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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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子相夫-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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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张靖云便看着父亲与侧夫人相对欢笑,品茶对奕,母亲却只能独自坐在清冷的院落里刺绣、读书,或是长久站在窗前,面对一地落叶发呆。随着年岁增长,他更能体会到母亲那份深重的寂寥沉郁,痛惜、缅怀母亲,内心的伤痛无法平复,却万万没想到,多年以后,母亲的悲剧重来,落在了秦媚娘身上!

媚娘与母亲一样心高气傲,不肯俯就求怜,却又与母亲不同,她比母亲大胆坚强,能够勇敢地面对现实,刚一听到动静,便未雨绸缪,不管结果如何,先早早为自己寻了后路!

张靖云试着劝说媚娘:“当初俊英娶你,听说是费了一番周折的,他那样、那样喜欢,夫妻情份怎会说断就断得了?娶新妇,亦不负你,两房正室相安无事,应是能过得去。”

媚娘在雪地上跺着脚:“好冷!咱们是不是快点走?我娘亲待会指不定怎么责斥我呢!那个……那个事且不说它了,以前他对我好不好,我完全记不起来,所以说他要娶新妇我心里并不难过,但我绝不会与人共用一个丈夫,他不弃,我却非离不可!不过现在还得靠着他的势,先争点好处再说——哎!我什么都跟你说完,你可不能转眼跑到徐俊英那里,把我出卖了!”

她一边说,一边双腿并拢,像兔子一样往前蹦跳,还跳得很快,张靖云跟在她后面走,惊奇于她的腿力,并不知道这是媚娘在锻炼,却认为她像孩童般贪玩调皮,忍不住想笑,用轻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把我当朋友,我又岂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到千草堂捡了药,张靖云让掌柜的套上马车,先送媚娘回秦宅,媚娘问掌柜的要了点茶水,在车上取下面具收好,张靖云再教她一遍煎煮药水的方法,媚娘说道:“我懂一些按揉穴位的方法,等熬得药水,为娘亲泡脚,顺便替她揉揉,应是可以的?”

张靖云点头:“那自然好,不过力道要小一些。”

坐着马车比走路可快多了,不一会儿便到了秦宅,王妈妈和翠喜拿了灯笼,正焦急地守在门口,媚娘在车上跟张靖云说了几句路上小心,注意保暖的话,便拿了药草下车,目送马车辚辚走远,这才随王妈妈和翠喜走进大门,一路编着瞎话,准备哄骗秦夫人。

谁知这一次秦夫人却没那么好哄了,她一只手颤抖着指住媚娘,一只手拿帕子掩面痛哭,媚娘无奈,转动目光看了翠喜一眼,翠喜居然去拿了个垫子过来摆在她面前,只好跪下,低着头,听任秦夫人边哭连数落,渐渐地也觉得心里委屈酸楚起来。

房里只有王妈妈和翠喜服侍着,秦夫人训斥媚娘:“你怎能如此行止无端?哪像个候夫人?随意与年轻男子单独出门,这要让候府人知道了,怎么办?你不顾自己,须得顾着候爷和恒儿的脸面!你这一病好回来,竟变得如此胆大妄为,完全不记得为娘往日的教诲了吗?是否在候府也如此不知礼仪,不懂规矩?你是要气死为娘了!与你说过多少遍,你这福份,是你几世行善、祖上积德攒来的,多么难得,你竟不知惜福!”

王妈妈和翠喜俯身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冯氏由梨儿扶着走进来,见这情形吓了一跳,赶紧将梨儿打发出去,自己紧走几步,到媚娘身边也要跪下,媚娘忙扶住她:

“嫂嫂使不得,我惹得娘亲生气,我跪着认错就好,不关嫂嫂的事!”

冯氏含泪对秦夫人说道:“母亲,妹妹原是为了夫君与我,才冒险出城请来神医,如今夫君已醒,能吃进一碗米粥,精神大好……那神医虽是位年轻男子,却端庄持礼,妹妹自幼禀承母亲教导,怎会不懂男女大防?母亲却是连自家女儿都信不过么,怎忍心责斥妹妹?”

秦夫人拭泪道:“你们年轻不懂事,你妹妹嫁进候府……”

媚娘一听秦夫人提起候府就觉得头大,忍无可忍,抬起头对秦夫人说道:

“娘亲,女儿今日够累的了,让女儿起来说话可好?”

秦夫人叹口气,又心疼又无奈:“你起来罢!可将为娘今日说的话听进去了?你要省得为娘的一片苦心!”

媚娘站起身来,和翠喜一道将冯氏扶到一旁绣杌上坐下,又走回到秦夫人身边挨着她坐下,说道:

“娘啊,您只道女儿嫁入候府是何等的荣耀,怎不知女儿在候府如何受人轻贱!您也问过王妈妈,她必是不肯说,女儿的委屈,可比那一份富贵沉重得多!”

王妈妈和翠喜抬起衣袖拭泪,媚娘继续说道:“幸好女儿大病一场,忘了从前事,王妈妈她们说了才知道一些:女儿初嫁时,长辈不待见,妯娌轻视相欺,表小姐也敢管女儿房中事,候爷的通房丫头、贱妾可以不来与正室见礼,恒儿被表小姐虐待,险些冻死……老太太嫌女儿出身卑微,如今更要为候爷另娶平妻,表小姐在一旁等着做良妾!这么多女人与女儿争抢候爷!娘亲啊,您为女儿想想,女儿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若不胆大,还似从前那般不争不吵凡事隐忍,岂不是又要憋屈死去?女儿不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想求娘亲和哥嫂一个恩典——日后若是实在忍受不了,被候府休弃,娘亲和哥嫂可愿意收留女儿?”

秦夫人和冯氏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媚娘,秦夫人伸手抚摸她的脸,眼泪流个不停:

“我的儿啊!只道你享不尽的福,谁知竟是这般的苦难!”

冯氏拭着眼泪,对媚娘说道:“妹妹,咱们家虽清贫,不缺你一口饭吃,这门永远都为你开着,受不得那份委屈,便回家,哥嫂宠你!”

秦夫人哭得声咽气歇,有气无力地喝斥冯氏:“休得胡说!”

又紧紧抓住媚娘的手,指甲几欲掐进她肉里:“我的儿,再苦再难,也是你的命!你是诰命夫人,候府无论如何休弃不得!为了恒儿,你唯有苦熬着,到恒儿长大之日,你便熬出头了!候爷他、他竟要停妻另娶,有那么多妻妾……为娘从此也不再要求你像从前那般温柔敦厚,你要怎么做,慢慢思量着,三思而后行,靠着王妈妈和翠喜几个,须得保住自己周全,有什么事,尽快报回家来,等为娘好了,也不时地到候府去看你,再不怕人说三道四,我儿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媚娘心里暗松了口气:慢慢来,先哄住古董娘亲,打打预防针,日后自己控制不了,在候府闹出点什么事来,也不至于让她震惊得受不了。

母女们相互又说了些安慰的话,翠喜出去,和小丫头们端了热水进来,净面洗手,王妈妈就张罗着让摆上晚饭,正布碗筷,盛上热汤,就见桃儿急急挑了门帘进来,福了一福身道:

“回太太:连嫂从前院来报说,候府的人来了,正等着要接姑奶奶回府!”

第六十六章交接

秦夫人看向媚娘,媚娘淡淡地问道:“来的是谁?”

桃儿答:“回姑奶奶:还是早上那位大哥。”

“领他过来,在这门外回话!”

“是!”

桃儿下去,秦夫人说:“好歹让他进来吧,候府的人,怎好让他在门外回话?”

媚娘用筷子挑一根菜送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咱们不是吃着饭吗?让他在门口回话就不错了,不然等我吃完了饭再说——这是候府规矩!”

秦夫人无奈地看着女儿,叹息着摇了摇头,冯氏坐在一旁不出声儿,只不停地往秦夫人和媚娘碗里添菜。

媚娘却顾不得招呼冯氏一起坐下吃饭,在心里想着:百战此时来接自己,倒是很合时宜,她得回候府去,寻个名目悄悄取了银票,明天好去跟本家祖宗岑贵泉将仙客来酒楼交接完毕。

现代酒店运营模式她并不陌生,上辈子所在的公司麾下就有几家五星级酒店,她接触过那一块的业务。古代的酒肆加客栈,从经营理念、环境设施到管理方式,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现代相提并论,媚娘知道自己学过的东西也许用不上,但至少不会抓瞎,本家祖宗将一切原原本本都留下来,先循着他的经营模式,慢慢适应,适时转变,不信打理不好这家老牌酒楼。

百战跟着桃儿进到内院,站在廊下老老实实回答了媚娘的问话,媚娘在里面静默了一会,说道:

“到外边等着,我吃了饭,便回!”

百战暗自松口气:温柔婉约的大奶奶发起怒来却也吓人,他早上领略过一番,候爷自己不来接大奶奶,又派了他这一趟苦差,大奶奶好不容易回了次娘家,竟不能住一晚上,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发起火来,他就难办了。

幸而大奶奶没有生气,肯回候府,真是再好不过!

早上被大奶奶赶回候府,候爷早已出府,不知是上朝还是去了哪里,百战找了几处地方都寻不到他,后来见着宝驹,宝驹领了军棍,屁股肿痛,骑不得马,候爷外出没带着他,问了另一个随从才知道是进了宫,皇上有事宣召,只怕是一整天都不能回来的了。

找不到候爷回话,百战又不敢再回秦宅,怕招大奶奶骂,只好和宝驹两个回了东园,呆呆等着候爷回来,直至天色完全黑了,百战急得抓耳挠腮,总算才盼到候爷回府。

徐俊英听了百战的禀报,并不多说什么,只一句话:“立即带人去接了大奶奶回府,那边若问,就说候府规矩,候夫人没有在外边留宿的理!”

除非她名份上不再是他的妻子,与他有所牵扯,就必须听从他的安排!

他极力隐忍,力图抹煞掩盖她和老七做下的丑事,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个家的清白名声,郑美玉那里,他恩威并施,警告过她若是敢乱说话,绝对没有好结果。郑夫人更是不会泄露半点风声,恒儿现在是她全部的希望和依赖,她绝不肯让他有半点闪失。徐俊英现在防的是媚娘,只要她不引人注目,默默无闻地呆在候府,他会让她衣食无忧地了此残生。

但媚娘若想像别的贵妇人那样自由随性,想出门就出门,爱访友就访友,回娘家还要住下,那是绝不被允许的!

徐俊英在书房里坐到定昏时分,百战来回话,说大奶奶已经回府,他脸色才缓了些,点了点头,吩咐瑞宝瑞珠铺好床铺,准备歇下,今天陪着皇上去了一趟归云山庄,明天还得早早起来,和皇上一道,陪同太后去到城外百里外的雷音寺,为怀孕的皇后和伤病的齐王各求一个平安符。

媚娘回到上房,翠思向她禀报了几件事,无非是府里事务,宁如兰都处理好了,媚娘牵挂恒儿,翠思说夏莲遣小丫头来回过话:恒儿早上哭闹了一会,不肯好好吃饭,午睡过后才高兴些,肯吃些面糊。

媚娘心里一痛,也只有叹气的份,这时候就是去了秋华院,郑夫人也不会让她见到恒儿。

收拢心思来做别的事,苹儿来报说东园书房的灯熄灭了,候爷卧室的灯只亮了一下,随后也熄掉了。

媚娘便教王妈妈取出钥匙串,让翠喜拿披风来,她要出去一趟,只让翠喜跟着,又交待翠怜去三奶奶院里,只说大奶奶回娘家偶感风寒,头疼脑热,怕明日来不了紫云厅,还望三奶奶体谅,再辛苦顶着一天,待大奶奶好了,再来理事,让三奶奶歇歇。

媚娘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再回到清华院,东园那边早已尽熄了灯,显然上下人等都沉睡入梦了。她唇角轻扬起一丝笑意,摸了摸袖中的银票,三十五万两,她亲笔签下的条子,交待帐房的人不要声张,候爷急需这笔银子,待三五个月后,再如数归还府库。

三十万两酒楼转让费,三万两作为亲戚朋友间红白喜事的往来人情,交付岑贵泉,余下二万,作为酒楼运转和各方面的费用。

王妈妈和翠思早备下热水,媚娘沐浴更衣,出来取了冰蛛面具,招,最多午时就回到了!”

卯时,一辆马车行至仙客来酒楼门前,媚娘从车上下来,已经换了模样,湖绿色锦袍,腰系碧色缀玉丝绦,足蹬鹿皮翻毛短靴,头上发束仍以缎带系住,扣上玉环,略显平凡的脸代替了她的绝世容颜,那一双明媚慧黠的眼睛却让人见之不忘,气质优雅飘逸,清爽温文,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亲切而真挚,不笑的时候,神情却有几分淡漠。

刚踏上台阶,岑贵泉从门楼里出来,两下里行礼毕,将她迎了进去,还是昨晚那个雅间里,赫然坐着张靖云,仍然戴着面具,媚娘怔住了:

“张先生,你、你昨夜没回山庄吗?”

张靖云微微一笑:“回了,赶早又进了城,你两个本家兄弟之间的交接,我总该从头到尾在场才是!”

岑贵泉笑道:“有张先生作证,我这就正式将仙客来交到小兄弟手上,转让文书、房屋契约、酒楼历年帐册、各类记事薄、管事堂倌厨子名册等等,已尽在此处。”

媚娘将身上背的素色布包取下,从里面掏出银票:“小弟筹到三十五万两银子,留下三万两作运营,这是三十二万两,其中二万两,是小弟的一片心意,兄长切莫嫌弃!回到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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