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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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子相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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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媚娘默默吃饭,郑夫人挟了只鸡腿送到她面前:“多吃些,你还太瘦了!”

又指着桌上的鸡汤和一碟东坡肉对何妈妈说:“端去给奶娘,趁热都吃完,她吃得好,恒儿才够奶水喝!”

说话间一顿午饭就这么打发了,何妈妈唤了仆妇将饭桌子抬出去。

恒儿吃饭喝足,依偎在媚娘怀里打嗝,郑夫人爱怜地看了他一眼,让奶娘将他抱了,夏莲引出去,到廊下看鸟雀,他玩得高兴了,自然就忘记打嗝。

又让郑美玉回房去歇着,然后吩咐何妈妈:“让她们抬进来!”

六个粗壮的婆子抬了三口大小不同的黄杨木铜角箱,走进上房,一字排开摆下。

婆子们离开,何妈妈依次打开箱子,媚娘看得发怔:第一口略小些的木箱子里,赫然排列着一串串闪着寒光的黑铁库房钥匙。

第二口、第三口大的箱子里,全是帐册,一本本砖头那么厚,竖直排列整齐。

候府到底有多少个库房?需要许多钥匙,徐俊英说帐册堆了几个房间,原来是骗人的,不就两个箱子嘛?小意思!

郑夫人指点说明之后,媚娘才蒙了:徐俊英真的没骗她!那两箱帐册,上百本厚砖头,只是候府所有来往帐册的索引目录!

媚娘翻看了几本,心里哀叹:想抓点权钱在手也不容易啊,得过对帐看帐这关,数目她不怕,繁体字啊……观世音菩萨,美女,行行好给开个天眼吧!

郑夫人示意何妈妈站到门外看着,然后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眼睛里水蒸雾缭般看住媚娘:

“趁我还能说得上话,候爷不让你管家,我让你管!我虽不是他亲娘,再怎么说我将他养大,他不能不记我这个情!日后我们婆媳一条心,凡事我会顾着你,有什么事你也不能瞒着我……你若是把从前都忘了也无妨,只记住一点:我都为了你和恒儿好,恒儿……他叫我一声祖母,我把心都肯掏给他!”

媚娘感动地看郑夫人,郑夫人和徐俊英不是亲母子,这个没人告诉她,王妈妈也不说,她自己隐约猜到了,未敢确定。

郑夫人和徐俊英的母子关系显得别扭了些,可是她真心实意待恒儿好,这点,做娘的当然得拿出十二分的诚心来表示感谢:

“儿媳会教导恒儿,孝敬和爱戴祖母!”

郑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你初次管家,必定要忙乱一阵子,恒儿,以后就养在我身边!”

啊?!

媚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郑夫人,郑夫人仍然温和地笑着:

“我今儿觉得好些了,见了恒儿,心头高兴,刚才也能吃下半碗米饭……咱们大家宅,自来有这样的规矩,祖母疼爱孙儿,留在身边养着。你只管生了他,好好掌管候府事务就行,恒儿由我抚养!”

这是在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呢,狡猾的婆婆!

媚娘站起来,朝郑夫人深施一礼:“母亲!恒儿还太小,恐会累着母亲,等他大些了,再送来陪母亲……”

“不会累着我,我身边有的是能干的婆子丫头!你放心,恒儿就是我的眼珠子,我带,比你带着好上几倍!”

“母亲……”

“我累了,你回去吧!我自会让人抬了帐册跟着。”

“母亲……恒儿夜里会哭的!”

“有奶娘在,他不会哭!何妈妈,送大奶奶,我真累了,得歇歇!”

何妈妈和春月一左一右半扶半拖了媚娘出去,媚娘泪流满面,还想再求,何妈妈劝阻道:

“大奶奶罢哟,恒哥儿放在太太这里养着,只与太太相伴,又不去哪里!大奶奶每日里想恒哥儿了,随时都可以来看啊!”

这时王妈妈带了两个丫头来,媚娘见她们各自抱了些恒儿的衣物和奶娘的东西,知道郑夫人是下定了决心要恒儿,禁不住又哭起来,王妈妈上前轻抚着她的肩,小声劝道:

“大奶奶莫要伤心,每日来看看恒哥儿就是了!”

媚娘伏在王妈妈肩上流泪:她太大意了!古代封建社会,最重孝道,长幼尊卑顺序排列严格分明,长辈一句话,说对了你必须遵从,说得不对你不想遵从也不能在明面上反驳,郑夫人是她的婆婆,恒儿的祖母,她要把孙儿养在身边,做媳妇的连哼一声都不能的,她没想到这点,在锦华堂毫无防备、大喇喇地让郑夫人抱了恒儿去……这具身体生下恒儿,她占了这具身体,几天来和恒儿朝夕相处,感觉到做母亲的和儿子之间心灵相通的喜悦和牵挂,深深地疼爱着这个孩子,一时无法接受郑夫人将他抢走。

第二十三章妾室

听见媚娘被王妈妈和几个丫头劝着拉走,郑夫人才从内室出来,问何妈妈:

“恒哥儿呢?”

何妈妈说:“在后院子看鸟雀,玩得正高兴呢!”

“快让抱回来,外边有风,小心吃了冷风进肚子!”

“哎,这就唤回来!”

夏莲抱着恒哥儿回到上房,恒哥儿举着手里一根小竹枝让郑夫人看,郑夫人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

“好孙儿,捡到宝了?给祖母是吧?好好,祖母陪你一起玩!”

她抱过恒哥儿,郑美玉也从后边转出来,坐在床沿逗弄恒哥儿,恒哥儿却不喜欢她,将她拿在手上的小竹枝夺了过去。

郑夫人笑了:“哥儿真能干,抢得过表姑姑了!”

郑美玉捏捏恒哥儿的小胖手,说:“媚娘真就肯把恒哥儿给姑母带着?”

郑夫人替恒哥儿将衣襟拉平:“她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她是媳妇,我是婆母,她还能反得了我去?以前孩子小,我让她自己带着,前阵子为了杰儿,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没顾上他。现在,看着恒儿忽忽就这般大了,他可是嫡长重孙,将来就是世子……我怎能再让他那个糊涂的娘养着!你看看她,让孩子穿得这么红艳艳的一片,刺我的眼,恒儿是能穿这个的吗?”

她眼神凌厉,四下里一扫,见丫头们都不在房里,何妈妈领奶娘去看房间还没回来。

郑美玉轻声道:“难道姑母还想让恒儿戴孝不成?这可就……”

郑夫人冷冷地看着她:“我自有办法,我的孙子不给我儿戴孝,还成什么礼法?他们以前的事连何妈妈都不懂,你却成日里没事做,东走西窜专刺探人家的隐情,你心里是清楚的,此事除了我和你,再没人知道,媚娘如今迷糊着,不记得了也好,就算记得她也不能害了她的儿子。若有半点风声走漏,必定是你——谅你也不能那样随便乱说!”

郑美玉低下头:“侄女不敢!”

郑夫人轻哼一声:“你对俊英那点心思,能收就收起了罢!老太太接了庄玉兰来,原也是要替了媚娘,如今媚娘又活了,你们俩谁也占不了便宜去,难道你还想给俊英做妾?还是等我得闲了,再慢慢另寻一门亲事吧!”

郑美玉垂泪道:“姑母以为我还能寻什么样的人家?父亲病成那样,家里景况一落千丈,哪个好人家愿意与我这样没多少嫁妆的女子结亲?”

“你祖父官至三品,你父亲没有功名是因为身子骨太弱,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有什么难?去年宁远候夫人说的高家,从郑州调升京官那个高振邦,你又不肯!”

郑美玉涨红了脸:“姑母又不是没见过那人,又瘦又黑,尖嘴猴腮他像个男人吗?还是续弦!”

“偏你会挑!若媚娘不好了,你跟了俊英不也是续弦?尖嘴猴腮怎样?人家好歹是个五品的京官儿了,他原是看上你,你不应,他转去求另一家女儿,如今成了亲,新夫人都有五个月身孕了——你道他那样人才如何能调任京官?原是宁远候夫人的表哥!宁远候与俊英,和皇上的关系再好不过,你失了这一桩亲事,可冤得很呢!”

郑美玉低着头不做声,良久才道:“姑母可听府里有人传说什么?”

“说了什么?”

“说大奶奶未死,大太太就带了侄女来,侄女又日夜待在清华院,服侍病中的表嫂,也去东园书房服侍英表哥……如今,侄女与英表哥已是牵扯不清了!”

郑夫人怔了一下,怒道:“谁敢传这样的话?查到撕烂她的嘴!”

她转念一想,盯着郑美玉:“俊英不是那样轻浮的男子,我从小带大的男孩儿我懂!莫不是你……媚娘已经好回来,我却不想你伏低做小,另寻一门正头亲事最妥当,但你若真有那个想头,我也不拦你,毕竟做他的良妾总强过嫁给一般五六品的官,你年纪又偏大些了,等我寻个时机与他说说……唉!”

郑美玉仍是低了头,手上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锦华堂暖阁内,徐老太太坐在榻上,庄玉兰半跪在她身后,双手轻按她肩膀,徐老太太皱眉道:

“力道太轻了!刚才瑞雪手儿又太重,唉,就是不如媚娘捏得好!”

庄玉兰泄气道:“姑祖母偏疼媚娘,那又叫她回来给您按捏!”

徐老太太叹道:“她此后只怕是没多少空闲给我按捏喽!季妈妈去看了来,将钥匙帐册都交给到媚娘手上了——我说从未见郑氏有这般爽快过,原来她还会这样:让媚娘掌管中馈,自己抢了恒哥儿去养。唉!也罢了,可怜她刚失了杰儿,拿了恒哥儿去解解愁也是好的,就怕媚娘想不开,心里堵着呢!”

庄玉兰倒不关心谁养恒儿更好些,只问徐老太太:“英表哥并不想让媚娘掌管中馈,姑祖母却为何要让她管?”

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庄玉兰看看瑞雪她们几个丫头都乖巧地走到门外去站着,便放心大胆地再问:“她自成了掌权管家的大少奶奶,有我什么事?”

徐老太太微眯起眼:“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接了你来,谁能想到媚娘会活回来?你对英儿那点小心思我岂有不懂的?原也有意让你们做一对儿,是英儿太年轻任性……如今若巴巴地送你这样回去,反让你那些眼浅舌长的婶娘们笑话,再去寻好人家,你年纪又看长,耽搁不得,也难找到似英儿这般情投意合的。我唯有舍了老脸去,求太后一个恩典,成全你和英儿这段姻缘。媚娘早进了门,封了诰命,她又先生了恒儿,长子自然就是世子,你的孩子日后唯有靠恒儿护着。媚娘病好后,像变了个人,伶俐乖巧,又聪敏机灵,我许她管家,实则让她慢慢学着,渐渐从郑氏手上搬移了实权来。你也是知道的,郑氏不是英儿亲生,只生了杰儿和娟儿,娟儿出嫁了,杰儿殒了,她如今唯有靠英儿,若是信不过英儿,保不定她将徐家的产业转些去给郑家……我让媚娘跟了她管家,她趁机占了英儿的长子去,这就对了,这婆媳的仗,打也打不完!只要媚娘舍得下,郑氏得了恒儿,便成她的依靠,也就不会有什么心思闹腾了。媚娘一心一意打理家事,中馈落在你们长孙房里,等你进了门,我再许你与媚娘一同管家,将来你的孩子也不吃亏!”

庄玉兰低着头玩弄手上的帕巾:“姑祖母莫要弄错了,咱们那样的人家,是不做妾的,贵妾也不成!”

徐老太太眼皮撑了撑,说道:“由太后出面,应不至让你做贵妾!只是眼下还不行,媚娘刚好回来,外边尚传着她的奇事,听说连皇上皇后也惊动了的,此时若让英儿再娶,不大妥当,便是纳妾都不成,除非媚娘自己替英儿带了人进房……你这事,且停一停再说!”

第二十四章撞翻

转出这道曲廊就到清华院了,徐俊英扶着柱子,脚步飘浮,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好友张靖云和灵虚子来访,原本只是几个人安静地吃饭,喝点小酒,谁知安远候、长乐候不知从哪里打探到的消息,得知张靖云抓了只活狍子来,安远候与徐俊英年纪相差不了几岁,长乐候年长些,彼此相熟,纠集了七八个共同的友人,扯呼着上门来讨狍子肉吃,只好又重开宴席,换了大壶温酒,都是从战场上玩命下来的硬汉,在一起喝酒讲究的是爽快,有人起了头,不喝都不行,叔父徐西平到底捱不过,找个借口开溜了,徐俊英本不好斗酒,奈何他是东家,况且席上还有好友张靖云和灵虚子在,跑是跑不脱了,只有和四弟徐俊庭、六弟徐俊轩陪着,不一会便恍惚有了些醉意。

安远候和长兴候就开玩笑,说威远候酒量不济,该让威远候夫人出来替夫君喝一杯,顺便让弟兄们见一见这位死了又能活回来的神奇人物,一直不大说话的张靖云也饶有兴趣地开口请求:

“我和灵虚子远道而来,也想拜见威远候夫人,徐兄可否请来一见?”

徐俊英心里清楚张靖云和灵虚子的真正想法,张靖云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传人,而灵虚子这个假道士是个医痴,他们要见媚娘,目的只有一个,想探探她的脉,了解她体内有什么异常之处。

安远候那帮人也罢了,张靖云和灵虚子这两人他却不肯怠慢,一南一北难得聚一聚的好友,不该让他们失望而归。

派了三拔人回内院请媚娘,却都找不到人。

媚娘能去哪里?难道她还会飞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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