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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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之梦-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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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是朝鲜人,住在山区,那里没有火葬这种说法……朝鲜还没有统一,等朝鲜统一那一天,俺还想回朝鲜去……就死在朝鲜,老家那地方。”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刘素英轻轻地说。

    “有啊!我的爸爸和一个弟弟妹。”

    “劳模嫂子,你回去他们不一定认你。唉,咱们老了,没有能力了,”刘素英又说道。“你看,我女儿滢滢就在后庄,好长时间也不来看我一次,唉!小时候我把她看成宝贝……真是瞎疼啊!”

    刘素英说罢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持拐杖,无助的向远方望了一眼。

    “劳模嫂子你已经五保了,你别回去,回去弄啥?……咱们都是老姐妹了,听你说要回朝鲜,俺心里挺好不是滋味的。”

    “就是……你胡**弄,熊滴讲这种话哎。”

    “好,不说这些,俺没病没灾的,”金根姬说。“不谈论什么后事……到时候在说吧!”

    于是她们又换了一个话题。

    温暖的太阳已经地转到这里来了,照到她们的身上,生活日复一日。老妈妈也需要交流,她们仍坐在高台上谈古论今。她们告诉说沙坡庄的变化,一桩桩一件件,从初期的怀远县麦豆原种场到年青的高陆大队沙坡庄。几十多年来,她们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后代,那朴素的沙坡庄就是自己的文化载体,这里的许多故事,源远流长,它的神韵一切地变化,也能让人久久回味着。

    十多天过去了,金根姬仍和村里的几个老妈妈在一起,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溶入到她们的生活中去,她们的喜怒哀乐,身边的平凡琐事,都全被安排在议事日程之中。

    ——对这里的老人们来说,她们的饮食起居在这里,她们的休闲娱乐也在这里。

    可是就在这当儿,金根姬忽然想起自己快要死了。这个念头象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不是水流或者疾风那样的冲击,而是象树叶落入池塘里发出一种臭气的冲击,令人感到奇怪。

    但是她每天都是到高台上聚集,和几个老妈妈在一起。

    天天在高台上晒太阳,说说话,足已使金根姬忘掉内心的痛苦和不快,甚至忘掉死亡;她需要这种平凡的充足,这种生活的宁静,这种渐渐凋冷,也许是她最后的栖息地……

    一天的入暮时分,整个村子正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
第三百零二章、刘宏来了(一)
    县城的下放学生刘宏

    这孩子对俺不薄

    唉……

    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他还特意到乡下来看俺

    县城的下放学生刘宏

    这孩子……

    也算是俺的恩人吧

    帮俺打开了外面的世界

    让俺知道了自己不但是朝鲜人还是韩国人

    俺、俺、俺是

    被遗忘的“慰安妇”

    知道了祖国没有嫌弃俺

    是的,快要回到朝思暮想韩国了

    刘宏和韩国来的朋友正在帮俺联系……

    ——金根姬

    金根姬把最后一件衣服洗好后,拧干后放进盆里。此刻、她坐在河岸的石头上,休息一下。六月里,村头的那条小河涨满了水,缓缓地流动着,它象一面清澈的镜子,一眼就可以看到河底下那些的杂草在摆动着,有成群结队的小鱼,在向上游游动着,它们的动作都是不紧不慢。

    金根姬把两条腿放入水中,一切都是很好,比把腿放在床上舒服多了。她坐在小河边,什么也没想,无意识地对什么东西微笑着;有一个年青人从桥上过,向她挥一挥手,那是一个大熟人,与此同时,她也向他挥一挥手,当她感到满足后,又笑了。

    那个了村的青年人是沙坡庄的,是新上任的小组长杨洪恩。他突然在桥头上停住不走了,随后转过身来,扭头向桥下喊道:

    “劳模妈妈,你怎么到河下洗衣服呢,我不是已经安排孙红梅帮你洗了吗?”

    “没事,就两件单衣服,俺能洗,已经洗好了……累不着的。”

    杨洪恩有点心慌:

    “劳模妈妈河下滑,你可要注意安全。”

    金根姬不喜欢听这不太吉利的话题,一听到这些她就有一点生气,可现在这个话题不知为什么并没有使她反感——能感受到村里好心人的关爱多么好!

    “知道了小队长,你忙去吧,俺这就回村里去。”

    金根姬以自己年龄地位的优越感漫不经心地说道,并微笑着把脸转向杨洪恩,正碰上他那迷惑不解的,不知是不安还是张惶失措的目光。于是、她再次向他挥挥手,杨洪恩便慌忙垂下眼睑,转身走开了。

    现在想起来,就在今天早上,从村上出来的时候想起了同全大玉的一次谈话。她在去小卖部卖洗衣粉以前,她上身穿上一件朝鲜式的朴素服装,它的式样特别使全大玉高兴。

    “是自己做的,像朝鲜人也像中国人,”全大玉说,并看看金根姬的前前后后,然后很有洞察力地说,“大概是想回朝鲜了吧,要不就是突然有一天回国,为启程作准备。”

    “瞎说,我只能做一件单衣,不知道象不象呢,如果是冬天回朝鲜俺就不穿衣服了?你……大妹子真会开玩笑,净瞎说。”

    瞎说是瞎说,可当她听“回朝鲜”这三个字时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如果说这几十年来她已经忘记了家乡,忘记了祖国,那不是事实。她每天晚上,都要喝上一盅小酒,对家乡的思念,对祖国的思念,就在那点点滴滴的酒中。尽管她岁数大了一些,尽管脾气有点古怪,但是她还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河对岸的草丛中有一只青蛙发出悦耳地叫声:“呱,呱呱……”通过耳朵传入大脑,这种声音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种情形下,使她想起了抓一抓,不抓一抓似乎就跟不上大自然地节拍。于是,她不经意的用手挠一挠泡在小中的小腿肚子,只是轻轻地挠了两下,水中便游过来一群小鱼,围住她的两只小腿部。水中的鱼儿十分的活跃,用嘴巴啃她腿上的皮。

    “你们不来了……俺的乖乖,是不是确实有一点点爱俺,是不是,小鱼?”金根姬轻轻地说。“俺小时候就非常爱你们,你们是小鱼,不能捉你们,俺从来就不捉你们的,是吧!你们不可能爱俺差不多象俺爱你那么深。但是,你们能不能告诉俺,你们确确实实有一点爱俺呢?……俺的乖乖,你们都是来了,是吗?不要跑到别处去,不要游走,我的脚还放在水中,我就会感到快活得多,小鱼。”

    那一群小鱼就在她两只小腿肚之间迅速地往来嬉戏,就象是人体美容按摩师,是最称职的皮肤清洁工,它们围拢在金根姬的两腿,那一张一合的小嘴,专啃她小腿上脚面上的死皮和碎屑,让她的皮肤有重新焕发青春活力之感。

    金根姬陶醉地闭上双眼,似乎回到了朝鲜,回到了少年时的人间佳境。在那个时候,她作为一个漂亮的,多情天真的小女孩,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就很快地学会了爬山,游泳和摘野菜,还有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在那个时候,她可以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赋予孩子们的一切。在那个时候,她一下忘记忘掉眼前的生活和烦恼,体验身处自然的悠闲和放松,别有一番感受在心头。

    ……有阳光真好,没有战争真好!在这美好的境界里得到了一点儿甘美的光阴,她多想在这暖洋洋的草地上睡一会儿。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鱼儿们都快活地游走了。

    而金根姬还没有走少年的佳境中游出来,她快速地穿上鞋子,走上岸边。一只蚂蚱在她的脚边跳着。她设法去捉它,它从她身边逃走了。她追上了它,然而一连教它逃了三次。末了,她抓住了它的后腿尖儿,并且由于瞧见这只昆虫因为逃走而使出的劲儿,她不禁开始笑了起来。

    “小家伙俺终于捉到了你,还蹬腿呢,是你的腿有劲还是我的手有劲,来!俺们比比看。”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那只昆虫不动了,终于低头认输,这时候,金根姬用了很大的劲把它扔到水中,它刚刚漂移一米远就被水中的大鱼所攫取,然后摇一摇尾巴打了一旋涡,便沉到水里。蚂蚱不见了,鱼儿也不见了。

    噢!自己还行,她活动活动两只抬都抬不起的胳膊。来一个,随手捡起一个扁型瓦片,用力向河面甩出,瓦片碰水面弹起……继续向前飞出,再碰水面弹起,再向前飞出……这样反复了两三次,直至瓦片落入水中。

    第三百零二章、刘宏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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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刘宏来了(二)
    村头的高音大喇叭里面,正唱着一首悠扬动听的歌唱: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那是外婆柱着杖,将我手轻轻挽……”

    骤然而至的有鸟呜,还是田野是拖拉机的轰鸣声等等搅乱了小河边的安宁,并与杂七杂八声音混在了一起。这些,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自然界发生的事与金根姬有何相干?她在这里,不就是想远离世事或者远离世人烦恼更远一些。当然、此时此刻,她已经穿越到了令人神往的少年时代。

    ……在她朦胧的意识中,偶尔会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往事。大山森林……有土匪也有狼叫……一声短叹,摩岭山间的蓝水河从天而降,那雪暴低沉的呼啸……然后,所有这一切愈加模糊,渐渐烟消云散。

    “唉,俺是老了,不中用了,小时候呀!俺可在村子里打水漂是最棒的一个,大人们都说俺象一个男孩。唉!俺真地不行了,七十多岁人了。”她嘟囔着。

    金根姬在河下边站了一分钟光景,又到河岸上走了两走,直了直腰。她略怀愁思的眼看望远方,睢着原野和村庄,似乎觉得自己很孤单,真的,在生活之中仿佛被人遗弃了,没有儿女,没有亲属。

    她只有一个思念的怀远县郭刚集的查士荣大哥,那是她多年没有不见的恩人,不知道查士荣是否健在;如果这样算起来,还有叫金根姬的新四军女战士,不知道应当称她姐姐还是妹妹,那位就牺牲在涡北公社双桥大队……

    而眼下,自己虽说是一位五保户,就好象村里的人把自己当成病人送到了养老院,尽管她衣食无忧,而自己确感到好象是走到世界的尽头,而且没有一个亲有人过来相伴。——只有一个人出来玩玩。

    金根姬喘了几口气,继续喃喃自语:

    “俺要是能变成一个小孩多好呀!无忧无虑,就知道玩,多好啊!”

    仍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就是身边有人也不好回答——这不太现实。

    忽然,陡然的一道阴影从她的脸前佛过。金根姬吃惊了,抬起头一看,身旁便出现一个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长舌帽子,太阳光射在他的头上,她看不清楚脸面。那汉子温和的笑着,眼睁睁的看着她,呼吸急促,面部的肌肉抽掣不停,显然是预备向她身上扑过来。

    “劳模妈妈,打水漂呢?来!我来和你比一比。”

    随着说话声,那个男人转身走到桥的下面,从泥土中抠出一块月饼大小的瓦片,叉开双腿,轮起胳膊,出力向水面上一甩,瓦片擦水面飞出,啪、啪、啪……瓦片在水面上飞行了二三十米,在水中弹起三十多次,最后拐了一个弯,落入水中。

    但站在一旁观看的金根姬,眼睛极力避开那位男人热情的目光,因为他总是用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当俩人的目光偶尔相碰时,金根姬老人就做出十二分关心的样子,表示歉意。可那个男人确大胆地向她走来,继续说道:

    “看您老人家在打水漂,我的手直痒痒……我小的时候我也喜欢玩这个的。还行吧!”

    “还行还行……”

    男人有四十旺岁,听他说话不象本地人。也许他目击了一件惊人的快乐的事,才愿意跑到河下与自己切磋——主要是追忆一下少年时代的一些往事。但也可以这么说,他也是一位热爱大自然而且又懂得生活的人。

    “劳模妈妈你除了打水漂,还玩过什么呢?”

    “俺呀!玩过的有,荡秋千,打水漂,对山歌,爬大树,俺玩的挺有意思呢。”

    “你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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