里颇有些名气的人物,若非如此,他何至于这么狼狈。



三个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月影剑。



关孟本是一普通镖师,武艺不过平平。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月影,从此名声鹊起。



这样的剑,是人人都想要的。



关孟打量四下无人便趁着夜色向江城的方向奔去,他不敢走得太快,他怕他还没走到江城便会倒下。他反复告诉自己只要到江城找到星芒剑的主人,他便还有一线生机。



月影和星芒是一对情人剑。然而他们的主人却不是一对情人,



“阁主,有客人来了。”年轻的男子传了话后便退了下。



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冰宫,白色的帘幔,白色的绒毯,白色的墙壁。就连匾饰上的‘冷月秋霜’四个字也是用洁白的象牙镶嵌。只有一样不是白的,那便是座上女子的衣衫。火红的罗裙上面滚着一圈曼陀罗的纹样,遥遥看去竟似是一身的嫁衣。



空荡荡的大厅,只有她一个人独坐着。显得分外寂寥。



女子不美,二十四五左右,有着苍白的皮肤和较为纤巧的五官。眸子倒是漆黑如墨,只是蒙上了一层让人看不分明的雾色,失去了原有的神彩。



她手里捧着一只小巧的酒樽,里面是盈盈的一汪紫红。葡萄美酒夜光杯,她侧着头轻轻一嗅,淡淡笑开。她喜欢酒,尤其是好酒。



关孟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他没有开口,因为他开不了口。一路奔波,他怕他此时开口会压不住已到喉咙的那口血。



过了很长的时间,女子酒樽里已是空荡荡了,关孟的脸色也缓了过来。



“在下愿出金十万,请浩雪阁送在下去往苏城扬威镖局。”他的唇角一丝微笑已跃然而上,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劫后余生总是值得庆幸的。



浩雪阁是镖局,也不是镖局。它的生意要比镖局单一得多,别人的镖局即可护物亦可护人,浩雪阁送的却只有人。但他们的安全率也比镖局要保险的多,自浩雪阁成立来未失过一次生意,而且保证送出去的死人绝不会活过来,活人也绝不会少一根头发。



不论出身门第,不论平福贵贱。十万两黄金一人,从未坏过规矩。你可以先交金子再送人,若是手头紧,也可以先送人再交金子。随你,也没有人赖过帐。



“不行。”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关孟一惊。



“我不要你的金子。”



“那你要什么?”他已是满头大汗,如今只要她不要他的命,他是什么都肯给的。



“月影。”



很简洁,只有两个字,却让关孟不由把剑身抓的更紧了些。



“你应该知道月影在没有足够实力的人手中未必是件好事。”她看着关孟淡淡道,“你若执意留住它也许倒会惹来灾祸。”



关孟一言不发,乔素此的言语中虽有讥讽之意但却不失为一番实话,最好的事物往往需要最强的人来匹配,很显然他不是。



“送客。”她烦躁地摇了摇手,这趟生意已费去了她太多时间,她已经没有耐心了。她完全可以等门外的那三个人把眼前这个男子撕成碎片后坐收渔翁之力。



门外确实站着三个人,他们不敢向前一步,却也绝不肯后退一步,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良久,关孟拿剑的手松开了。



“好,我答应你。”



后厅走出来一个侍儿,葱绿衣衫,手中捧着一只檀香雕花木托,里头置有两张浅色映花笺和一支蘸墨饱满的狼毫笔。



关孟一丝不苟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要接收的场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论斤买的猪肉,不过自己好歹也比猪肉贵些。你见过千两黄金一斤的猪肉吗?除非你让浩雪阁去送一头猪那么它可能会这么值钱。



当关孟由那小婢领了下去后,厅里又只剩下一个女子了。像是一朵盛开在冰雪中的曼陀罗,盘结。妖娆。这时,她的世界又静了下来,其实她的世界本来就不怎么喧闹。她喜欢安静,也喜欢简洁。



沉静一下子定格在她的脸上,这时候的她是最美的。



其实她以前的那张脸要比现在更美,素若秋菊。艳如桃李。不过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六年前她换了她现在的这张脸,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



若没有那场大火,若他不是南宫家的少主,若……也许他们会有个好的结局。



罢了。



她的手抵上额头。陷入自己的沉思。



那年,她逃婚。她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许配给了邻舍的那个放牛郎。她不甘心,不甘嫁给那个又蠢又笨脸上还挂着鼻涕的呆头傻小子。于是,天稍漏些鱼肚白的时候,她带了两块玉米饼,从家中逃了出来。



兜兜转转,便到了那桃花庵。庵堂后,有好大的一片桃花林。



人间三月,芳菲将尽,庵中桃花却是初开。



桃林深处,她攀枝折桃,面对满目繁花,忍不住灿然一笑。



恰巧他捧着一卷书在林中默颂,看到树旁的女子不禁一愣。



一笑,倾城。



倾了他的城。



想来那时的她真的算得上落魄了,头发凌乱,衣服洗得几乎认不出本来的颜色刚刚还被树枝刮开了一处。因连日赶路满面的灰土,只有一双眸子灿若繁星。



但在他眼里,却是比得过三月桃花的颜色。



“啪”手中的书卷不觉落了地,他似乎也被她笑容所感染轻轻莞尔。



颇带书卷气的青衣少年,温文尔雅。



此情此景,仿佛是梦中见过,她心里的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久不能平。



桃花落时,陌上初见。



她灿如夏花。



他凝眸浅笑。



如斯美好。



她叫乔素此,是浩雪阁的阁主,也许在别人眼里还是一个冷若冰霜。心如磐石的狠人儿。除此之外呢?她也是一个女子,有过豆蔻年华的女子。



乔素此闭上眼,嘴角下意识的上扬。



那一年,她双七年华,遇了她命中的那个劫——南宫湛然。



“你让查得东西已经查好了,放在书房的案几上了。”南宫寒淡淡的回她。



她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淡淡道“知道了。”



心下却是一紧,手心里微微沁出了细汗。刚才南宫寒进来她居然未有察觉半分,那若刚才进来的是别人呢?她命则休矣。



“别太掉以轻心了,可别死在别人手上。”他皱眉。



全天下只有他最懂她,可以一眼看出她镇定后的慌张。



“知道了,我会一直等到你来杀我的那一天的。”她眸子一下子又了神采,将眉毛挑的很高。不错,这就是她活着的唯一乐趣,等他来为南宫家报仇抑或是她杀了他,将南宫世家彻底的断草除根。



他不语,转过身,走了几步,忽停道:“素此,你知道么,你刚才笑了。”



是么,自己笑了?



她看着白衣清冷的少年远行的身影一愣。



南宫寒,我从来读不懂你。不管是眉眼还是性格,到底都是完全不同于他哥哥的人。



寒,真是很适合他的字。



从上到下完美到无可挑剔,却始终真能给人一个感受‘冷’。他的剑是冷的,他的眼神是冷的,但这些却远远没有他的心冷。



这样的人当杀手最适合不过,但他从不杀生。



从不。



归究还是流着南宫家这种打着正义旗号的武林世家的血液,他本能的抵触杀人,他的剑是不沾血的。所以他的轻功很好,不想打的最好方法就是逃,虽然他有能力能让对方死上几千次。



所以她安了个跑腿打探消息的活儿给他,她从不逼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于是他们之间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延续着,他们是敌人,却相依为命成为对方活下去的理由,他们是朋友,却不得不有一天取对方的性命。



“素此姐姐,你来瞧好美的景色哩。”桃儿喳喳呼呼地跑过来,扰了一片的清净。



“哦?”她起了身,也就任由她那么拉着向外头走。在这个浩雪阁只有两个人不叫她阁主,桃儿和南宫寒。她也不介意,她从不把南宫寒当属下看。至于桃儿是江城城主的女儿,她开罪不起,而且自从桃儿来后也给浩雪阁带来些许生气,甚是不错,她也是乐得放纵。



“姐姐,你瞧。”桃儿拽着她一路小跑来到小池边,手指向池里的红白鲤。



此时正是立春之际,薄冰初破,鱼儿在那碎成多片的冰下身姿优雅地游动着。真是别有一番景致。



自己有多久没有注意过这些了?望着桃儿兴奋的绯红了的脸,她淡淡笑开。几曾何时?自己脸上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时自己还尚是年少,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和他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可惜,桃儿也要走了。她的这单生意做到这个月末就算结束了。



对,桃儿是她的一单生意。她和江城主的生意。



乔素此在擦剑,用白色的丝帕细细的擦过剑身,生怕一面沾上一丝灰的样子。直到她满意了,清辉一闪,星芒入鞘。



她不屑于在剑上淬毒,但星芒是在铸造时本身就溶了毒液。所以,星芒依然是一把见血封喉的毒剑。这也是星芒为何为雌剑的原因。



天下最毒女人心。



这趟镖她要亲自押,押往苏城。



江城主的女儿确是一笔很重要的交易,但还远远没有重要到她亲自押镖的份上。事实上只要她不愿意做的事,天王老子也照样请不动她。不过,她正好也有要事前往江城,何不做给顺水人情?



她捻起案上的桃花撒金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苏城云来酒家。



临行前一天天气尚好,她仔仔细细的打点着行装。



“这次要走多久?”易桑正漫不经心的用一根草儿逗弄她屋里的玄凤鹦鹉。



“真是傻问题”她回头轻笑,“每一次出去都要做好不归的准备。”



男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算起来我也有三年没出浩雪阁了,如今的世道已到了这个地步了?”



“你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一出去就会被卖掉的。”她冲他调皮地眨眨眼。



他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坏坏的微笑“你觉得我就这么容易被卖掉?”



“对,你不容易被卖掉,上次你和你表弟都是自愿被容婆婆卖给我的。”她翻了个白眼。



容婆婆是专门给浩雪阁提供普通仆役的人,说白了也就是人伢子。那时的易桑也是这般长发不束,只系一淡绿抹额,一身宽大而舒适的寒苍色袍子,旁边站着小小的弱水。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携了小童出来游玩一般。



“你看,我值多少钱?”他笑眯眯地拉着她的衣袖道。



她目瞪口呆,张那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而他脸上坏坏的笑容看起来怎么也不想一个傻子呀。



“你会什么?”她问。



“吃饭。”他继续笑。



“还有呢?”她简直不知道是该晕过去还是笑趴下。



“占星。”



“行了,容婆婆,我买下了。”她爽快递付了一百两金子。



她把他安置在了易水居,从没让他占过什么,只是闲暇时去与他聊聊天而已。在他面前她可以调皮,可以耍赖,可以放声大笑。这都是平时她不可以做的。



“素此。。。”他拍了下她的肩。



她回过头来眼神却转寒,微微一扬手一枚银针擦着易桑耳边而过。



“春天到了虫子也变得多了。”她淡淡笑。



“确实是多了。”易桑回眸望向被钉在一幅山水画上的蜈蚣眼中有惋惜之意,“可惜了我这幅逸轩的山水画。”



素此抱歉道:“八皇子的画确实是好画,看来是很难赔你了。”



“九冥幽煞的毒虫也确实名不虚传。”易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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