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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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城-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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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陈北尧说的是其他话,以张痕天的老谋深算,大概不会轻易停住脚步。可陈北尧偏偏提到李诚,张痕天听到这个名字就恨意横生,会分神完全是条件反射。

蕈自然早不动声色的从其他人手中夺了枪。看准时机就下手。他还穿着侍者的衣服,脸上也贴了胡子,伪装后的容颜甚至还有点猥琐。可他此刻长身而立在张痕天身后,只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命换一命。”蕈言简意赅。话音刚落,他抬手捂住自己左侧腹部。众人目光全都随着他手势望过去,却见雪白的衬衣上,缓缓渗出鲜血。众人不知道,蕈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刚才夺枪时被张痕天的一名手下划了一刀。

此刻的情景有点诡异了。

陈北尧被张痕天用枪指着,张痕天被蕈指着。蕈看似是最占优势的人,可他腹部大滴大滴鲜血在滴落,只要拖得一段,必定失血而死。

张痕天已从对面的手下眼神中看出端倪,不转身反而笑道:“是东南亚的蕈吧?放下枪,陈北尧给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十倍。”

蕈脸色有点苍白的笑笑:“好啊,先放下枪。”

张痕天纹丝不动,语气高傲:“你执意救他,你也要死。难道君穆凌愿意为个陈北尧得罪我?”

蕈闻言,枪口居然真的离开张痕天的后脑。他用漆黑枪身拍了拍张痕天的脸颊,带着几分轻蔑道:“你这个老流氓。你以为你背地干了什么,将军不清楚?将军说,台湾是乱,人心不齐。但也不至于被人拿着当枪使。将军最恨恐怖主义,影响社会稳定。不管将来哪个政党执掌台湾,将军不希望他们跟东突分子有瓜葛。”

蕈说这些话期间,一共开了两枪,然后枪口又回到张痕天的后脑。

第一枪是说到“将军不清楚”时,他背后竟像是长了眼睛,忽的转身,将某个胆大的、没听过他名头的、企图开枪偷袭他的保镖一枪射倒;

第二枪是说到“恐怖主义”时,他一枪射中张痕天持枪的手腕。距离这样近,细小的子弹精准打击在张痕天手腕正中,投射而出,弹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轻微的声响。在他开第一枪后,人群已发出一片惊呼,原本被张痕天的手下们制服的众人,隐有乱响。等他射出第二枪时,陈北尧第一个做出回应——他竟然在张痕天这种亡命徒的挟持下,不要命的转身。他见机极快,抓起张痕天完好的手腕,重重一扭!同时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膝盖。张痕天身手本来就一般,而且已经不年轻。这一连串的重击,只令他闷哼数声,已被陈北尧反剪双手、被蕈的枪指着头。

“多谢!”陈北尧淡淡对蕈道。侧身从张痕天已经废掉的右手取了枪,同样指着他。蕈这才手枪,缓缓退了几步。鲜血已经在他站立的地方形成一个小血泊。他从边上抓起一张椅子,重重一坐,再不管其他人,开始自己给自己包扎。

局面瞬间逆转,众人都看得惊心动魄。此时张痕天数名手下齐声叫喊:“放了老板!”而陈北尧那些被围困的手下,也想要挣扎。只是张痕天的手下也非泛泛之辈。刚有两人企图徒手夺枪,就被察觉。很快又有几人饮弹倒下。一时双方僵持,又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痕天微喘着气,缓缓转身,脸正对着张痕天的枪口。他似乎毫不惊慌,笑道:“可以,一命换一命。”

陈北尧神色微变。

只听张痕天继续道:“慕善在我手里。拿我的命换她的命。噢,不对,还有孩子。你赚了。”

陈北尧神色微变。

这时,山谷间由远逼近的警铃声,渐渐清晰。这表示一定有大批警察得到消息赶来了。在场有人心中欢喜有人忧,几位大佬却是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儿,入谷处想起密集的脚步声,远远望去,只见上百名警察持枪沉默在外围展开包围圈。一位身材壮硕的警装男人拿着喇叭,声音洪亮传来:“张痕天!放了市长和其他人!”

张痕天根本不理他们的合围,神色很倨傲的对陈北尧道:“让我带荀市长走,否则我杀了慕善。”

陈北尧沉着脸,枪口一直稳稳逼近张痕天。荀彧却在这时冷冷道:“小陈,抓他。不用管其他。”

正在这时,外围警方又喊话了:“张痕天,你的老婆孩子都来了,她有话对你说。”

张痕天浑身一震,这才转头望去。陈北尧等人也侧目,却都是一愣。只见人群前方,几名警察近身保护中,站着三个人。

一位美艳的少妇,怀中抱着个婴儿,当众人望过去时,那婴儿像是能感受到局势的紧绷,忽然开始大声啼哭——正是白安安!此时张痕天看到她,简直急怒攻心——他早已命令人送她出国,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在南美洲,怎么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还是他低估了白安安。生了孩子之后,白安安虽然对他仍有抗拒,但偶尔也会表现出挣扎,对他大有情义。这几天警方盯得紧、兵工厂出事,他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筹谋在度假村制造一起能够震惊中外的恐怖事件,将堂堂荀家的幼子绑架,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以为白安安并未察觉,谁知白安安这些天已经与李诚取得联系,所以在他前往度假村时,李诚带人接应,她伺机脱身。

此时张痕天看到她,有片刻的心神大乱。可片刻后立刻平静下来,神色愈发冷漠。

刚刚赶来的另一个人自然是慕善了。周亚泽死在她怀里,对她震动极大。此刻望见陈北尧用枪指着张痕天,她松了口气。她在心中头一回盼望一个人死,那就是张痕天。只是看到陈北尧长身而立,带着几分孤傲的意味,她心里有些痛,不忍心将周亚泽的死讯相告。她又看到那几人背后,丁珩跟几个人沉默的站着。她关心则乱,一时竟无法判断这丁珩,此刻到底站在谁那边?周亚泽的死,如今陈北尧荀彧被挟持,到底是张痕天的算无遗漏,还是丁珩暗中搞鬼?她心乱如麻。

站着的第三个人,自然是李诚了。他的手轻轻在后方虚扶住白安安的腰,冷冷看着场中情形。然后示意警方的现场最高指挥给了自己一个麦克,却递给了白安安。

白安安神色一直很僵硬,缓缓道:“痕天,你投降吧。你的兵工厂已经被警察一锅端了,你跑不了。”

张痕天远远盯着她,目光阴冷,沉默不答。

白安安叹息一声,这一声透过喇叭传来,十分清晰。只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动,仿佛透过这一声叹息,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心灰意冷。

接下来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安安拿到了一把枪。

其实不算拿到的,而是抢到的。她身手如电,从李诚腰间拔出枪。以李诚的机警敏捷,居然失察,下一秒,枪已在她手中。枪口对着一个人——

对着她自己。

“放了他们。不然我自杀。”白安安的语调很温柔,听起来好像在说情话。

张痕天眼睛瞪得通红,这时才扬声道:“白安安,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进监狱?”

白安安沉默的看他一会儿,忽的笑了:“好,那你走,记得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她身旁的李诚神色猛然一变,抬手就想夺枪。

可是晚了!“砰!”一声清脆,白安安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又缓缓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嘴角露出温柔无比的笑意。她右侧额头一个小小的血洞,慢慢渗出血痕。她卒然倒地,李诚惊痛万分的抱住她的身躯。她倒在李诚怀里,双目平静,眼看活不了了。

一旁的慕善也是神色大变,眼看白安安怀里的孩子就要滑落,她一把接住。孩子的啼哭声愈发震耳欲聋,只听得人心惶惶,黯然难过。

眼见白安安嘴角的笑容,慕善原本极为震撼怜惜。忽的了悟——她自杀,到底是对张痕天失望,还是为了救张痕天!有她和孩子在,张痕天只怕狠不下心走!她现在死了,警方绝不会为难婴儿。张痕天再无后顾之忧了!

慕善能想到,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痕天呆呆的望着李诚怀里生死不明的白安安,瞬间暴怒了:“你骗我!警察不舍得死,你更是怕死怕得要命!白安安,别装了!带着孩子滚!我现在就走!”

说到这里,他猛的转身,怒视着荀彧:“杀了他!”他吼道。

用枪比着荀彧的手下,微微一迟疑。

就是这一迟疑,救了荀彧的命。这名手下的反应很正常,此刻张痕天急怒之下想要玉石俱焚,可杀了荀彧,在场所有同党都走不了。这等于让这名手下去送死。虽然他忠于张痕天,但转眼之间让他开枪杀市长,让他断了自己生路,他当然会迟疑。

就在这一瞬间,“砰!砰!”两声枪响,重叠得几乎毫无间隙。

第一个中枪的是刚才那名手下。子弹从他背心射出,正中他的心脏。他脸色大变,手枪脱手,他抬手捂住胸口,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怀中血洞,踉跄着往后几步,撞上另外一人,然后忽然扑倒在地。

第二个中枪的人,是张痕天。陈北尧再无迟疑,刚刚他下令杀荀彧,陈北尧铤而走险,再无迟疑,一枪射中他的后脑。子弹从他右侧脑门透射而出。他脸上惊怒的表情像是瞬间僵住,整个人一动不动。

局面瞬间扭转了。

挟持着这几位大佬的其余几个人,眼见张痕天卒然到底,哪里还有抵抗意志,纷纷丢了枪,举起双手蹲在地上。陈北尧长吐了口气,抬眸望去,只见丁珩拿着枪走过来,扶住荀市长:“市长,你没事吧!”刚才正是他在关键时刻背后开暗枪,救了荀彧的命。

警察们一拥而上,荀彧和其他官员被迎了出去。陈北尧等拿枪的人,全部被原地缴械扣押。慕善把白安安的孩子交给身旁人,快步就想向前冲,却被警察拦住。她朝李诚厉喝:“李诚!让我过去!”可白安安已死,李诚呆呆的抱着她,根本没听到慕善的话。

隔着百米的距离,陈北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静静望着慕善。而慕善单手捂着自己肚子,泪水夺眶而出,却不能前进一步。

66、结局

春天到的时候,慕善已经大腹便便。

四月初的一天,她和叶微侬坐在家中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因为这套房子陈北尧早已过户给她,所以警察数月前搜查一番后,重新恢复宁静。

与房产证同时被慕善发现的,还有一纸早已准备好的离婚证。不知陈北尧何时准备的这份离婚证,让慕善只在短暂的聆讯后,就被叶微侬接了出去。

只是时隔五个月,慕善连陈北尧一面都没见到。整个霖市已经翻了天,翻天之后却是久违的宁静。数个黑老大被连锅端起,违禁枪支被缴了成千上万。霖市,这个西南经济最发达、黑色势力最猖獗的城市,终于跟其他城市一样,暂时变得安全而平庸。

可陈北尧还没回来。

八九点钟的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热意。慕善靠在躺椅上,身旁的叶微侬察言观色,笑道:“昨晚睡得挺好?”

慕善微笑点头:“他一晚上都没闹,就天亮时踢我几脚,还挺有劲的。”她的手抚摸着肚子。她当然已经有渠道得知,腹中是个男孩。

“是个听话的男孩子。”叶微侬笑道。

慕善不由得想起,这跟陈北尧的预期还有点偏差——还是在刚怀孕时,两人讨论过孩子的性别。陈北尧那时除了严谨的关注她的一切,对孩子的到来却很平静。又一次慕善问他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他淡道:“无所谓。”

慕善有些失望的神色落在他眼里,他就淡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亡羊补牢道:“女孩吧。”

“为什么?”她奇道。

陈北尧语气平静:“女孩会像你一样可爱。”

慕善那时候愣住了——这是她听到过的,有关孩子的性别,最甜蜜的情话。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发酸。虽然不能见面,透过叶微侬和其他关系,她还是能隐约知道,陈北尧等人都被暂时收押在省公安总局。她动用了一大笔钱想要上下打点,却都被退了回来。这令她愈发不安。

她在网络、电视上看到过关于看守所的报道。虽然不至于偏激的认为里面暗无天日,但她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陈北尧穿着浅蓝色囚服、胡渣满面容颜憔悴,却温柔微笑的样子。叶微侬只说让她放心。可她怎么放心?

那天张痕天被击毙后发生的一切,可谓有惊无险。陈北尧本来并未抵抗,可在听到手下告知周亚泽已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仿佛呆掉了。三名警察跟着他,却被他闪电般夺了枪,转身就朝地上已经重伤的张痕天补了一枪。

这个明显反抗的举动,引来数名警察更加猛烈的镇压。慕善最后看到他的场景,是他被警察制服压在地上,枪被取走。可他阴霾着脸,狠狠盯着地上的张痕天。慕善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即使是陈北尧,也会为了兄弟有不冷静的时候。她毫不怀疑,只要他不死,一定会不惜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弄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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