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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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春暖-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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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这会儿仿佛回过神来,伸手撑着要起来,站了几下都没站起来,想来老胳膊腿儿都僵了,又这儿坟上不知哭了多久,力气早没了,哪里撑得住,宛娘便扶着她站起来道:“妈妈家住哪里,送您回去吧!”

老妇脸色暗了暗,叹道:“老婆子是外乡,哪有什么家,北边走几里,有个烧砖的破窑洞,老婆子暂哪里容身。”

宛娘想了想,横竖自己也要往那边去,便帮着收拾了东西,扶着老妇往北边走去,果真不远,走了些时候,便瞧见那个破窑洞,宛娘扶着老妇进了窑洞坐下,想给老妇倒碗水,四下看了看,竟是家徒四壁,只角落一个破水缸上有个缺了边儿的粗瓷碗,宛娘舀了半碗水端过来,服侍老妇喝下去。

有心就走,瞧瞧老妇这境况,宛娘又觉不忍,这老妇瞧着年纪也有六十往上了,且年老体衰,她一个这个破窑洞里可怎生好?便问:“妈妈既是外乡,怎的耽搁这青州府里了?”

宛娘不问还罢,这一问又勾起了老的伤心事,老妇又抹起了眼泪道:“是个好心,老婆子也不瞒,本登州府东明县士,婆家姓张,娘家姓张,膝下只生了一儿,十七上娶了媳妇于氏秋娘进门,新婚三日赶上边境闹蛮子,朝廷征兵,那儿子一去至今三载也无音讯,丢下老两口年老体衰的,都指望着这贤良的儿媳妇做些针线绣活儿养活着,不想年上,那老头子一病也去了,跟儿媳两个苦无生计依靠,便卖了家里的房子地,南下投亲,哪想到了这青州府里,儿媳一病不起,船家怕是瘟病,强赶着婆媳二下船,无处存身,只得这破窑洞里住下,前几日儿媳终没熬过,闭眼去了,撇下这么个老乞婆,日后该如何过活,倒不如这会儿一块儿死了的干净。”

宛娘一听心思不禁倒活络起来,这里的口管理甚严,百里内还可混过去,若百里之外便要路引才得通行,自己哪里弄去,这老陈氏既南下投亲,自然手上有路引,且她儿媳已死,身边无照料,索性自己充作她儿媳于秋娘,帮扶着南下,倒时她投得亲戚,自己也可逃出升天,岂不两全。

思及此,便跟老陈氏道:“不瞒妈妈,本是个良家寡妇,被青州府里的恶霸抢进府,好容易今儿脱逃出来,无奈那恶霸势力颇广,不定就寻过来,若被他捉去,只得一死了之,妈妈若不弃,不如充作您那儿媳,咱们娘俩儿,登船南下,若逃得命去,必不忘妈妈今日大恩。”

老陈氏这才底细端详宛娘,只见虽青布衫裙儿,却生的极为白皙端正,也怪不得被那些好色之徒抢夺,心下也暗暗计量,瞧年纪,倒跟自己儿媳差不多少,便说是秋娘,谁又能认出底细,自己若能到了南边投靠亲戚,或可寻条活命,等着儿子归来,倘若自己一这里,哪里得个生计。

想到此,便应道:“瞧着跟秋娘年纪倒差不多少,只要应了秋娘的名儿,便要称呼老婆子一声娘了,也省得被旁瞧出,却惹出祸事。”

宛娘一听这是应了,哪敢怠慢,跪地上磕了头,脆生生叫了声娘,老妇不想她是个如此伶俐的,脸上心里俱都欢喜,应了一声,从怀里寻出个层层包裹的布包来打开,里头是一块碎银子和一串铜钱,对宛娘道:“这一路走来,身上只剩了这些盘缠,若省着些,也够咱们娘俩儿到南边的了,这些银子就搁身上,花用起来也方便,既是逃了出来,不如快些离了这是非之地的好,上了船便不怕了。”

宛娘也是这个主意,毕竟这青州府都是梅鹤鸣的,不如早走早好,便也没推辞,接了银子道:“待到了南边儿,寻得生计再还了娘。”老陈氏道:“既称呼一声娘,咱娘俩便有缘,莫要外道才是。”

见宛娘身上的衣裳被树枝刮破了,便拿出儿媳秋娘的衣裳给她:“这衣裳都是秋娘的,莫嫌弃她死晦气且换上吧,也好掩耳目。”宛娘忙谢了,换了衣裳,低头瞅瞅,倒正恰好。

话不多言,宛娘收拾了老妇的包袱,背自己身上,扶着老妇出了窑洞,往清河县渡口行去,两走的慢,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清河渡口,宛娘怕这里有认出她来,便用青布裹了头脸。

正赶上过路的船这里停靠卸货,正巧有两个空位,宛娘给了船老板船钱,见那边有挑担卖炊饼的,先扶了老陈氏上船,让船家稍待,转回头叫住那个卖炊饼的老汉,想着买几个炊饼放包袱里,当作路上惦饥的干粮。

买好了,刚回了船上,就听那边官道上马蹄声近,宛娘心里咯登一下,难道被梅鹤鸣发现了不成,把头上的旧布巾裹得更严实些,手紧紧捏住肩上的包袱,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着。

船老大刚要开船,就听岸边一声喊,船老大见喊的是个官爷,后头还跟着一排甲胄分明的兵士,唬的魂儿都快没了,哪敢怠慢,把船重又靠回岸上,赶上前问:“官爷,叫小的停船,可有何事吩咐?”

当头的官爷一出声,宛娘便觉甚为耳熟,忽的想起仿似是梅鹤鸣姓周叫周存守的那个狐朋狗友,正是青州府的都监老爷,怪不得能这么快便调了兵来。

宛娘心里不禁一凉,又一想,周存守她只见过一面罢了,还是庄子上,且自己当时盛装打扮,他上头席上,自己立下面,有些距离,如今自己穿着秋娘的衣裳,或许周存守就认不得了也未可知,再说,他难道会上船来一一查验不成。

想到此,心下略定了定,听那周存守道:“有杀越货的歹,逃将出来,或就这些船上,让船上的把路引拿来瞧,若怠慢了,一并治个窝藏之罪。”

68章

周存守之所以这么快就跑到清河渡口来;也真是赶巧了,宛娘趁乱从灶房院的角门出去的时候,梅鹤鸣正跟孙元善几个吃酒看戏,戏台上也是一出小旦的戏,扮戏的是陈官儿的师弟;也是个小倌儿;虽模样儿身段比陈官儿差些;也颇过的去眼,跟那些粉头唱的小曲又自得另种趣味,不过耍子吃酒,消遣取乐罢了,谁把这些当回事。

孙元善瞥了眼那边空了的席桌,又见陈官儿下了戏也没见影儿,便对梅鹤鸣道:“他两个这会儿不见,定是寻乐子去了,明明是周二哥吵嚷着要给他的陈官儿做生日,把们几个拘这里,他两个倒躲了起来,咱们这会儿过去捉他两个回席上,挨个罚一轮酒,才算个交代。”说着跟梅鹤鸣便下席出来。

寻了一圈,直寻到前头的书房院,远远的看见周存守身边儿的小厮平顺儿,正那里望风呢,孙元善嘿嘿一笑,跟梅鹤鸣饶过门首从那边角门进了院里,顺着回廊摸到窗下,贴着耳朵细听里头的动静。

只听里头两正干热闹处,那陈官儿一声声的叫着:“爷,缓些入,小的里头疼呢……”周存守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道:“的儿,是疼是痒都分不清了,爷才入了多少时候,就喊疼,昨儿夜里,让爷入了半宿,也没见喊个疼字,一声声的叫爷快些,深些,怎的今儿就不中用了,屁,股给爷翘起来,夹紧爷的物事,让爷干畅快了,方饶了去……”接着便是一阵大响动,落后听的周存守闷吼一声,知道完了事,孙元善才扬起声儿道:“说这半天不见俩,却原来跑到这里做好事来了。”

里头周存守听见,急忙把提上裤子,抬手见陈官儿细白的屁,股还撅着,扬手给了一巴掌道:“他两个寻过来了,还不把裤儿穿上,他俩进来可要出的丑了。”陈官儿这才提裤子系上腰带。

孙元善跟梅鹤鸣两个已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按住周存守往外拽:“今儿二哥给陈官儿做生日,却放了们几个空席,这回让等逮个正着,可要一罚上三大杯才是。”扯着周存守出了书房。

刚出了屋正遇上两个婆子来给梅鹤鸣送汗巾子,言说是那夏寡妇让送到内宅给奶奶的,吴妈妈让送前头来。

梅鹤鸣一听,脸色顿沉,抓过那汗巾子袖袋中,孙元善瞧的清楚,心里暗道,怎的梅鹤鸣的汗巾子会夏寡妇手里,那日明明的没成事。

梅鹤鸣心里暗暗冷笑,夏寡妇哪是送还汗巾子,明明就要挑唆他跟宛娘的和睦,那日从她哪里家来,梅鹤鸣才发现腰间的汗巾子遗落夏家,若是旁的还罢了,横竖不要就是了,只这条汗巾子却是宛娘亲手绣的,他憨着脸硬要了来,日日不离身边儿的。

正想着明儿让随喜儿要了回来,赶上昨儿晚上因宛娘赶了送铺盖过去的丫头,勾的他大气一场,倒忘了此事,不想这夏寡妇倒能生事,这是想做实了□,再图其他,却把他没鹤鸣当成了那等酒色之徒,真真打错了主意,不收拾了她,她难知道自己的手段。

且这事万不可让宛娘知晓,宛娘若知,不定就认了实,亏的吴婆子是个心细妥当的,想起宛娘,梅鹤鸣吃酒取乐的心思越发没了,让周存守孙元善两个先回席上,自己威吓了两个婆子几句,转身去了后宅。

吴婆子倒不想他这会儿过来,也不敢怠慢着,使上了茶来,一旁伺候,梅鹤鸣瞧了一圈,目光落炕上的针线笸箩里,最上头是双做了一半的鞋。

梅鹤鸣拿手里端详半晌,又自己脚上比了比大小,显见是给自己做的,细细的阵脚儿结着底儿,油蜡布的鞋面,虽不花销,却异常实用,如今入了春,青州春夏多雨,这样的鞋穿脚上可不正合适。

思及宛娘一针一线做鞋时的情景,真是多少气都散的没影儿了,放下鞋对吴婆子道:“去那边院里瞧瞧,她若这会儿歇晌午觉,便不要吵她,若她醒着,若她醒着……”梅鹤鸣虽心软了,可这面子终是下不来,挥挥手道:“她若醒着,便跟她说说话儿吧!”

吴婆子哪有不明白的,真是,哪一回不是爷先低头服软的,倒是宛娘的心更硬些,知道这是爷让自己过去劝宛娘回转呢,便应了一声,便往灶房那边院去了。

灶房的管事瞧见她,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迎将出来:“吴妈妈怎的亲自过来了?”吴婆子扫了眼那边关严实的小门,低声道:“奶奶今儿没出来走动吗?”灶房管事道:“打从早上就这么阖着门,晌午送饭进去的小丫头说,奶奶一个坐炕头直愣愣发呆呢,也不知想什么,吃了晌午饭,丫头送茶收碗筷的时候,见有些乏困之意,想来这会儿正歇午觉呢。”

吴婆子点点头,走到小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唤了声:“奶奶……”里头没应声,吴婆子耳朵贴门上听了听,竟是半点儿声息儿都无,倒像里头没似的。

想到这个,吴婆子忽的警醒起来,想起上回奶奶跑了的事,忙推开门往里一瞧,哪里寻得半个影,吴婆子的冷汗都下来了,一把拽住灶房管事:“奶奶呢?”

管事婆子一看,也傻了一半,呐呐的道:“这刚头还的,怎的就没了……”吴婆子哪敢耽搁,忙着让四下去寻,自己亲去爷跟前领罪。

梅鹤鸣是怎样都没想到经了上回,宛娘又逃了出去,这些日子来,他哪点儿对她不好了,就是这回要娶她当二房的事儿,说白了,也是为她打算,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趁机逃了,比起上一回的大怒,这一次仿佛宛娘拿着一把冷刀直直□了他的心窝里,又冷又疼。

他错了,便是对她再好也没用,这妇没心没肺,她心里永远记不住自己对她的好,她记住的都是他的坏,他强了她,他迫她跟了自己,他坏了她的姻缘,他害了王青……所以,她恨他,他对她再好,她也是恨他的。

吴婆子瞧着爷平静却阴沉的脸色,心里暗暗替宛娘后怕,爷的脾气,若大怒一场,或许更好些,如今这样,若抓回了宛娘,说不准要如何发落,若爷真能狠心发落了宛娘,吴婆子倒也不着急了,就怕爷发落了宛娘,回头自己又后悔,折腾来折腾去,折腾的两败俱伤。

梅鹤鸣缓缓站起来,脸色虽平静,目光却如刀剑一般锐利狠绝:“想脱开爷的手心,寻她的自日子去,好!只别让爷抓到算的本事,不然,让知道爷的手段。”

梅鹤鸣急步出了内宅,哪还顾得什么酒席,寻了周存守,让他素素带兵去城外渡口,身边四个小厮去青州府四门守着,他自己带着,城里搜寻。

梅鹤鸣仔细想过,宛娘之所以能逃出去,也是趁着今日府里摆了席,灶房的院里来往,顾不得看住她,被她寻了机会,只是她一个年轻妇,身娇体弱,又生的一双小脚,便是跑的再快,这会儿功夫也跑不出城去。

况且,梅鹤鸣早问过四门的守城兵,并未见过宛娘这样的年轻妇出城,故此,梅鹤鸣猜她这会儿仍城里,若街上不见,定然躲了起来,梅鹤鸣带着从灶房院的角门出去,挨着街搜,心里暗道,便是把青州府翻过来,宛娘也休想逃出他的手去,哪里想到,宛娘早跟着水车出了城,这会儿已坐南下的船上,正周存守的眼皮子底下呢。

船主把个的路引拿给了周存守查验,周存守一一看过,问他:“从这里上船的是哪几个?”宛娘一听,浑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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