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香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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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香玉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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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帝心里一片茫然,微微略定,只得重进里面,无精打采的坐下。

    齐妃只管笑嘻嘻的问长问短,又问到底待那安贵人如何?

    雍正帝被问不过,只得说道:“安贵人之事,其说甚长。”就把往昔途中所见情景,至前几年微服私访紫禁城内戏台中见安贵人一出《宫商羽调》古琴演奏,真是绝世无双,情乐互至,尚未悉其性情抱负。

    及到宫中戏园为邀约所戏,雍正帝说出思慕琴言,原为其守身如玉,落落难合,不料其依托今生今世。那时安贵人在屏后听了呜咽欲绝,及同席时又彼此都讲不出什么来,倒像是前生相契,今生重逢,两人心事你知我见,无须用口说的光景。

    彼亦不期然而然,我亦无所为而为。总觉心头眼前,不能一刻弃置。什么都不说,尚不知背后如此牵挂。雍正帝为安贵人,知晓底蕴。安贵人为雍正帝,难道又知晓心里所想。且有何感动之处,使她如此?倒不如不见罢,省得见面时更多感触。

    雍正帝回忆往日说给齐妃听,一到此处,更神色惨淡,似有悲泣之意。齐妃亦觉得凄楚,便淌下泪来,半晌道:“你们两人前生竟有些瓜葛,不然何至于此?以皇上才貌而论,是人人怜爱的。但似安贵人之冰雪心肠,独为你缠绵婉转。以皇后之百般体贴,亦算温柔梦中一个知己。我看安贵人待你,不如皇后十分之二,难得你如此留恋皇后,这几年来后宫无主,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各有缘,此中系天定,非人情能强,且安贵人属你一个人,毫不移动,此真是多情种子,非皇上不足为安贵人赏识,非安贵人不足为皇上眷恋。”

    雍正帝听了,感激安贵人万分,且爱齐妃之聪慧,不枉《芙蓉花神》中定为三世情缘也。

    因谈了许多时候,齐妃又请雍正帝随意用了些点心,着人再到安贵人处探望。
再生花(三十五)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重重帘幕密遮灯,明日落红应满径

    来人回来道:“起先之客倒散了,偏又来了一班人,说要来看安贵人,若奴婢没看错,应是安贵人的父亲来看望。”

    雍正帝长叹一声道:“朕与安贵人要见一面,都如此之难。今日天也不早了,朕也要回去,你明日见她时代为致意,说不可如此,必要保重身体;安贵人倒要常去走走,不要叫其余妃子见怪。朕是不能常出养心殿,迟几天再见。你若见了其他嫔妃,也为朕多多致谢。歇一天我们去逛她园子。”

    齐妃道:“你几时出来,约定日子到臣妾这里来,臣妾约安贵人过来,倒是我这里清净。但她学艺师傅有些脾气,偏偏安贵人遭逢着她,也是运气不好。”

    雍正帝道:“她师傅怎样的脾气?”

    齐妃心里有些痛惜,说道:“喜欢爱面子,权势地位。皇上因安贵人所爱,故尚待得好,从前待别人就没有这样。”

    雍正帝听了,又添了一件心事,放心不下,总之无可奈何,踌踌躇躇。见天气已晚,只得硬了心肠出来。上了马车回顾了几次,一径出了宫中胡同方才坐好。

    车夫跨上车沿,只见迎面两马一车,走的泼风似的,劈面冲来,偏偏是熹贵妃,雍正帝躲避不及,只得下了马车自己走。内侍太监连忙摇手制止,问了几句话,也就点点头便离去。

    今日雍正帝出门,只与齐妃谈了半日,所访不遇,倒遇见了熹贵妃,好不纳闷。意欲去望李常在,又嫌路远,且出门过久,又恐误了正事,只得怏怏而回。

    话说雍正帝从齐妃处回来,见过年妃,即向书房中来。晚饭毕,一轮月上,辉映花间,和风微来,天云四皎,隧把湘帘卷起,倚阑而望。

    忽见太监进来禀道:“高、常、顾、那常在同来。”

    雍正帝正在怅惘,今日齐来,不胜之喜,隧请进同坐。雍正帝即把日间一一过访不遇事说过。先是年妃开言道:“今日臣妾们都在萧轩斋中,交会张贵人与苏格格,又遇见谦妃前来。那张贵人果是吾辈,与皇上相处的光景,真令人羡慕。”

    雍正帝严肃道:“张贵人此时是六根全净,五蕴皆空,守定了佛法三章,不许你腻语胡言,始信人间果然多是惧内的,怪不得身在冷宫的于妃、萧郑妃,牢守闺房,不奉君令不敢妄离一步。违了,夹棍利害。春常在还是个半雄半雌的人,已经如此,有何怪不畏宫中之规矩乎!”

    说得众爱妃要笑,高常在却悠悠叹气:“年妃也算是侯门出声,如今与皇上情感隔远了,就夸口了。”

    顾常在淡淡笑道:“今日臣妾见高姐姐独自细读诗词,如闻皇上对书法颇有见解,有受韬光养晦,受恩深重,岂为姐妹中的榜样。”

    众人大笑,那常在声音却莺莺动人乐道:“竟有此理!你这个谎也撒得不像。”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年妃道:“皇上,后日有一件极好的事,来与你商量。”

    雍正帝便问道:“何事?爱妃便说无妨。”

    年妃笑道:“十五日是纯懿皇贵妃的生日。今日大家商议,并订宝亲王与你合成一剂黄河直下汤,凑几公分,找个宽敞的地方,把近日从西单进贡的宝贝,都叫将来热闹一天,请你认识的同来做生日,你道好不好?”

    雍正帝不由笑道:“此意正好,但不知在何处聚会?”

    常常在俏然笑道:“臣妾之寓亦可,但无花园子,不如御花园里好。我们常在就七个,添上贵人六个,嫔妃齐妃、谦妃、增宁妃、懋嫔共是四个,还有几个格格公主,阿哥。要六席才可坐,醵分之说,不知预定几桌,只好办了再算。”

    众爱妃道:“极是。”

    次日,我记着端柔格格的话,吃了午饭想去听戏,叫冬儿带了些钱币,换了一件白底绿衫裙。因弘历在书房读书,不好约他,独自步行出暖阁,不多路就多了戏园地方。

    这条街共有六个园子,木色凸花窗、中式屋檐、中式宅院门第、镶铜雕花木门、以及抱鼓石和砖雕。

    一路车马挤满,甚是难走。遍看御用戏班的报子,今日没有戏,遇着落空,冬儿心上不乐,只得再找别的班子。耳边听得一阵锣鼓响,走过了几家铺面,见一个戏园写着清堂园,是雪月班。进去看时,见两旁楼上楼下及中间池子里,人都坐满了,台上也将近开戏。

    就有看座儿的上来招呼,引我和冬儿到了离台近,靠墙一章桌子边。刚要坐下,冬儿发现却没有带着垫子,看座儿的随手拿出了哥垫子放在椅子上铺好,送上茶壶、香火。

    不多一会儿开了戏。首场戏估计没什么好看的。望着那边楼上,有一班像些京官模样,背后站着许多跟班。又恍然见戏房门口帘子里,有几个小旦,露着雪白的半个脸儿,望着那一起人笑,不一会,就攒三聚五的上去请安。

    在皇宫里,曾听教戏的师傅说,对于在侯门戏园中,登不了大雅之堂。而宫里上流社会,兴的是昆曲,这种雅部的玩意儿,曲调悠扬,唱词典雅,很适合士大夫浅斟低唱口味。而花部的诸曲,虽然高亢悠远,但唱词却鄙俚不堪,为了找辙押韵,甚至话都说不通,只有在民间才有一席之位。

    远远看那些小旦时,也有斯文的,也有怜俐的,也有淘气的。身上的衣裳却极华美。有龙纹、有狐饰、有关公、有包拯,都是玉琢粉装的脑袋,花嫣柳眉的神情。一会儿靠在人身上,一会儿坐在人身边,一会儿扶在人肩上,这些人说说笑笑,像是应接不暇光景,可冬儿已经看出了神。

    座位靠后的都是身无分文的贫苦之人,从前面一排向后面一望,这简直像一个人海。他们所发散出来的热力和空中的暑气凝结在一起,罩在这个人海上面像一层烟雾。烟雾不散,海在屏住呼吸。

    又见一个闲空雅座内,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好个威猛高达身材,一副凶恶的阔态,穿着金针海龙裘,气概轩昂,威风凛烈,年纪二十出头。随后跟着三四个管家,都也穿得体面。自备了大锡茶壶,盖碗、水烟台等物,摆了一桌子,那人方才坐下。只见一群小旦蜂拥而至,把这一个达官贵人的座也挤得满满的了。见那人的神气好不飞扬跋扈,顾盼自豪,叫管家买这又买那的,茶果点心摆了无数,不小心起身摔了一跤,还把管家破口大骂。我和冬儿听得怪声怪气的,也不晓得他是那一处人。

    很快,戏乐奏起来了,花旦踩着乐声的拍子,以娴熟而有节奏的步法走到脚灯前面来了。阳光射在他们五颜六色的丝绣和头饰上,激起一片金碧辉煌的彩霞。这个迷蒙的海上顿时出现了一座蜃楼。那里面有歌,也有舞;有悲欢,也有离合;有忠诚,也有奸谗;有决心,也有疑惧;有大公的牺牲精神,也有自私的个人打算。但主导这一切的却是一片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热情。这种热情集中地、具体地在穆桂英身上表现了出来。

    过了片刻,戏换了一幕,名角女花旦以轻盈而矫健的步子走出场来的时候,这个平静的海面陡然膨胀起来了,它上面卷起了一阵暴风雨,观众像触了电似的对这位女英雄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她开始唱了。她圆润的歌喉在夜空中颤动,听起来似乎辽远而又逼近,似乎柔和而又铿锵。歌词像珠子似的从她的一笑一颦中,从她的优雅的“水袖”中,从她的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地滚下来,滴在地上,溅到空中,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一片深远的回音。这回音听不见,但是它却淹没了刚才涌起的那一股狂暴的掌声。
再生花(三十六)
    重温旧梦水空流,浮华一世转瞬空

    缘聚缘散缘如水,长歌倚楼已陌路

    正在看戏之时,觉得自己身旁,又来了两个人。回头一看:一个胖子,另一个生得黑瘦,有了微须,身上也穿得华丽,都是三十来岁年纪,也有两个小旦跟着说闲话。身旁的管家铺上坐褥,一齐挤着坐下。

    我听他们说话,又看看那两个相公,感觉平常,不算什么富态之人。忽见那个热闹官座里,有一个相公,望着这边,一大臣走了过来,对胖子与那一位都请了安。这张桌子连冬儿是六个人,况兼那人生得肥胖,又占了好多地方,那相公来时已挤不进去。

    因见与我同桌,只道是一起的人,便向我弯了弯腰。然我是个知趣的人,忙把身子一挪,空出个坐儿。这相公便坐下了,即问了我的姓氏,连忙答应,也要问他名氏,忽见那胖子扭转手来,在那相公膀子上一把抓住。那相公道:“你做什么使这劲儿?”

    便侧身转身向胖子靠近,一只手搭在胖子肩上。那先坐的两个相公,便挤眉弄眼,甩着两袖走了。只听得那胖子说道:“秦钟,怎么两三月不见你的影儿?你也总不进京城来瞧我,好个红相公。我前日在香木堂等你半天,你竟不来,是什么缘故呢?”

    那秦钟脸上一红,即一手拉着那胖子的手道:“家父管教甚严,动不动就来气。前日香木堂叫我,我欲要来的,实在找不了借口。天也迟了,一进城就出不得成。在你家的书房里住,原很好,你家人也很疼我,就听不习惯汝之芳妻骂家奴,打丫头,摔这样,砸那样,再和自家的亲姨奶奶打起架来。叫你两边张罗不开。明儿早上,好晒我呆在书房里,你躲着不出来就不会如此心烦意乱。”

    秦钟没有把话说完,把那胖子笑得眼皮裹着眼睛,没了逢,把秦钟嘴上一拧,小声叱喝道:“好个贫嘴的小儿。这是偶然家事,那是打情骂俏。”

    我头一次听到这话,说得尖酸有趣。一面细看他的相貌,也十分可爱,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和我相仿。一个瓜子脸儿,秀眉横黛,美目流波,两腮露着酒凹,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怯怯羞羞的有些女儿之态。衣裳华美,香气袭人。

    这秦钟笑着瞅那胖子说道:“慕容,你好委屈。别人说你常在秋露班听戏,花了三十多两白银,顺便替小生出师。你瞧瞧小生在对面楼上,她竟不过来看看你呢。”

    那胖子道:“那里来这些话,只是流言蜚语。小生我承认才见过一两面,何人说替他出师。你尽造谣言。”

    秦钟笑了笑,说道:“倒不是我造谣言,有人亲眼所见。”

    然喝了口茶,继而说道:“爷们儿是不爱听所谓昆腔的,爱听高腔杂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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