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内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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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内参-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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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终于再催他:“曾市长,您就别再犹豫了。我知道您是不忍心看他们娘儿俩哭……”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曾达庆要把姿态做得更足一些。
  小林摇摇头,开始动手帮助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往曾达庆的文件包里塞。
  “唉!”曾达庆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得很不情愿地站起身,“这一家子,谁想会摊上这么个事。一会儿你把他们请上来,好好宽宽他们的心。同志们一块共事这么多年,虽说犯了事,可法律归法律,感情是感情,生活上我们还是要尽量关心照顾相臣的家属。他们要是提出什么困难和要求,只要不出大格,你尽可以替我做主应下来。”
  曾达庆走到门口,又站住脚步,说:“小林,省里的开发区工作研讨会,我看还是我去的好。咱们市的开发区虽说搞得有些声色,但跟省内其他市比起来,差距还是不小。你替我跟市长说一声。”
  这回轮到小林发怔了,问:“昨天您不是决定让开发区管委会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去了吗?”
  “你再给开发区去个电话,就这么说。”
  “怕是他们已经动身了。”
  “他们手里有移动电话,追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嘛。”
  “那您什么时候走?我去给您安排车。”
  “我马上就动身,车的事我直接去跟车库说。你再告诉你梁大姐一声,家里有什么事,等我到了省里再用电话说好了。”
  曾达庆和小林同时出了办公室,小林下楼直奔传达室去了。长长的走廊里静静的,曾达庆有意滞缓了几步,见左右没人,便一闪身进了卫生间。
  及至走廊里又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小林不住嘴的劝慰礼让声,及至那些声音都消失在某扇房门内,曾达庆才又推开卫生间的门,匆匆地却又蹑手蹑脚地直奔楼梯口而去了。
  从医院X光室带回的冯相臣的那张字条,曾达庆是让妻子梁珂送到冯家去的。梁珂回来后说李郁秀只是抓着字条哭,什么也不说。曾达庆没想到李郁秀会带着孩子直接找到他的办公室来。
  曾达庆走出楼门,径奔汽车库去了。他知道自己很狼狈,也很卑鄙,还有点……可怜。“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我又能怎么样呢?丢卒保车,后报有期吧。”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说。
  曾达庆突然觉得身后那幢雄伟大楼的影子,变得格外沉重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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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我才8
曾达庆当了副市长后,冯相臣再进一计,劝他扬长避短,力争梅开二度,兼起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把精力主要投到远离市区的那个港湾去。这一招正合曾达庆的心思。曾达庆有了搞乡镇企业的经验,又有了海外客商的关系网络,开发那片处女地便成了他得心应手的强项。况且他也早闻市委市政府两大班子内部钩心斗角,矛盾重重,已非一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面对是非之窝,腾挪一闪,既洁身自保,又政绩昭然。虽说苦了点,可众口一词的赞誉却是千金难买的。大丈夫本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平心而论,曾达庆是早动过重新为冯相臣安排个合适工作的念头的。毕竟不是吉岗县城了,对于冯相臣来说,没有谁再能施展佛手一翻,便将孙猴子压在五指山下的法力。他曾几次试探过冯相臣,可每次冯都淡泊一笑,不置可否。冯相臣的内心打算曾达庆也能揣知个*不离十。那是个心气比天高的人,由工人转干部重新启动,需从小科员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拾级而上,年近不惑的人了,一览众山小的冯相臣绝不会再甘心从山脚起步,一步步苦苦登攀。
  可曾达庆也不肯甘心一个心气、才智都高于自己的人长久地陪随在自己的身旁,并不时地左右一番自己。无论从良心,从自尊,曾达庆都想尽快摆脱这种尴尬与难堪。只是需要机会。
  那一次,省旅游局长到北口市来,局长是曾达庆在大学时的挺要好的同学,由曾陪同到市内几个旅游点走走看看,颇有点公私兼顾的味道,况且市里也早想在省里争取点资金,开发旅游项目。几人驱车来到古时辽邦的几处遗迹,事先安排的导游小姐因家中突然有了点急事只好离去,旅游局长问了几个史料方面的问题,陪在一旁的当地主管文化的官员又支支吾吾的似嘴巴里叼了根黄瓜,就让曾达庆很有了几分愠恼。跟在身后的冯相臣见状,便看似漫不经心地充当了雪中送炭的角色。他讲了旧时辽国的官宦承袭制度,又讲了曾在此处发生的几次重大历史事件,还正史野史互相融杂旁征博引地讲述了一些很有趣味的故事,很令那位旅游局长感到惊异兴奋。局长没料到这个一路上少言寡语的小车司机肚子里还藏着这么干货,真是人不可貌相,便很自然地追问他何以知之这些。冯相臣淡然一笑,说常随领导和客人来,耳濡目染的,熏也熏得差不多了,他还专门找过一些史料做过考证。旅游局长更感惊奇,又问这处遗迹若作为一个项目进一步开发,他可有些什么建议?冯相臣并没有太多的迟疑,当即便指指点点说该在某处重点修缮恢复历史原貌,又应在哪里保留一些历史的苍凉,他还对旅游宣传和旅游线路修建提出了独到的设想。旅游局长越发兴奋起来,意味深长地对着曾达庆一笑,半开玩笑地说:“怪不得你老兄政绩显赫,一路顺风,原来连小车司机也是个胸有沟壑的干才呀!快赶上天波杨府了,烧火丫头也能披挂上阵呢。”曾达庆哈哈一笑,也以玩笑回道:“你老兄真要想当伯乐,何不给我的这个干才也创造一个一展宏图的机会,我也正为他感到委屈呢。”旅游局长问,此话可当真?曾达庆应道,你当真我就当真,可论资排辈按部就班不行,不然也轮不到你来捡这个便宜。此后两人又互使眼色,躲到一旁窃窃了好一阵。冯相臣知道,那一定是与自己有关的话题。
  在小车回市里的时候,有一刻只剩旅游局长在车上,他很郑重地问冯相臣:“如果我把你调到省旅游局去,让你当一个副处长,主持开发处的工作,先试用一年,你有什么意见?”
  冯相臣虽有预感,却没料到来得这么突然、迅捷和坦率,而且“开价”就是“重量级”。他的心怦怦地紧跳了两下,可还是宠辱不惊地平静回答道:“这样的事,您还是跟我们领导谈吧。我更适合做什么,组织上会有考虑。”
  事后,曾达庆也曾为此事征求过冯相臣的意见,且已带了很明显的倾向。他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说一下由工人提拔为副处级领导干部已是很破了几道大格,他说省旅游局虽说是事业单位,可职工福利非一般单位可比……那个时候,冯相臣已对此事有了更多的权衡和比较,因此也就显得愈加冷淡,他只是说:“达庆,你再让我跟你三年,只三年。到时候,也用不着考虑什么级别不级别的,你让我去哪儿都成,我绝没怨言。我就这么点请求,行吧?”
  三年后,就是下一届市人代会改选换届的时间。曾达庆并不是个浑噩愚拙之人,他从老同学的人生时刻表里似乎体味出了一点什么东西。那是一种人生的赌注吗?
  而被人作为那种赌注的筹码,曾达庆心底升腾起的那种无奈与恨意,便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了。
  

天生我才9(1)
布  告
  冯相臣,40岁,原北口市市政府汽车司机,家住北口市和平区振兴路4段5号。冯犯在1993年11月28日深夜,因酒后驾车,与运载旅客的面包车相撞,造成2死7伤的严重交通事故,情节特别恶劣。本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13条第1款的规定,依法判处交通肇事犯冯相臣有期徒刑5年……
  李郁秀带着孩子,静静地等在会见室里。时光突然变成了黏稠的胶液,滞缓得让人难以忍受。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只有一张长条木桌,几只小凳。墙上贴着会见规则,还有一条醒目的标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粗重的笔迹,像一只只沉重的车轮,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孩子紧紧地抱着妈妈的大腿,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透着惊恐,也透着新奇。
  总算判下来了,总算可以见上一面了,肚里已积了多少话要说呀!
  走廊里终于传来脚步声,咚,咚,多么有力,多么熟悉。李郁秀不由自主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门被推开了,冯相臣穿着一身灰灰的囚服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着警装的管教干部,色彩的鲜明对比,触目惊心。俩月没见,相臣倒没显瘦,只是苍白了许多,昔日潇洒的大分式头发已变成秃秃的光和尚,惹人注目的是那黑茬茬的胡子,以前从没见过的呀!只是那双眼睛里仍透着固有的孤傲与自信。
  冯相臣显得很平静,手里抓块抹布,一边揩抹着手上的油渍锈迹,一边温和地一笑,说:“你们来啦,都还好吧?”
  李郁秀牢牢地盯着丈夫,好一阵,一言不发,渐渐就有泪水旋动,从眼眶中涌出来。孩子仍惊悸迷惑地抱着妈妈的大腿,一双大眼不认识似的望着突然陌生起来的爸爸。
  冯相臣向儿子伸出手:“来,让爸爸看看,又长高了没有。”
  孩子往妈妈身边靠了靠,更紧地抓住妈妈的衣襟。
  李郁秀突然将孩子往前一推,低声喝道:“去,给你爸爸跪下!”
  冯相臣一怔,抬眼再看妻子,李郁秀脸上的哀怜愁苦已为之一扫,换上了铁石凝霜般的冷峻。
  孩子没跪,却把脸蛋埋在了妈妈的两腿间。
  “听到没有,给你爸爸跪下!”李郁秀更严厉地喝道。
  孩子突然哇地哭出了声。
  冯相臣惊愕不解地望着妻子:“郁秀,你……”
  “相臣,”李郁秀冷冷地说道,“我今天带孩子来看你,你如果真还把我们孤儿寡母的放在心上,你心里真的还疼爱你的亲生骨肉,我今天只求你跟我说一句真情话。”
  “郁秀……”
  “我问你,出事那天,你真的喝酒了吗?”
  “你,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嘛……”
  “干什么?你心里比我清楚。结婚前你就告诉我你早戒了酒,婚后我也从没看你喝过酒。你跟我说实话,那天的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判决书已写得很明白了……”
  “可那不是事实!你必须把真实情况告诉我,我去找法院翻案!”
  “我认罪伏法,我不翻案。”
  “冯相臣,你、你再说一遍!”
  “我……我真的……有罪,我、我不翻案……”
  李郁秀的泪水更汹涌地滚出来,她摸出手帕使劲抹了一把,通红着眼睛问:“冯相臣,这些年,我可一直把你当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佩服你从不看别人脸色办事的骨气,我真没想到……我问你,你怕谁?你怕的是什么?”
  这一刻,冯相臣反倒镇静了许多,他终于把孩子揽到自己怀里去。当孩子搂住他脖子的那一瞬,他的眼角也湿润了。可他强忍着,仍故作笑态说:“郁秀,看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几年,你就带孩子委屈点,我在里边一定好好干,争取多减刑,早点出去……”

天生我才9(2)
李郁秀又擦了一把泪水,凄冷地一笑,说:“相臣,这么说,你真就要一条道跑到黑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估摸着,顶多也就三四年……”
  李郁秀一伸手,又把孩子拉回到自己身边,说:“冯相臣,我今天才算彻底看透了你,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心比天高,却没那个命!你的心总也不肯安实,自己当不上官,也要用自己的手把乌纱帽戴到别人头上去……可你的心里咋就一点也不为你的老婆孩子想一想?……为了你的狗屁抱负,你连点人味都没有了!”
  冯相臣的脸青了,又白了,脸颊上的肌肉在抖抖地颤动,一双呆直的眼睛透着无尽的痛苦与凄凉。好一阵,他才又苦苦一笑,说:“郁秀,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就随你怎么说吧……”
  “那好!”李郁秀一抹泪水,突然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片片来,拍在面前的小桌上,“你既然一点也不顾及我们娘儿俩的死活,我也就犯不上再为你死守着了。你看好,签字吧。”
  冯相臣低头扫了那纸片片一眼,脸色陡然大变,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下面已签好了李郁秀的名字。
  冯相臣的脸颊再次更加痛苦地抽搐,五尺高的汉子扑通一声就跌坐在小凳子上,两只手死死地抱住了脑袋。
  一直站在房门口冷眼旁观的管教干部走了进来,温和地劝李郁秀:“李同志,不要急,有话慢慢说。这样是不利于犯人改造的。冯相臣不同于其他刑事犯罪,在改造过程中政府会全面考虑到他的情况的。”
  李郁秀冷言回道:“管教同志,我有违背会见要求的地方吗?我一没帮助他串供,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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