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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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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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姑娘噗嗤笑出来,“我以为小姐性子冷,但随军以来觉着小姐可爱得紧,居然还跟左大人撒娇呢。”心情突然好了。



“我可不想跟师兄一般傻,讨好了少挨打。”采蘩见包子皮有点金黄,笑眯眯递给左拐,“师父,热包子好吃。”



左拐拿了就咬,哇呀喊烫,“丫头,你故意整我?”手里的树枝向采蘩横扫过去。



采蘩躲开,跑回于良和语姑娘身边,“师父心急想吃烤鸡,烫了舌头,却还怪我。真是好心没好报。”笑弯了腰。



阿慕觉着分外刺眼,吼道,“我在问重要的事,你们却说笑话。”烤包子像烤鸡?好笑个鬼啊!这几个人到底还记不记得这是在逃命,不是踏青。



“你的身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采蘩对上不熟的人,面色就冷。



但左拐神情严肃起来,认真瞧着阿慕,“你父亲孟津,是你爷爷孟润最小的儿子。你爷爷曾贵为国辅,敢于三骂齐帝,因此遭齐帝痛恨,在十七年前浏王爷造反案中被诬陷同谋,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你父亲才华盖世,胸襟广阔,双手巧若天工,与我和滕百结拜为兄弟。”



采蘩暗道,她问了几次师父都不肯说,这个阿慕一问,师父就一古脑儿倒出来了。



左拐继续说道,“孟家受难时,我和你父亲同被关押受刑,要我们认罪指证你爷爷。你父亲力争我无辜,再加上我已废了一手一脚,主审官才将我轻判,但对你父亲和一双子女判了官奴流放。我出去后想办法救出你们,逃往南陈时,在霍州遇到当时升为校尉的滕百。滕百知道我们被通缉,竟相信我们叛国,要将我们捉拿回去。你父亲知道带着你们逃不远,又不忍丢下你们,于是和我分道走,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我逃出去。我想到你父亲的意图后,就跑回去找你们,却见滕百和你父亲在山崖上,下一刻你父亲便摔下去了。当时没看到你,我以为你们一起让滕百推下去的——”



“将军不是那种人。”阿慕虽然还未决定要不要相信左拐的话,但他仍坚决扞卫养大他的滕百,“如果你说得都是真的,他根本不会对我好。”



“对,当他告诉我你是孟津的儿子时,我稍微信了他一点点。”左拐终究不是糊涂人,“可你脸上为何会刺字?我记得那年你三岁,尚未黥面。”



“我既是奴隶,怎能不刺面?不过这件事与将军无关。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奴营,十岁时将军把我调到身边。有一回他喝多了酒跟我说,如果早点找到我就好了,那时我才知道自己被奴隶贩子捡了转卖到奴营的。”阿慕听出左拐声音中的疑惑,不想他再当滕大将军是恶人,便告诉了他这些事。



采蘩插嘴,“可能滕大将军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奴隶了。他也不能随便帮一个小孩子,只能等你长大。”



左拐仍有意见,“反正这人总是先顾着自己,做错事还找借口。”



“师父,不能这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滕大将军先顾了自己,才能帮到阿慕啊。要不然被人怀疑他和一个孩子的关系,进而查出孩子的身世,两人就可能都活不了了。”采蘩自认自私,不以为有什么错。



“对了,你说父亲带了一双儿女,我还有姐姐或妹妹吗?”三岁时发生的事,阿慕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当时尚是婴儿。”左拐看着火焰跳动,有些出神。关于曜晨和那个女婴,老实说,他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该?”阿慕和采蘩齐齐问。



“哦,你父亲只有一妻,也就是你的生母。孟家出事,你母亲在牢里生了重病,判刑前就过世了。这对她来说,也许也算幸运,至少不用再受那么多苦。女婴是在出事前半年被你父亲抱回来的,他说是他的女儿。因为十分突然,让你母亲还伤心很长时间。可我问他那孩子的生母是谁,他却怎么都不说,只道是自己的错,要承担后果。”左拐其实有点不能相信挚友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所以用了应该一词,“唉——不提过去伤心,事隔这么多年,还能看到曜晨的儿子又高又俊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老天爷有眼。”



到这时,阿慕已经不怀疑左拐的话,“左叔,你放开我吧,我不会跑了。”



左拐给他松绑,说道,“我知道滕百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心里放不下,但他却是为了你着想。跟我走吧,南陈如今还算安定,只要你能平安活着,延续孟家血脉,我们到了九泉之下也能跟你父亲交待。”



阿慕低低嗯了一声,安静地烤火吃干粮。



夜深了,大家围着火堆躺下睡觉。



“师父。”采蘩盯着左拐的背影瞧。



“干吗?”左拐的声音似乎没好气。



“你别对那小子太好,我看他不会领情。”那小子正躺在不远处,也许听得见,但采蘩不管,“可不像我跟师兄,把您的话当圣旨,您让我们朝东,我们不会朝西。您高兴了,夸两句;不高兴了,打两下。我们绝不敢埋怨。”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家伙,肯定养不熟。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要近11点了。



第186章师父。师父。



左拐背影都能笑,“想不到我一个残废还挺有份量。”



“师父不是觉着我话多嘛?”采蘩到这儿有点犹豫。说不说呢?按自己的性子,说出来心里犯别扭得很。不好意思。



“把话好好说完。”等不到下句,左拐催。



“我觉得……我能不能…。。。”怎么说才能显得自然?



“师父,我给您养老吧!”这么说好!



左拐突然不出声。



“您看,您挺大年纪了也没家小,而二师兄家里人口多,还有娘亲要他奉养。我就只需照顾一对弟妹,童家又不缺钱。等您不在纸官署当大匠了,就住童颜居,我全都给您安排妥当,您想游山玩水走亲访友,还是继续造纸玩儿,什么都行。”对那道默然的背影眨着眼睛,采蘩吐出一口长气。



话说得很随意,心里却十分真。在左拐面前,她话多,调皮捣蛋,就像个孩子一样。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感觉得到这种变化。不知何时起,她将左拐当成了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想要弥补前世未能对亲爹尽孝的缺憾。



本来逃亡途中,没想会这时候说出来,不过阿慕身世的揭秘,让她怕左拐偏心,从此只把挚友之子当至亲,不给她尽孝的机会。



火,劈劈啪啪得烧。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左拐开了口,呵然,“采蘩——”



“是。”采蘩坐了起来。



“那就靠你给我养老送终了。”对着采蘩的。始终是背影,但谁都听得出他的欣慰。



“师父,我一定将您养得又白又胖……”原来这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使命感啊。



“去!你养猪啊!”他一时的激动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左拐突然想到采蘩的冷面毒舌和死倔的脾气。哎呀呀,他可以后悔吗?让她养老,短寿十年怎么办?这不,已经要被当成猪了。



但他听到她的笑,心中就有些暖。这孩子挺好的,有天赋和决心,也有智慧和领悟,不知不觉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好时光。还有。居然说出要给他养老的话来,是个敢说敢为的好丫头啊。想着这些,睡意袭来,今晚要做好梦。



地面一震,梦虽好,可是却因此被打断。左拐突然睁开眼,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一个个怎么都是倔到底的脾气呢?他叹气。



“师父?”采蘩这晚小心浅眠,立刻醒过来,“我好像听到马蹄声。”



“阿慕不见了,我得去追他回来。”滕百要他带阿慕走,因为霍州已经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如同滕百对阿慕的保全,他也要为保护曜晨的这条血脉全力以赴。



“师父,他敬滕大将军如父亲。如果一定要回去。我们就别管了。如果我是他,知道养育自己的人可能有性命之忧,我也会回去。”采蘩能明白阿慕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回去送死。”左拐却主意已定,去牵马,“你和于良语姑娘仍照原定的路线去衡州,我找到他之后就会追上来。”



采蘩扯住缰绳不松手,“师父。他不会听您的话。而且您往回骑,万一有追兵,岂不是遇上了吗?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阿慕刚离开,这段山路难骑快,我很快就可以追上他。我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样的局势之中,霍州哪有余力派人来追。而且即使有追兵,也未必能想到我们走这条路。”左拐的决心丝毫不动摇。



于良和语姑娘听到动静跑出来,惊讶地看着马背上的左拐,忙问怎么了。



“师父,你一定要去追阿慕的话,就带师兄一起去,两人有照应。”采蘩退一步,“我和语姑娘哪儿不去,就在这个山洞里等。你们不回来,我们也不走。”于良跟着,带回阿慕的可能性大一些。同时,身边有徒弟,又有她和语姑娘在等,左拐就不会一意孤行。



左拐心急,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不答应就没法动身,点点头又连忙叫于良上马。



语姑娘看着马儿跑远了,神色显得忧心忡忡,“大人和于小匠,还有阿慕,他们不会出事吧?我怎么觉着心好慌啊。”



“好不容易跑出来,却又要往回走,自然心慌。不过那个别扭的阿慕就不必我们担心了,都是他才让师父师兄置于险境。如果平安回来最好,否则我饶不了他。”采蘩捏起拳头,冷哼着转身进洞。



语姑娘跟在身后,“阿慕这么做,也有情可原,我看他和滕大将军如父子一般。滕大将军私自放我们走,一定会有人追究。明知恩人要遭难,阿慕无法袖手旁观吧。”



采蘩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知道归知道,自私归自私。阿慕回去跟滕大将军一起倒霉,甚至送死,她都无所谓,但连累师父连累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如同小姐不肯让大人去,也是因为像父女似的情分啊。”语姑娘自己担心,还想劝采蘩宽心。



采蘩脚下一顿,她不怕阿慕听,却以为于良和语姑娘已经睡着才说的,“你不会是听见了吧?”养老送终那事。



“听小姐和大人说完话,心里好不感动。”语姑娘承认,“想起小姐刚来纸官署头一天,左大人就罚您没饭吃,我还担心今后会怎么样,谁知却成了亲如父女的师徒。真好。”



“别告诉于良,免得他以为师父偏心我,造纸没了干劲。”采蘩眨眨眼,“不是我跟他抢,实在他一家子人太多了,还都指望他。”



语姑娘掩嘴笑,“小姐,您就别找借口了,不是抢,又是什么?”



“语姑娘也会开玩笑。”采蘩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轻松说着话,心情渐缓,转眼天就亮了。阳光照下的影子在洞口悄悄移动,外面始终安静,令人再度心慌。



采蘩觉着胡思乱想不如做事,于是提议去溪边装水。等她们装了满满几袋水囊回来,看到两匹马成了四匹马。



“少了一匹,阿慕果然不肯听劝吗?”语姑娘以为。



“不,那是阿慕和师父的马。”能断纸的好坏,采蘩的眼睛极利,尤其是她上心的事物。



“于小匠的马呢?”语姑娘不敢往洞里走,反而左右张望。虽然不能回应于良的心意,但她真心将他视为好友,一点都不希望他出事。



采蘩的心也吊了起来,可是她没有停下,反而快步冲进洞中。



洞里有三个人。左拐背她坐着。于良和阿慕面朝她,一蹲,一站。都回来了。



她舒出一口气,“没看见师兄的马,还以为你们路上出了事。”转头对洞外喊,“语姑娘,进来吧,师兄没事。”



语姑娘小跑进来,“于小匠也回来了吗?太好了。”拍着心口,因为跳得太快而肩膀都跟着呼吸起伏,“看到马肚子上有血迹,吓得我要命,想着一定遇上了追兵。”



“血迹?”采蘩怔了怔,往三人走去,“没人受伤吧?我看你们都好好的样子。”



目光扫过于良。他有些灰头土脸,发髻歪了,但衣服没破,五官都在。没事。顺便分给那个阿慕一眼,站得笔直如竿,也没事。



转身,她想问左拐血迹是怎么回事,“师父——”眼里的微笑还没成形,就让雾气蒙罩了一层,“师父?”



语姑娘听到采蘩的声音发颤,连忙走到左拐跟前,一看之下,立刻双手捂嘴,眼泪跌出了眼眶,惊喘,“大……大人……怎么会?”



左拐的右胸前插了一支长箭。他面呈灰白,双眼紧闭,咬着牙。一头汗不停冒,浸得大胡子在火光下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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