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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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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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卿雪不屑冷笑,“你能拦得住?”
  魏子云道:“我拦不住,还有禁卫三千!”
  叶卿雪道:“那就来啊,就在此地,把你的三千禁卫都摆出来!看看到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叫人的速度快。我敢保证,在你三千禁卫摆出来的时候,我的刀先要你的狗命!”
  莫罹按住叶卿雪的胳膊,轻声道:“不必和他们纠缠,他们还没有活够,不敢动手的。”
  叶卿雪转而看他。
  莫罹面无表情,袖中隐有流光闪烁,道:“走吧。”
  叶卿雪依言不再和魏子云多说一句,与莫罹带着叶孤城的尸身离去。
  竟无一人敢拦。
  白云城中,一片缟素。
  叶卿雪一袭黑衣与莫罹走在街头,“二哥哥,城主哥哥的葬礼过后,白云城冷清了不少。”
  似乎紫禁之巅那一夜过后,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叶卿雪就死了,活下来的这个叶卿雪,冷漠自负孤傲。莫罹并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大抵,皇帝准备秋后算账。”
  叶卿雪冷笑,“秋后算账,我自有办法让他算不到叶家头上。”
  南王与叶家合谋此事,她有的是办法让皇帝把目光只集中在南王头上。
  提及叶家,莫罹想起一事,“我隐约听见族里几位叔伯不满你暂代城主之位,要有什么动作。”
  叶卿雪道:“说什么我年幼不知世事,飞仙岛的生意往来账目繁琐,我一个小姑娘应付不来,还说城主哥哥一个人连累了叶氏……”她冷哼了一声,“也不想想,城主哥哥十三岁接掌白云城时,他们是什么嘴脸。”
  那时,叶孤城剑术已横压叶氏十之□□的高手,十三岁接掌白云城,族中满是质疑声,等到叶孤城一剑杀了几个敢于质疑的人,铁腕手段之下,便再无人敢有异议。
  “说不准,我刀下多几个冤魂,他们就能明白,现在白云城当家做主的是我叶卿雪。我做什么,轮不到他们多说一个字。”叶卿雪不想多提此事,转而道:“二哥哥,你见过雪吗?”
  莫罹道:“雪花?”
  叶卿雪点头。
  莫罹道:“在峨眉山顶,见过。”
  说着,莫罹忆起了百里夙。
  那日皇城决战后,阿钰留书说百里夙葬在云锦寺后山的桃林中,便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去了西域。莫罹抽空去了那片桃林,迟疑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走进林中。
  想必百里夙也是希望,留在莫罹记忆之中的,是峨眉山雪中舞剑的少女,而不是桃林中一抹艳色黄土。
  叶卿雪一个旋身面对着莫罹,黑衣黑发,唯有一张清绝的面容苍白如雪。她像极了叶孤城的一双琥珀色眼眸维扬,“我长这么大,只有去年在洛阳城看到了一场雪。像是白云一样的颜色,落在手心却能一直冷到心底。”
  莫罹沉默。
  叶卿雪低若自语的道:“我那时候就在想,我如果成婚,一定不要是在下雪的时候,那太冷了……”蓦然,声音一扬,“二哥哥,你娶我吧。”她目光雍冷沉静的看着莫罹。
  莫罹一顿,随即道:“卿雪……”
  叶卿雪打断莫罹的话,“二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爱我,而我也是一直把你当做亲哥哥。”她唇畔浮出个浅浅的笑容,“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我身上流淌着叶氏的血脉,而你不是叶家的人却胜似叶家的人,我们的孩子才能当得起下一任白云城主的位置。”
  莫罹沉默,半晌,颔首,“婚期定在十日后,城主丧事刚过,就不必大办,只需昭告白云城即可。”
  叶卿雪点头,低声道:“对不起二哥哥。”
  莫罹淡声道:“我也是白云城的人。”
  十日后,叶卿雪一袭黑衣,莫罹一身墨绿衣袍,在叶孤城墓前三拜之后,就算是成了夫妻。既没有酒宴,也没有宾客,只有凑巧来白云城的司空摘星目睹了这场婚事。
  三拜礼成之后,叶卿雪和莫罹便匆匆去书房,打起精神处理因族中长辈刻意为难而多起来的事务。
  三月后,叶卿雪怀孕,又过十月,诞下一子,名叶弈晟。
  三年后,莫罹猝死。
  十五年后,叶弈晟继任白云城主之位,一月后,叶卿雪病逝。
  白云城那一日天光正好。
  叶卿雪倦怠的倚在软榻上,一袭黑衣越发衬得她肤白如雪,时间不曾在她面容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一笑,仍然明艳如初入江湖时的雪衣乌发的少女。
  “母亲,该吃药了。”叶弈晟端着药碗做在软榻旁。
  叶卿雪摆了摆手,“我的病,不是药能治得了的。”她伸出手轻抚少年俊秀的面庞,最终流连在少年的眼角眉梢,喃喃道:“像,真像,从前二哥哥就说我和城主哥哥眉眼处最像,你的眼睛也像城主哥哥……”
  叶弈晟淡淡的打断她的话,道:“母亲,我不是他。”
  叶卿雪低声而断然的道,“你就是你,你不是他。”
  如是说着,她忽然一笑,“他就是他,谁也不会是他。”
  叶弈晟无意探究母亲口中的那个“他”,但总有各色各样的人将他们相提并论。白云城年迈的老管家,在教他读书习字时,总是道:城主这么大的时候,武功已经胜得过多少人,读书也已经读到哪本书了;照顾他的老嬷嬷会轻抚他的头,喃喃道这眉眼和城主是如何相像……哪怕叶弈晟此时继承白云城主之位,这样的相提并论也不曾少下去。
  因此,就算叶弈晟有心避开,也是无力为之。
  “阿晟,”似乎精神好了点儿,叶卿雪坐起身,柔声道:“等我死了,你记得,将我的骨灰一半洒在城主哥哥墓前,一半洒在白云城里。叶卿雪生要守着白云城,死也要守着白云城。”
  叶弈晟点头。
  叶卿雪又笑道:“阿晟,你恨不恨我,恨不恨二哥哥?”
  叶弈晟看着叶卿雪面上不自然的晕红,心中忽然一惊,脑海浮出“回光返照”四个字。本来想摇头回答的问题,此时忽然就忍不住点了头,“恨,为什么不恨?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你们的孩子看过。”
  叶卿雪恍惚叹声道:“你确实该恨的。”
  叶弈晟抱着她软下去的身体,“那你补偿给我啊,你不要死,活着补偿给我——娘,你不要死!”
  叶卿雪眼前,闪过一抹白色。
  那是紫禁之巅,她闭目不敢直视的白。
  白的像是洛阳城的那场大雪,飘飘洒洒,覆盖了整个洛阳城,她无论走多久,无论怎么走,看到的都是白。
  “城主哥哥……”叶卿雪喃喃唤道。
  掌心一松,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落地,碎裂成片。
  还记得小时候叶孤城因事去杭州数日,她死缠烂打的跟了去,看到杭州街头的小摊子上比暗器功夫赢玉佩,便央着叶孤城替她赢,头魁是一支碧玉簪子,她却非要第二名的两块玉佩。后来叶孤城果然赢了玉佩,她便死赖活赖的让叶孤城贴身带一块——做工并不好,玉质也差,叶孤城自然没有带着,只将其收在了书房里。她后来整理书房的时候,才无意将其翻了出来贴身收好。
  这一收,便是许多年。
  叶弈晟俯身去捡玉石碎片。
  窗外,飞花如雪,片片凋零。
  时光流逝,照顾叶弈晟长大的老人一个个去世,他才恍然发觉,已经有很有没有人在他耳边提到“叶城主”这三个字了——自他继承城主之位到如今,所有人都唤他“叶岛主”,仿佛那三字,只留给那一个人。
  清明时节,叶弈晟带了香烛纸钱去祭奠双亲。
  他的父亲葬在那座并不如何显眼的坟茔左侧,她的母亲,衣冠冢立在右侧。
  地下保护尸体不腐不朽的玄冰棺透过层层土壤散出寒气,叶弈晟食指在墓碑上一笔一划的描摹着,低声读道:“白云城主,叶孤城之墓。”
  另有一行小字在侧: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弈晟将一壶酒祭在坟前,“我很敬仰你,你活着,无论朋友还是敌人,都敬服你。你死了,偌大白云城三年缟素再无白云城主。”顿了顿,他声音一沉,“但是,叶弈晟不会做第二个你!”
  叶弈晟就是叶弈晟,不必像谁,也无需似谁。
  他转身离去。
  月白的衣角漂浮在海风中,猎猎而动。
  《若卿之雪》
  一点血染,素衣开梅妆
  残瓦冷,天涯霜雪三更滴漏断
  一叶飘雪,为谁葬余年
  孤城远,远上一片白云间
  羌笛怨,怨曲声声隐月颜
  故园,小楼听清角玉笙寒
  玉关情,秋雨敲窗翠叶残
  三五之夕紫禁却为别
  犹记白衣,似惊鸿一瞥
  皎如画,琥珀流光笑意正宛然
  今夕成墨,一痕泪渍干
  覆雪落,菱花镜里辞朱颜
  莫相问,问情慧剑不堪折
  南望,海外遥一叶寻飞仙
  若锦坠,碎玉飞花独倚栏
  重九望月杯酒祭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  在最开始有人物构思的时候,就很喜欢叶卿雪,第一是因为外貌,设定中叶卿雪的眉眼处和叶孤城惊人的相似,琥珀色的眼睛,有着叶氏与生俱来的高傲,然后才是话唠。
  《若卿之雪》写给叶卿雪,白衣,话唠,骨子里却是孤傲的叶卿雪。

  ☆、兄弟手足

  京师的晚上,宵禁未至之时总是一片喧嚣。
  莫罹午睡醒了之后已经是晚上,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现在一副凡人之躯尚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只好从院子里出来去酒楼吃饭。客栈的青幔随着微风摆动,隐约可见“关山栈”三个字。
  “莫公子,今天还是老三样?”伙计赶着迎上来,笑问。
  莫罹点点头,又道:“再多加一壶酒。”
  白天睡得多了,说不准,晚上多喝一壶酒还能接着睡。
  伙计答应了一声,传了菜后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莫罹靠窗坐着,一道白影忽然窜上来,他起身向后退让了几步,才看清白影是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莫罹顿了顿,道:“兄台……”
  “哥哥!”年轻男子打断他的话,兴冲冲的叫道。
  莫罹稍愣,紫禁之巅月色凄寒仿佛已经成了梦中之事,他一闭眼再睁开就成了这京师繁华处一个无父无母的酿酒师,身边只有一院桃树和酒窖里几十坛陈酿为伴。莫罹一个人,酿酒换钱让他足以度日,更无亲朋旧交烦扰,正是难得的清闲日子,谁知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人翻着窗户进来喊自己“哥哥”。
  心中纵然有百种念头,莫罹也只轻声道:“我不记得了。”或者说,这一世醒来,他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
  年轻男子抱住他的胳膊,“哥哥,我饿。”
  莫罹立即抽身推开半步,见年轻男子一下就红了眼圈,不禁微微尴尬的转移他注意力,“你想吃什么?”
  提到吃的,年轻男子立即眉开眼笑,“我要吃红烧肘子,红烧肉,水煮肉片,梅干菜扣肉,回锅肉,木须肉,锅包肉。”一口气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莫罹,见莫罹半天没说话,就委屈又怯怯的去扯莫罹的衣角,“哥哥……”
  莫罹张了张口,道:“我去让伙计准备。”
  唤来伙计,莫罹重复了一边年轻男子要的菜,伙计十分沉静,道了声“莫公子稍待”之后,不出小半个时辰,就将莫罹要的菜一一摆上桌。
  莫罹看了眼满桌子的肉,再看看吃的满手满嘴都是油的年轻男子,等他吃的似乎告一段落了,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子头也不抬的说了句“我叫略商”,继续啃肘子。
  莫罹托腮看着他吃,不时给自己倒杯酒,等到他两壶酒喝完了,略商也将一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满桌风卷残云之后的狼狈与略商油腻腻一身的狼狈相得益彰,莫罹在心中比划了一下,自己比略商身量相仿,自己的衣服他应该可以穿,便付了账直接将人带回他住的院子。
  烧好热水,莫罹对略商道:“你先进去洗一下,我去给你拿换的衣服。”
  略商亦步亦趋的跟着莫罹,委屈道:“不要,哥哥会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莫罹柔声哄他,“不会的,哥哥不会丢下你的,哥哥只是帮你去拿衣服。”
  略商任凭莫罹说什么都不撒手,莫罹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找衣服,然后再看着他洗澡,心中渐渐生出个疑影。等到略商洗完澡换好衣服躺在榻上缠着他要他讲故事的时候,这个疑影就更加浓重了。
  “略商想听什么故事?”莫罹坐在他床边,状若无意的将手指按在略商晚上。
  莫罹手指冰凉,略商瑟缩了一下,道:“只要是哥哥讲的,略商都想听。”
  莫罹收回手指,暗道:果然是毒素侵蚀心脉。
  “哥哥先要问略商几个问题,才能给略商讲故事。”莫罹给他掩掩被子,初春时分,夜里还是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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