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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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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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确定采蘩活着,跑出来却撞上丁小,“你也睡不着?”换了新地方,个个兴奋?



“三哥不是说雇主让咱们盯着那姬啥花的动静吗?我就到处兜了兜。这府可真大,别的地方都还好,只有一处相当戒备,还藏着暗桩。大哥,你猜猜是哪里?”丁小眉毛跳两跳,小手出兰花指。



跟丁小当了这么多年结拜兄弟,丁大始终不能接受大块头做出女儿家的动作,视线不由自主瞥开,在心里叹口气,“该不会就是姬啥花住的地方?”



“没错。”大块头抿嘴笑,“我瞧着好玩,打算明日起蹲点,大哥别找我。”蹲点就是连续蹲三两日不动,观察对手的情形。



“别忘了地图。”丁大提醒。



“我这会儿去绣。”没腰的人,扭身走。



丁小只要处于正常状态,拿最多的东西就是绣花针。如果发起疯来——丁大尽量不去想。他决定接受采蘩,除了对老2说的原由之外,更因为老小好像挺喜欢她。只要老小心情好,他们几个就安稳了。与之相比,女雇主也好,麻烦多也好,那都不成问题。



第二天采蘩用过早饭,在外屋准备写信,就见丁三从眼前走过,也不招呼一声就进寝屋去了。



研墨的桃枝直瞪颤动的门帘,“他……他怎么随随便便进去啊?”



“小姐,我去看看。”雪清说罢就要跟。



“不用了,等他出来再问。”采蘩今早起来时,发现纱帐让人动过了。从央睡房梁开始,她就让丫头们不用在外屋值夜,所以不会是她们。



她低头才写几个字,丁三就走了出来。



“怎么了?”桃枝嘴快。



“没事。”丁三头也不回,又走出去了。



这下,连一向冷静的雪清都诧异地合不上嘴,脱口道,“什么毛病?”



采蘩却继续蘸墨写字,“他说没事就应该是没事。对了,昨天没见麦子,她在家么?”



“冯大掌事让麦姑娘到外县送信,已经外出五日,这两天就要回了吧。”桃枝如今和麦子的感情很好。



“今天就回了。”麦子进屋,酒窝漩,肤色如金麦,仍是一身俊俏的男装,“以为你去纸官署了,冯大掌事说晚上过来交账。”她所到之处总有信要传。



“暂时不去纸官署了。”于良是纸匠,但她去纸官署完全因为左拐。左拐不在了,她还到那儿做什么。



“可有你哥的消息?”采蘩一直关心着。



“只给我来过一封信,说是打仗去了。”麦子笑着明叹,“我才习惯跟大哥住一块儿。大哥让我转告,对不住你,还没帮到你的忙,就遇到这事。但他也说,一定会回来的。”



桃枝插言,“我娘说男子娶了媳妇,就不向着爹娘兄弟姐妹了,满耳朵就听得见自己媳妇的话。我哥就那样。”



“也不见得不好。对你们的嫂子而言,她们便是嫁对人了。”采蘩却道。



“嗯,我现在就希望大哥大嫂和和美美,回不回来倒不妨事。”麦子说到这儿,听到外面一声咳嗽,连忙又道,“采蘩,有个人想见你,从我进城就跟着,甩也甩不掉。”



采蘩好奇,“谁?”



“我。”门帘挑起,进来一个戴黑布眼罩的男子,见采蘩的神情,“小姐看到我这么诧异,想来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



“疤眼老板帮了我大忙,怎么能忘呢?”采蘩让丫头们去倒茶,“我只是以为你白日里是不出门的。而且你要找我,又不是麦子。不知你跟着她是出于私心呢,还真想她带路?”



疤眼急忙看向麦子,却发现她没反应,不由指着她大叫,“你!你!你!你知道了!”



“你跟我大哥求娶我的事?”麦子点点头,“知道了。”



疤眼顿时哭丧着脸,结巴半晌,那么能说会道的一张嘴竟哑着。



“麦子,帮我送封信吧。”采蘩把刚写好的纸放进信封,“知道西府在哪儿么?”



麦子上前接过,说声知道便出了门。



麦子一走,疤眼刹那恢复常态,精明眼贼亮,“你送信给西大公子,可是为了斗纸之约?”



“对。”采蘩看出他眼神贼兮,“你好象很关心?”



“哈哈……哈哈……自然了。我和小姐这么熟,一心希望你赢啊。”疤眼咧开嘴,笑得好不夸张。



采蘩断定他心里有鬼,却不多问,“你到底找我何事?”



“我来跟你做买卖。”疤眼正色了,他知道采蘩有多难应付。



“不谈。”



采蘩的回答却出乎疤眼意料之外,只能问声为什么,又道,“这可是大买卖。”



“没空。”还是很干脆。



“什么事这么忙?”他瞧她挺闲得坐在家里。



“我约了西大公子三日后斗纸,你说我忙不忙?”采蘩站起来,要造纸去了。



“三日后?!这么快!”疤眼紧跟着她,“你昨日才回城,长途跋涉,应该十分疲累,至少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再说。”



采蘩突然回身,眯眼瞧他,“疤老板,你该不会是想在这场斗纸上捞什么好处吧?”这人太会赚钱了。



“没……没有。”他就是做庄开了个赌局,在别人大买西骋赢的时候,他让小妹买了采蘩赢。仅此而已。



看采蘩转过身去,突然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他决定说出来,“你那盒珍珠卖不卖?正巧有买家问到我手里。”比出五根手指,“我可以帮你争取这个数,我抽一成。”



采蘩站住了。



第204章千秋之大比



十日后,康城民办纸坊——千秋纸坊。



小学徒睡得糊里糊涂的,忘了今天什么日子,抱着扫帚打开门。哗——一大片声音如浪,冲得他差点向后仰面。但见眼前黑压压密麻麻的人头,他傻呆地愣在那儿,动弹不得。



“小兄弟,纸官署和御纸坊的大匠们到了没有?”



“你觉得哪边会赢啊?透**消息吧。”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御纸坊赢,西大公子造的纸连皇上都说好呢。纸官署的大匠只能算二流,不行的。”



“而且这次他们派个姑娘来比,那就更不可能赢了。”



“可是如果买那姑娘赢,一赔七。买西大公子赢,只有一赔倍半。要是押那姑娘,万一碰万一,那就发大了。”



那么多张脸,不知道声音从那儿出来。小学徒转着眼珠子,觉得头晕。突然脖领子让人往后揪,门几乎夹到鼻子。他啊一声叫出来,脑袋就被重重拍了。



“你小子不长记性,今天什么日子,敢随便乱开门?”



小学徒摸着脑壳,回头讪笑,“小师兄,还好你拉我回来,看到那么多人,我手脚都发软了。我当然记得今天是纸官署和御纸坊借咱们的地方比纸的日子啊,可这跟外头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看戏。”



“比戏精彩多了。咱们南陈最出色的造纸大匠都在御纸坊和纸官署,平时见一个都难,但今天全会出现。还有大画师,大书法家,大文豪,国学太学的先生博士,甚至大宰相和公主,总之都城里能书会画的大人物几乎都要到齐。师傅不是说了,咱修几辈子才能有这样的眼福。”小师兄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两眼发光。



“对咱们是几辈子修来的,对不懂行的人,就是看宝,也当成了石头。他们懂啥是造纸术,瞎起什么劲?”小学徒撇撇嘴。



小师兄突然压低了声,“你不知道吧?全城的赌坊都开了斗纸赌局,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十有**就是下了注的,所以能不一大早赶来瞅究竟?”



“真是吃饱了撑的。”小学徒才说完,脑门上又被打了一下。



“小赌无伤大雅。”原来小师兄也跟几个大师兄合买了注,“你下了本钱,看比试才能投入,心情跟着紧张高兴。不然他们谁输谁赢都不关我们的事,看起来多没意思。”



“哦。”小学徒似懂非懂。



“你也赌了吧。”突然有人说道。



两人一看,齐声喊师傅。



小师兄抓耳挠腮,嘿笑道,“就放了二两银子。”



“你小子手上能攒到二两,不错嘛。买谁赢啊?”师傅是千秋纸坊的一个资深纸匠。



“当然是西大公子了,二两银子如果能变成三两,也好。我就是没银子,不然肯定全放进去。大师兄就放了十两银子呢。”小师兄不小心露口风。



哐啷——不远处正扫走廊的大师兄撞翻了水桶,因为师傅飞来一鞋,打在他脸上。



“兜里有钱没地方花,是吧?一个个的挺出息。赶紧干活,比纸这几日要是敢给我丢人,拎包袱滚蛋。”师傅叉腰喷火。



采蘩原来约三日后,但当中出了点意外。西大公子说不比了。据送信回来的麦子说,西大公子没露面,直接派个小厮拒绝了事。麦子打听到自从语姑娘的死讯传到都城,西大公子就闭门不出,连御纸坊也不去了。



不比就不比吧。本就是西大公子提出来的,他现在反悔,损害不了左拐的名誉。采蘩这么想不到一日,就接到了御纸坊的头儿,西骋的师傅,左拐曾怨过的张翼张大人的信,说比纸按原来的约定是必须进行的,不过如果从原料采集开始,耗时过长。不若选定一家民办纸坊,由他们以中立的立场准备好造纸的青藤,浸泡切锉,省去几日工夫。而她和西骋的比试从调配浆灰开始,进行煮料,漂洗,舂捣,打槽,抄纸,干燥,施胶,涂布,染潢等完整的工序,预计三日。同时,张翼也送了一封信给丹大人。



丹大人都没和采蘩商量,直接回复张翼纸官署所有匠人都会到席观赛,正式将这场比纸升级为两大官纸坊的对决。不但同意照张翼所说的流程,甚至提议抽签决定比试地点和评纸人的名单。



等采蘩知道的时候,已经选定千秋纸坊,评纸者是以秋相为首的都城十大名士。而且因为事情突然弄得满城皆知,很多贵族名流要求观看,所以不得不做很多准备,三日不够,才改到了今天。



本来的小赌局,成了全城皆开赌参赌的状况。从上到下,从东西到南北,刮起一股连市井小民都关注着的大旋风。知道精妙造纸术的人也许有限,但纸这项伟大的创造已经进入了千千万万户人家,几乎无人不识。



千秋纸坊在都城原本没什么名气,却因为被抽中为比试地点,一夜之间凌驾于其他大纸坊之上,声名远播。甚少露面的大东家是个不懂造纸的商人,为此却专门搬到纸坊住,天天盯着准备事宜。他拿着纸官署和御纸坊两面的贴补银子,赚了一大票还扬了名气。倒也不尽然都是好处。那么多名士高官要来,他也怕哪里出纰漏,弄不好可能关门大吉。所以他是又高兴又害怕,底下人都跟着忽紧忽松。



小匠们前园扫了又扫,洒了水,摆了花,挂了彩绸,想着该不该给树穿新衣时,听到门外群哗——来了!



年长的师兄们立刻跑去告诉师傅。



小师兄原地搓手打转,“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小学徒初生牛犊不怕虎,伶俐地窜到门前,拔拴拉把,呼啦一下就把门打开。



看得小师兄傻了眼,奔过去要揍他的莽撞,但瞥门外一眼,拳头就举在半空僵住了。好家伙!外面七八辆黑身金边大马车,清一色深棕高头大马,车夫皆穿白衣,袖边起鹤。车上下来十数人,都是白云广袖明丝袍,锁金线边,染青松抱崖的水墨画,雪白牙冠扣高髻,横紫青白鹤簪,腰间挂金银鹤牌。穿衣方贵,穿衣人更方贵。有老有少,眉宇英挺,目光傲然。



小学徒也看呆了。他以为纸匠就该是师傅那样的,永远穿着旧脏工服,邋里邋遢,一双手满是老茧,成天泡在纸槽边重复同一个抄纸的动作,为了生计辛勤劳动,就像铁匠木匠,哪怕手艺再好,终究只是匠人而已。他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匠,有贵骨,有傲气,大袖盛风,袖中手仿佛能成就千载功名。后来他就懂了,这种匠与任何匠人都不同,他们是名匠,却也可能是名士,名臣,名家。因为他们本身有才华需要纸去承载,所以他们追求造纸术的至高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纸的基本功用,当然也超出了普通民间纸工的想象。



“张大人!”大东家从小学徒身边急步跑过,“小的以为还有大半个时辰你们才到,实在有失远迎。”



正和下属说话的鹤发老者回过身来,“早些来熟悉一下,免得事到临头慌手脚。不过,没想到你纸坊门前这么热闹,差点要我们下车步行了。”



纸坊东家干笑,不清楚对方是否知道全城参赌的事,不好贸然,只说,“我这家小纸坊平日门可罗雀,大概是斗纸的消息传了出去,都来看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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