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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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翻身-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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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根,这是收购你风筝的铜钿,昨天因为忙,忘了结算给你。你点一点,收着吧。”徐雪森浑身是泥是水是灰,满脸乌黑,两只眼睛里的眼白已经血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已经精湿的钞票,交给正在弯腰翻找东西的宋树根。

    宋树根抬起头,眼神呆滞木然,却露出些许感激。“幸亏——,多亏你啦,雪森兄弟!”

    “树根,事情已然到了这步田地,伤心、后悔是没用的,只要人没事,大人孩子没事,就是万幸!只要你挺得住,家就不会塌,房子早晚能够竖起来!”徐雪森安慰道。

    “谢谢你了,雪森!吾看见了,什么都看在眼里了!你回吧,别冻着了!”宋树根的手抖得厉害,握着的钞票掉落到瓦砾堆里。

    徐雪森帮他捡起钱,塞到他的口袋里。“树根,这几天就到吾家吃几顿吧,就是没你家的饭食好,只有北瓜和山芋。将就吧!先填饱肚子要紧。吾马上去杂货铺赊瓶酒来,给你压压惊。房子是烧了,思想可不能垮呀!”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吾哪里还吃得下唷!你回吧,赶快回去换身衣服,别冻着了。”宋树根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热气,说话也畅快多了。

    “好吧,吾先走一步。歇一会带着丝丽娘他们来吃饭啊?吾回去让西邨娘蒸山芋去!”徐雪森关照说。

    丝丽披头散发地走到他父亲身边,刚要张口说什么,被宋树根一把推倒:“死姑子,给吾跪下!替爹向你叔磕个头!”

    徐雪森见此情景,马上拉住已经跪下去的丝丽:“不用!丫头,起来!帮你爹多做点正经事。”

    说完,徐雪森离开现场,往家里赶。

    一到家,徐雪森就大声吩咐:“后头的,赶快多烧点北瓜和山芋出来。树根是没面孔上吾们家来吃的,烧好了你和西邨给他们送过去。”

    “听见了,已经在锅里了。吾就料定你会这么做!”西邨的娘在后厨应道。

    徐雪森跑进房间,在破旧的衣橱里找衣服。“西邨娘,吾的衣服放到哪里去啦?”

    “你眼睛朝天啦?不都放在床上吗?先过来洗把脸,水烧好了,等你呢!”西邨娘说道。

    徐雪森走到后厨,见西邨在后门口对着瓦片上灰黄的成了锯齿状的“诗盘子”喷水,不觉动了怒。“你在干啥?啊?喷什么呀喷?‘诗盘子’怎么又找到啦?”

    “爹爹,‘诗盘子’真的是丝丽偷的,吾刚刚从她家的灶堂肚子里捡回来。你看,已经被大火烧焦烘烤得快要变成灰了!”西邨指着摊在瓦片上的“诗盘子”说。

    “什么?从她家灶堂肚子里捡的?你怎么知道她就藏在灶堂里?怎么就一找一个准?是你去偷的吧?”徐雪森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怀疑他。

    “不是的,爹爹,真的不是的!”西邨急了,分辨道。“本来吾和子长是为他哥子良的事去找丝丽姐的。去的时候,丝丽正在灶间蒸东西,吾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捧着吾家的‘诗盘子’。可她还要赖,把‘诗盘子’匆匆忙忙塞在旁边一个灶堂的肚子里就把吾两个推出门,她又把门关死了,拉着吾和子长到会场看热闹。对了,肯定是她灶堂里烧着柴禾,忘了灭,人一走,引起了着火!活该!活该她家倒霉!是她自己放火烧自己的房子,真活该!”

    弯腰洗头洗脸的徐雪森听了,偏过脸来喝道:“你这叫什么话!幸灾乐祸是不道德的,知道吗?”

    西邨哑口无言地看着父亲。

    徐雪森一边洗又一边说:“也真是的,说活该也不冤枉她!做贼心虚!还要诬陷别人放火!想当社长想昏了头,一向精明细心的人,心不在肝上了。弄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几十年的老本都搭进去,蚀光了。人也萎了,心也死了,是该他好好反省的时候了!”

    “这叫报应!”西邨娘在灶台后面烧着火,插上一句。

    “爹爹,你来看嚒,这‘诗盘子’怎么弄起来呀?”西邨看着灰黄的“诗盘子”发呆发愁,没有办法。

    “烧就烧了吧,费那个神做什么!”徐雪森不以为然地说。

    “不,小凤她爹爹说好要来看的!如果废掉了,拿什么给他看呀?还要以为是吾诓骗他呢!爹爹,你就帮吾出个主意想个办法嚒!”西邨急得直跺脚。

    “你个傻愣子!喷水有什么用?等它干了,小心地在上面刷上一层浆糊,再复上二层糊鹞子的丝绵纸,不就成了?”徐雪森不假思索,回答道。

    “是‘诗盘子’有字的一面熏坏了,字也看不清了,浆糊糊在有字的一面啊?”西邨又问。

    “字都看不清了糊它做什么?算了,反正那上面的字句你已背下来抄到本子上了,就扔了吧!”父亲徐雪森还是不当一回事。

    “扔了拿什么给小凤她爹看呐!他说定是要来的,说过了正月十五就来的,怎么今天没有来呀?”西邨朝着父亲看。

    “你个傻愣子!你不是等秦铁匠的,是等那个叫小凤的丫头吧?”徐雪森笑了。

    “爹说什么呢!那天小凤爹爹亲口对吾说的,说是要来拜访你,与你商量大事的!爹爹,你去买瓶酒吧,娘,去邻居家借点米面,万一小凤爹爹来了,家里什么也没有,用北瓜招待他呀?会让他笑话死的!”西邨的神态很诚恳。

    “好好好!孩子,懂得做人了,有礼数了!等你那个小凤的爹爹来了再去借也不迟!吃了人家的肉圆子、水鸡蛋、长生面,忘不了,一直记着,倒跟吾说过好几遍了!”西邨娘在灶台后面朝徐雪森使了个眼色,笑了。

    西邨得到了答复,脸上绽开了笑容,跑到堂屋,从角落里找到浆糊,裁下二张丝绵纸,小心翼翼地托住熏黄发灰的“诗盘子”,裱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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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喔、喔——喔!”西邨家的老公鸡啼了。

    这声音在别人耳里、在西邨娘耳里与平常没啥两样,依然是那样让人心烦却又那么亲切。可对于西邨来说,今天老公鸡的打鸣声有了穿透力,那洪亮动听的声音传到了他的梦里。他梦见顶着血红冠头、嘴唇下长起“胡子”的老公鸡伸长了脖子在他耳边唱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出息者闻鸡起舞,志坚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小凤爷爷捋着花白的胡子在一旁笑嘻嘻地说:“练功是做苦行僧啊!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练就功夫,有事防身,无事强身呐!”西邨突然醒了,一骨碌坐了起来。

    “孩子,今天家里没有鹞子要卖,怎么起来了?嗨,看把你吓的,比吾都警醒。小小年纪就有心事了,真是作孽呀!躺下吧,继续睡!”西邨娘听见动静,侧身看了西邨一眼。

    “娘,你睡,吾起来练功去!”西邨没有躺下,披上棉袄,坐到床沿上穿裤子。

    “你发什么神经,练哪门子的功?受了谁的挑唆?”父亲被吵醒了,瓮声瓮气地说。

    “没谁挑唆,是吾要练的。爹爹,你也睡!吾练完功,顺便挑担水回来。说不定小凤爹爹今天会来,水缸里不能空着。”西邨说罢,趿上鞋就出了房门。

    “昨天丝丽家着火,井里的水都挑空了,吾家水缸里的水也舀去救了火,剩下不多了,要挑也不要挑得太多,小心闪了腰!正在长身子呢,扭伤了腰一辈子苦的是你自己!啊?听见了吗?”母亲大声地关照说。

    “听见啦!”西邨带上吊桶、担起水桶,打开后门,出去了。

    黎明前的天都是一样的,黑越越,静悄悄。静得使人恐惧,黑得让人害怕。

    今天黎明前的天空上有几颗稀疏的星星,无力地闪着微弱的光。

    北风仍然是那般冷厉,那般强劲,像无数支钢针,穿透棉袄,钻进肌肤。西邨打了个寒噤。

    气沉丹田,蹲马弓步,先左后右,左十六,右十六,攥紧拳,划弧圈,由上向下转,狠狠击打井栏内圈。一下、二下、三下……,“嗵!”“嗵!”“嗵!”击打声沉闷而响亮。

    下一个动作是练腿功,用腿击打井栏外圈。一下,二下,三下……,“嘭!”“嘭!”“嘭!”

    出汗了。西邨意犹未尽,脱去棉袄,击打井旁高大的青桐树干。先用拳头再用腿。“咔!”“咔!”“咔!”青桐树轻微的晃动,发出异样的声响。

    “是谁啊?偷树啊?”远处传来喝问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让人毛骨悚然。

    西邨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在练功,立即披上棉袄。

    喝问的人走近了,西邨看清是丝丽的父亲宋树根。他肩上也挑着水桶。是来挑水的。

    “呀,是丝丽爹啊!”西邨主动开口打招呼。

    “咦,西邨啊,你个孩子家起这么早来井边做什么?”宋树根觉着奇怪,问道。

    “挑水。”西邨扣上棉袄的纽扣。“大伯也来挑水啊?”

    “你小小年纪,个子跟水桶一样高,怎么挑得动哦。你老子不在家又出去了?”宋树根随口问着,把水桶担子歇在井边。

    “不,睡着呢。”西邨拎起吊桶,“大伯,要不你先吊水吧?”

    黑暗中,宋树根突然想起那天西邨为找“诗盘子”到他门口说:“你要是动一动,小心夜里吾来放一把火,把你的狗窝烧个火光冲天!”昨天,就在昨天,他家真的火光冲天,四间房子烧得只剩下一间!这野蛮坯子的嘴真毒!不是他放的火,也是他咒的!难道就是算命瞎子说的“克星”?这么小小年纪就能起五更担水桶,长大了还了得?留下他还不知会带来什么祸害呢!现在井边就二人,整个村子的人昨天为了救火,忙累了,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就是敲锣也要好一会才醒,现在只要轻轻一推,这野蛮坯子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就可一命呜呼了。神不知鬼不觉!这不是阎罗王把他送到吾的面前,让吾出这口恶气吗?这是天意,是你这个短命的乌鸦嘴该绝,是阎罗王要收你,不该你留在这个阳间,在吾宋树根面前晃悠摆谱!

    “西邨,是你先来的,你先吊吧!要不要吾替你吊啊?”宋树根说是这么说,人却没有动。

    “不用,吾自己吊。吾要锻炼呢。”西邨拎起自己带来的吊桶,走到井边,“大伯,还是你先吊吧,吾不急。”

    “是你先来的,甭客气,你吊吧,吾等你。”宋树根让开半步,站在青石井栏的一边。

    “那吾就不客气了。”西邨放下吊桶的麻绳。“嗵!”吊桶够着了井下水面。西邨弯下腰,正要收绳吊水,感觉后背有股力压下来,一只手下意识地迅速撑住井栏圈的边沿。“大伯,你做啥?”

    “哎呀,好像结了冰,吾一脚没有站稳,碰着你了吧?”宋树根没想到西邨的反应居然这么敏捷,而且不是他所想像的只需一根手指头在他背上轻轻一捺,他就会头朝下跌落下去,毫无声息地淹死。

    这也是西邨命不该绝。他按照小凤爷爷的教授,蹲马弓步、气沉丹田,人的重心下移,然后用力收绳吊水桶。宋树根按捺他的后背时,他的上半身只是向前冲出,经过练习的腿脚敏捷了许多。

    西邨没有相信他的话,却也没有料到他会起黑心谋害自己,只是更加谨慎,再次收绳吊水桶。

    这时的宋树根已下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在黑暗中伸出大手,猛地发力,按在西邨的背上,拼着命往井下压。

    西邨的上半身扑向前,下意识地松开握住的吊桶绳索,撑住了井栏圈。他心底已经十分清楚,这不是宋树根脚下打滑碰到了他,分明是故意推他的!潜意识里,他对宋树根从来就没有好感。不好!这狗东西要害吾!西邨脑子深处闪过小凤爷爷的教授:“紧急情况时打要害!”他反起一脚,脚后跟正中宋树根的裤裆。

    “啊!”宋树根一声惨烈的嚎叫,双手迅速捂住裤裆,卷曲着身体急急地向后退出几步。这次是真的脚下一滑,“嘭!”重重地坐到了井台的地上。

    “你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你竟然起黑心想把吾推下井,你比豺狼还要狠,比蝎子还要毒!难怪天火要烧你的狗窝!来人啊,宋树根要杀人啦!”西邨扯起嗓子大声呼救。

    “别、别,别喊!西邨,吾求、求求你别喊了,”宋树根不但疼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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