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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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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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在书外,平时多跟他人交流交流,再拿些前人传出的佳作例卷多看看,进场时正常发挥就行了。”钟澄随后又教了些现场发挥和保持心态的窍门,两个小辈听得目不转睛。

“旭儿,此番来江南,可有想好?你要见哪几位大儒?姨父这就帮你引荐,有些可去书院亲自见识见识。在那里观摩论道讲学的学术氛围,定能让你收获不少!”钟澄又问起外甥的打算。

“想先去格致书院见下谨明先生,家师常先生托甥儿带了些东西给他。”汪峭旭恭敬地回道。

“那好,定好出发时间后,知会一声!姨父安好排管事和护卫送你过去。”说完,又和两晚辈聊了会儿闲话,钟澄就带着他们,一起走出里间。

外间这边,妙如已经画完了她的“素梨”,正在左下角题词落款。

刚收笔,就见里面的三人谈完出来了,妙如忙藏起她的作品。但还是迟了!

钟明信眼疾手快,叫道:“干嘛收那般快!妙妹妹也不给哥哥们品评品评呀!”

钟澄走在后面笑道:“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懂得藏拙!”

妙如只得画作拿了出来,一边抚平,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刚学画,有什么好品评的,上不得台面的涂鸦之作,想笑话早说嘛!”

“九叔,你就教妹妹背香山居士的长诗了?”最先看到的钟明信,夸张地叫了出来。

其他两位不明所以,凑过来一探究竟。

只见画纸的左下角,画作者用不太娴熟、稍显稚嫩的书法,歪七扭八地题上了“梨花一枝春带雨辛酉年四月初三净昙题”一行字。

钟澄哑然失笑,想不到那句诗,被她用到了这里。想起钟明信问起的诗词一事,又有些困惑,也用不解的目光望着女儿。

此时妙如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有些懊悔不该一时冲动,就露了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我怕刚学的字换个地方就忘了!拿来爹爹的诗集,试着认了认。这句诗里几个字儿,妙儿全认识,就记下来了!”

钟澄暗舒了一口气,不想让女儿过早接触此等悲春伤秋的诗词,担心她慧极必伤。

在一旁沉默的另一位少年,正神色复杂地望着妙如,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他四岁启蒙,六岁时因能背得两百首诗词,已被众人捧为神童了。而眼前的小女孩,启蒙半年不到,不仅成语脱口而出,诗句也是信手拈来,用得还此等妥帖切题。这还不算中间拿来学画的时间。

汪峭旭突然觉得,以前自己的骄傲自满,实在太没道理。被先生说中了——坐井观天。同时心中又暗自庆幸,出来这趟游历,算是来对了!江南一带,果然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后院一个小小六龄女童尚且如此不凡!让他对即将到来的探访,顿时多了几分期待!

第十四章来信

晚膳的时候,妙如终于弄明白,旭表哥的真正身份了。

“长公主的身体,可还康健?”杨氏一边热情地给汪峭旭夹菜,一边问候他家人的情况。钟澄坐在杨氏身旁,默默关注着这姨甥间的交谈。

“谢谢!托姨母的福,祖母的身体一向都好!”汪峭旭道完谢,向杨氏提到,“甥儿来江南之前,到大学士府看望过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两老身体也都还好。还托甥儿给姨母带了封信,嘱咐姨父姨母不要惦念他们。”说着,就要起身叫贴身小厮去拿信。

杨氏忙拦下,表示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她还下意识地偷瞥了上首的钟澄一眼。

“旭儿此次来江南,在二姨家多住些日子,二姨有好些年没看见你了。上次见到时,你还只有妤儿这般大,转眼就长成大人样了。”望着外甥,杨氏感叹道,“映儿也大了吧!上回你母亲来信说,她都开始学针线了,可还听话?”

“只听祖母和师傅的话,其他人谁管不住她,像只皮猴子似的!”少年板正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宠溺的温柔之色,让一贯装大人的他,呈现出此般年龄本来的稚气和纯真。

钟澄抿着嘴,挟了一筷子嫩芽般的青菜到他碗里,劝道:“此乃淮安的特色菜——升泽蒲菜!尝尝看,京城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

连声谢过,待吃到他嘴中,少年夸起这道菜来。就那样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地,在钟氏夫妇热情劝声中,宾主尽欢,其乐融融。中间夹杂着洪妈妈哄妤如吃饭的声音。

妙如则坐在另一头,心无旁鹜地用着餐,举止从容,悄无声息的。似乎不希望有太多关注在她身上。席中,汪峭旭带着疑惑,朝她那边望了好几次。心中纳闷:书房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怎么到了饭桌上,竟能如此沉默斯文了,像变了个人似的!跟家中他妹妹完全不一样。

一顿饭在姨甥俩亲热的叙旧声中,就这样结束了。

天色已暮,屋檐下的白色灯笼都陆续点上了火,星星点点的,槐香院已恢复成寂静一片。

北边的正屋的厅堂里,杨氏跟汪峭旭正聊着家常。

当远道来的外甥,把杨阁老的来信拿出来,交到她手里时,杨氏的眼帘上立即蒙上了一层泪影。

少年忙安慰她道:“外祖父让二姨稍安勿燥,待明年起复时,想办法运作一下,把姨父调回京里。到时大家就都能在一起,时常见着了。”

顾不得擦试眼睛,杨氏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激动地问道:“父亲真的这样说?你不是哄二姨开心的吧?”

“甥儿不敢,当时外祖母也在旁边。她老人家也像二姨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忙赶着要去上香,请菩萨保佑心愿达成。最后还拿出礼物让甥儿带来。”汪峭旭含着笑,凝望着她,柔声安慰道。

“母亲可有托你带来什么话?”含着泪,杨氏急切地问道。

“外祖母说,这些年让二姨受委屈了,就盼着早日在京里,看到二姨和妤表妹。”望着杨氏,汪峭旭补充道,“我娘也说,希望你们早日回京,一家人团聚。”

送走外甥后,杨氏才打开父亲的亲笔信。待看完后,她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怨,该悔,还是该庆幸!

晚上独自躺在宽阔的柏木雕花床上,杨氏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想起父亲信上的解释,她的思绪又回到了七年前:

那年在宁王府的花园里,她撞见了自己未婚夫,与他那青梅竹马的恋人,在隐蔽的角落里互诉衷肠。一怒之下,她当场吵嚷出来。此事在京城官宦勋贵女眷圈里,很快就传扬开来了。虽然在她央求下,父亲最后帮着退了亲。可她不识大体,善妒的名声,还是随着那次事件,传了出去。后来再上门提亲的媒人中,来自公卿贵胄和官宦世家的,慢慢绝了迹。等过了十六岁,她的亲事还没着落。反而始作俑者的那对贱男女,经过这一闹,倒是成全了他们。她却几乎成了上流社会闺阁聚会时的笑料。

后来新帝登基开恩科,头甲第三名探花郎,是位年方弱冠,丰神如玉的年轻公子。御街夸官时的风姿,名满京华,引得众多闺阁少女芳心暗许。谁知那个叫钟澄的探花郎,琼林宴上出现过一次后,在京中就绝了迹。差不多后来半年时间里,上流社会宴席上,家有待嫁闺女的贵妇话题中,总不时有人,若有若无地提到那位,才貌全双又神秘莫测的青年才俊。

当父亲提起此亲事时,杨氏心中暗喜,当时她真的感谢过上苍:没有亏待她!没想到踢走一个贱男,能等来此般成色的如意郎君,真是意外之喜!

唯一遗憾的是,刚嫁人就要随他到偏远地区就任。这对之前因亲事,被人嘲笑得抬不起头来的杨氏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缺憾!在昔日姐妹面前扬眉吐气,扳回面子,不知几时起,就成了她一块心病,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至今。长久以来的夙愿,被丈夫有过妻子的真相,给生生击得粉碎。让她如何不恨?!

父亲信中提到,当年殿试时,新帝就十分看好钟澄,谁知没过多久,他就上表请了丁忧。父亲的人后来在扬州的宝应,碰巧救助起钟家祖孙俩,并把她们护送回去与钟澄相聚。才有了后来结成翁婿的机缘。当时父亲担心,新帝要动手清算老臣,为了给杨家留条后路,也为了给女儿觅个好的归宿,就起意把她许配给了钟澄。刚成了亲,又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远离风起云涌的京师,避过了那场风波。

父亲劝解道,钟澄虽然成过亲,但元配没留下嫡子,当结发还是填房,并无太大区别。加之自己有恩于钟家母子,以钟澄恩怨分明的品性,女儿在婆家,必定不会吃太多的苦。如果把她嫁入京中的高门大户,以她的性子,在那种复杂环境中,未必应付得过来。

之所以要瞒着她,女婿娶过亲的事,就是担心,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为此事与钟澄闹别扭!为了让小两口的感情有个好的开头,特意与女婿商量,先瞒着她几年。原打算,等有了诰命封赏时,再跟她说清原委,她心里也好受些。

最后还嘱咐她道,既然真相已明,就不要与女婿闹别扭了。把妙姐儿视为已出,帮他打理好后院,才是正途。没有嫡子之前,还是低调点好,把心胸放宽广些。

来龙去脉虽然已经弄清,杨氏更郁闷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连父亲都不支持她。明年就要回京,面对众多的亲朋好友,到时总会有人提及此事的,一想起此事,她心里就堵得慌。她,一个低阶文官的继室,还无子傍身!遇到昔日的那帮姐妹们,还不知道怎么埋汰她呢!

妙如的存在,就像是专门提醒她身份的标签一样,像根刺在她心口上。插得更深了。

带着丫鬟回房时,妙如发现屋里的丫鬟仆妇们,正聊着汪家小少年的八卦。想想她们也是憋得太久了,也就由得她们去了。

让织云拿出丝线来,她坐在灯盏下打起络子来。外间屋里,不时有一些声音飘进来,给这静谧的夜里,带一些生趣。

……

“定北侯世子,当年在家国双重孝期里,强纳民女,把祖上传下来的勋位给弄丢了。汪家表少爷的父亲,也是在新帝登基那年的变故中,一病不起的。一直用人参吊着,也有五六年了。汪家二房也没个撑门面的人,靠着姨夫人,辛辛苦苦拉扯大两个孩子,也真不容易。虽然有长公主那个婆婆在上面罩着。”

“可不是嘛,在京城那些勋贵高门里,没个当家男人撑着,任凭再富贵,日子都不好过!”

“听说有大臣提议,将定北侯的爵位让二房的旭表少爷给袭了。表少爷为了避嫌,以走访名师为借口,躲来江南的,说是准备明年下场考秀才。”

“为啥要避嫌?”

“可能是怕长房的昊大奶奶,心里不舒坦吧!她男人虽然丢了勋位,可她生有三个嫡子。大的那个,说是已经七岁了,再过两年也能出来了。”

“你上哪儿对汪家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忘了,我嫂子在二小姐房里当差。旭表少爷带来的人中,有她一个从小就要好的姐妹,正好来探她,听她们聊起来的。恰好我在那儿,帮着给侄儿缝肚兜。”

屋里的妙如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听着汪家的八卦。

心中暗想,原来这个旭表哥,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难怪那般早熟!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一个人远行游历,看来早熟也有早熟的好处。她是不是也该把早熟独立的一面,表现出来呢?让父亲早点把她放出去见见世面!哦,好像不行,她是个女孩,该死的封建社会!

而八卦中的主角汪峭旭,此时正在给他远在京城的亲人写回信。

“少爷,带来的礼物都交给徐管事了。我们真的只是出来游历,不去就读吗?”他身边最得力的随从小毅问道。

汪峭旭拿起手边的扇子,就敲了他的额头,“比你家少爷还着急!不先出来看看,哪能知道值不值得留下来?还有,让送信的小子,先不要漏了口风。等定下来后,以后我会亲自向祖母和母亲请罪的。”

“少爷,如果决定留在江南,可不可以把小铃调过来伺候?”小毅试探道。

“你担心什么吗?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没人敢动她分毫。只管放心当你的差,再罗里罗嗦,就把你送回去,不用跟在这里了。”少年威胁道。

小毅慌得忙摆了摆手,扑咚一声跪下猛地磕头,急声道:“小的再也不敢了,少爷饶了小的这回吧!”

汪峭旭见他还算识趣,挥了挥手就让他退了下去。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这个仅有十二岁的小少年,微蹙眉头,想着白天在钟家的所见所闻。思忖着,如何给那担心女儿处境的外祖父回信,怎么描述,钟氏夫妇间暗流汹涌的情形。

第十五章上山

第二天,汪峭旭就离开了钟家,前往扬州江都的格致书院,去寻师访友。

钟氏夫妇又回归到相敬如冰的状态。

不过到了后来,杨氏每天晚上,开始往钟澄书房里送夜宵,甚至当着他的面,要求妙如跟着婵如一起,喊她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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