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加没有回答，算作默认，又将视线挪到中年男人身上。杀他母亲的人就是他吧，为什么会跟随着海龙？“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吧？”
顺着沙加的视线，海龙瞟了眼身后的男人，“是啊。”
“把他交给我，我任你处置。”
“哈哈哈。”海龙放声大笑，“我不把他交给你，你一样只能任我处置。”
“遗书你不想要了吗？”
“切，你人都快死了，遗书还有价值吗？”
原来如此，海龙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遗书，而是要持有者的命，也对，为了保证遗书不被透秘，他不可能交给其他人，于是无论他将遗书藏置在哪里、复制多少份，只要他死了，遗书也就跟着消失了，这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
期待着沙加惊慌求饶，可惜海龙失望了。沙加的眼中除了仇恨外，再无其他。
作为杀手，最后一课便是死亡，这样的心理暗示从不曾间断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无法坦然面对情感，无法对撒加许诺爱意，他深知成为杀手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将由注定的命运所主导。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失败了，就必须接受死亡。沙加彻底闭上眼，不再要求复仇，“你动手吧，杀了我。”
海龙的心头猛然一怔，沙加拿得起放得下，比他还潇洒。
摸着唇瓣，海龙沉浸入自己的思绪。看淡生死，他身边还有个类似的神人，那就是朱利安。当朱利安面对死亡的威胁时，虽同沙加的表情不一致，但相同的是不怕死。不知道是钦佩还是费解，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的心态。
久久没有动手，海龙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就这样死了有点可惜。
身后一直静默的男人开了口，打断了海龙的沉思，“隆少，你不觉得杀了他太可惜了吗？”
看来不光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中年男人勾起一抹淫乱的笑意，“他妈妈是他出色的杀手，不光身手好，身材也好。在被抓后，我本想尝尝她的味道，谁料那女人实在倔强，宁愿一死也不愿苟且求活。隆少，你反正要杀了他，不如让我先玩玩，了了我多年的心愿？”
听闻至此，沙加紧闭的双眼倏然打开，眼眸中的青色光芒锐利无比，就像射出了一支箭，硬生逼退了男人。
海龙也被这目光怔住，一时间僵住身。许久后，海龙摇摇头轻声一笑，不愧是令撒加神魂颠倒的男人，美貌坚毅并存，世间少有。
等待这股威慑力过后，中年男人向沙加缓缓靠近，满是老茧的手，即将碰触到被打开裂的嘴角时，沉默许久的海龙，轻启薄唇，“住手，你不许碰他！”
“为什么？他都要死了，还是个二手货。”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海龙掏出枪，对准中年男人，他脑海里从来都没什么师徒情分的，就连他‘老子’史昂他都能杀，何况一个师傅，“沙加就算是个二手货，那也是撒加的人，他要死也得死的干干净净，你听明白了吗？”
他的话不容置疑，除撒加外没人能染指这个男人。中年男人一脸不甘的耸耸肩，海龙都拔枪了，命和欲望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这恐怕是海龙这辈子说过最上道的一句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总之，沙加要死，就得好好去死。
一改先前的惋惜，海龙矫正思路，沙加这样的男人会迷惑枭雄的心，就像他的傻瓜哥哥，将他们辛苦积累的财富拱手让人，而他差点也被这个漂亮到令人窒息又圣洁高尚的男人迷惑，心慈手软。
使了个眼色给中年男人，在海龙的指示下，男人很快取来一次性针剂。海龙说过要让他干干净净的死，沙加深信海龙会信守承诺，于是再无担忧的珍惜起最后时光。
他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海龙脸上，海龙的眉宇、唇齿间有他心系之人的影子。他很快就要消失了，撒加知道吗？“给我注射什么？”
“麻药，你不会死的太难受，一觉醒来，就是来世了。”
“你会怎么处理我的尸体？”
海龙将茶几上的果盘推到一边，随后坐了上去，与沙加咫尺之隔。拆了一次性针筒的外包装，将麻药倒抽进针管。他们3人的纠葛即将画上句号，他打算让沙加彻底消失，永远找不到，“沉入海底。”
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不希望撒加找到他的尸首。沙加微微一笑，“谢谢。”
手里的动作停顿下，他被沙加的微笑控住。一瞬间的酸痛、一瞬间的爱怜，海龙只觉得他的心抽搐着，他怎么了？是感应到了撒加伤痛的心吗？
沙加的微笑他在朱利安身上屡见不鲜，将死之人笑脸面对，反而给施行者带来压迫感。
海龙别开脸，不去看沙加，他爱的人是撒加，28年来从未改变过，是这个该死的男人夺去了他最重要的人和物，就该去死。
将针管内的空气排干，海龙将沙加压下身，“还有什么遗言？”这一针打下去，沙加将失去所有知觉，在此之前，他竟好奇想听听沙加是否有话要留给撒加。
沙加张开口，随后又紧闭上，他唯一想说的就只有儿时真相。这个念头仅存脑海1秒，随即又放弃了。人有类似，说不定撒加在日后的漫长岁月里能找到和他相似的人，但愿，那个人能取代他，成为真正的金发小男孩。
他摇了摇头，没有遗言。
依旧在等待，直到再没理由拖延。好厉害，沙加将离开的不着痕迹，在海龙的心理，早就定性沙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就这样杀了他，令他有种错觉。沙加到底来没来过人间？杀了他以后，似乎留下的全是遗憾。
深吸口气，海龙撩高沙加的袖子。他们是仇人，他不该可笑的惋惜。
尖锐的针流出透明液体，随后穿入白皙的肌肤内。海龙推针的速度很慢，他一点都没觉得痛，静静的等待药效的同时，沙加心里已无杂念。
船舱的门突然被打开，海龙猛然一惊。接着是一声枪响，子弹胡乱的飞出谁也没打到，只是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留下了一个滚烫冒烟的凹洞。
停止了注射，还剩半针，海龙看了眼被他制压着的人，药效已经开始作用，沙加的双眸正在失去光彩，迷离的不知聚焦何处，调转方向望向门外，开枪的人不知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
“撒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9 章
鸣响的枪声，在不算大的船舱内格外刺耳，沙加一阵耳鸣。他没能听见海龙对着开枪的人说了什么，更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之所以放弃抵抗正因为他的身手不如海龙，而海龙身边又高手如云，他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打算结束人生，可为什么还有人来搅局？
海龙身边的中年杀手，眯起眼，看了看无力的沙加，却更加紧张起来。
破门而入的人，带着一身酒气晃进船舱，右手血流不止，左手持着枪。海龙知道对方并非手下留情故意打偏，而是喝多了，视线模糊。
海龙的心沉了下去，撒加要是清醒的，那这一枪会打在谁身上？目标是自己吗？为了个男人，朝自己的亲弟弟开枪，大义灭亲这种英雄事迹，配在恶魔撒加身上不觉得可笑吗！
捏紧了拳，海龙还是违心的笑了，撒加的酒量提升了，早知道应该多喂点。
撒加一步步靠近，抖着手勉强举着枪。跌跌撞撞的走到沙加和海龙身边，凭着金发，认出了他要找的人。
针还扎在沙加的腕臂上，就算醉酒，他的心也一样会痛。撒加吃力的俯身，将碎玻璃偷偷塞进沙加手中。满是鲜血的手握上针管，用力一扯，将还剩半支药剂的针头拔了出来丢在茶几上。
“你……给他……打了什么？”
海龙老实回答，“麻药。”
“接下来呢？”
“睡着后丢进海里，可被你破坏了。”
撒加重重的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后，沙加的面容稍许清晰了些。使劲的将昏昏沉沉的人拖正，他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唔……”沙加闷哼一声。
麻药虽被注射进了身体，但毕竟是肌肉注射效果远不及静脉注射来的快，他还没进入昏睡状态。撒加又甩了他一巴掌，专挑一侧打。他刚愈合的嘴角再度撕裂开，血慢慢溢出，令他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沙加的意识逐渐清晰，幸亏了这一巴掌。恢复了神采的双眸对上扇他耳光的人，沙加终于知道是谁开的枪，又是谁从海龙手里将他救下。
明明抽了沙加一耳光，却反差的如同天使般挽救了即将坠入深渊的人，这就是撒加，神魔颠倒的人。
海龙站起身，退避一边不愿挨着这两个人，“撒加，你觉得凭现在的你，能带他走吗？”
酒气全喷在沙加脸上，一巴掌害他将最后一点气力都用尽了，只能无力的靠在沙加身上，“如果我不能带沙加走，那就和他一起留下。”
“你！”海龙当然听懂了，撒加的意思是生死相依。点点头，他拔出枪对准沙加。
两人的对白他听的一清二楚，完全清醒过来后，沙加察觉到右手有知觉，不仅如此，手里还多出了帮助脱困的尖锐物。
他赶紧降下眼帘，隐藏去那些青色的光芒，‘维持’着精神涣散状，反剪身后的手灵活的利用起碎玻璃开始切割绳索。
撒加同样举着枪对准海龙，两双一模一样的蓝眸中，就只有同样泛着冷光的黑色枪口。
不自觉的，海龙眼中布满白雾，撒加的脸变得朦胧不清，他深爱的哥哥拿枪对准他，28年来的爱与执着，换来如此不公的待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吗？”
兄弟持枪相对，撒加一样心痛，“我怎么没有爱过你，自始至终我都在爱你。”
“你胡说！”他已经保持冷静很久了，此刻全然爆发的一吼，“从小到大你都没有爱过我，明明说好了要相依为命，最后却为了金钱地位把我丢下，扪心自问，你有做过一天合格的哥哥吗？”
“加隆！”
“你给我闭嘴，老子叫海龙！”撒加吼不过他，船舱里只剩下海龙的咆哮，“少拿你对别人的那套虚伪来对付我，你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真的了解吗？哀怨的望着海龙，撒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咽着嘴里的干涩以及浓浓的酒味。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滴落了，在爱恨边缘徘徊了数年，始终克制不住，“撒加你开枪吧，杀了我，我也会杀了沙加，留你一人独活，下辈子，我不要再和你做兄弟。”
绝情到下辈子，撒加不住的抖了抖手，他根本就没打算开枪杀海龙，现在这姿势，是冲动还是威胁？将事态扩大，并非是他真心所想。
阿布罗迪的话有一次回归脑海，他总是将事办砸，伤尽身边的人。
“加隆，要怎么证明我是爱你的？我对你的爱一点也不少于沙加。”他深情款款的望了眼身边的男人。化解不了沙加与海龙之间的矛盾，是他的失败。
将枪口调转方向，太阳穴处顿时冰冷起来，“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杀你，就像小时候，你不忍心杀我一样……”
撒加怎么会知道？海龙猛然一惊，泪水瞬间截断。
沙加轻轻吸了口气，微微一颤后，他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换了个人，撒加以同样的目光看过去，“你对我的爱有多少恨就有多少吧？其实，小时候我并不是不在乎、不关注你，只是我答应过史昂努力学习继承家业，让你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海龙放下枪，上前一步。撒加疯了吗？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如果枪走火他将永远失去他……
“别动！就站在那听我说！”
收住脚，他不敢轻举妄动，海龙只能站回原地。措手无策下他甚至开始向他的仇敌求助，可惜对方一直软着身，有气无力，“你说……你是为了我？”
撒加点点头，“当你放开我的手，荡上秋千时，爽朗的笑声，阳光般的笑容感染了我。那时我就暗下决心，要你的快乐永不磨灭……”说到此处，撒加又摇了摇头，“可我还是失算了，我不可能控制你，你会有自己的成长过程。”
“为了我？可你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沙加。”海龙很想相信撒加的话，可就这件事，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撒加苦笑着，“从我赚到的第一笔钱开始，就分了一半到你银行账户。日积月累，你银行里的数额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只知道花钱，你有注意过银行卡里的数字吗？无论我把钱交给谁，你的那一份都是不动的……”
他像听了个天方夜谭似的故事，失真又现实。他的确没在意过自己有多少钱，总想着撒加有钱就够了，反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这些话、这些误会，到底积压了多少年？重的让人喘不过气。若不是沙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