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刃- 第79部分

　　　　“大人，他们太过分了！”那个最先来的矮壮少年擎着旗帜，嗓门洪亮，“我们冲过去吧！从他们的货车上踏过去！弱者理应给强者让出道路！”

　　　　“迪奥，冷静！”索兰特回头呵斥道，“你的敌人在长墙之外，圣城以东！收起你那一套强者与弱者的理论！记住，永远不要向自己人亮出刀锋！”

　　　　“他们才不是自己人……”被称为迪奥的少年小声——在他自己看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被索兰特一瞪，一脸不情愿地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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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奥。布萨拉来到索兰特的府邸的那一天，是维克多亲自接待的。维克多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对方的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似乎是怀着饱满的激情，但又隐藏着些不耐烦的意思。这矮个子的少年长得倒是很壮，胃口一定很大。脑袋光溜溜的，只有深黄色的眉毛能让人知道他原本头发的颜色。浓眉大眼厚嘴唇，不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凶恶的感觉，眼睛似乎瞪出来了一般。

　　　　维克多稍稍偏转了一下脑袋，从偏侧面的角度看了一下，啊，果然是有些瞪出来了。

　　　　不耐烦的感觉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但迪奥一开口，就彻底肯定了维克多的猜测：“我是迪奥。布萨拉，布萨拉子爵的第二个儿子。我是来应征侍从的，快带我去见齐柏林男爵！”

　　　　啊，简直就是无礼啊。

　　　　维克多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明白了大半。此时的他穿着一套从商业街的小店里买来的成品短袍，淡蓝色的普通布料，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侍从，或者是高级的仆人。

　　　　“但这小子没理由不认识我吧？”维克多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还是我太久没上街了？”

　　　　“喂，你愣着干什么？”迪奥很嚣张地喝了一声，“快带我去见齐柏林男爵！”

　　　　“行，你跟我来吧。”对于这种暴躁的脾气，维克多也懒得多说什么，“跟上！”

　　　　开什么玩笑，以为维克多骑士就没有脾气么？

　　　　迪奥对于被一名“普通的侍从”呵斥显然很不服气，但他并没有动手，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跟在维克多身后。

　　　　这个架子一直摆到了索兰特面前，才稍稍有些收敛，并且在维克多冷着脸站到索兰特身旁的时候有了动摇。

　　　　“我就是齐柏林男爵，奥兰多堡的领主。这位是我的骑士，维克多。”索兰特端坐在书桌后面，“你是来应征的么？那请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迪奥显然是被惊吓到了。他原本以为维克多只是传奇的索兰特骑士，如今的齐柏林男爵身旁的一名普通的侍从，可能是新招募的，也可能是奥斯塔夫伯爵大人为他安排的。谁知道竟然就是那名神射手，被授予了骑士头衔的维克多……

　　　　开什么玩笑！堂堂骑士，竟然还得亲自来做开门这种低贱的工作吗？！

　　　　迪奥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又咳嗽一声，舔了舔嘴唇，眨了眨眼睛……

　　　　他终于找回了刚来时候的那份勇气——神射手又如何？能打得过我吗？

　　　　“我是布萨拉子爵的第二个儿子，迪奥。布萨拉。”迪奥高昂着头，带着无比的骄傲大声说道，“我的父亲是财政部预算规划处主管南方四省数据统计的组长。”

　　　　忽略那让人头晕的部门名称的话，组长？索兰特与维克多对视一眼，试图从对方的眼中寻找一丝与自己的理解不同的地方。很显然，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布萨拉子爵阁下……”索兰特斟酌着，在“子爵”一词上加了重音，“我知道了。”

　　　　看来这个子爵混的并不如意啊，这算什么情况？

　　　　佛罗伦蒂诺贵族圈里的交际素来是不把话说全的。比如像这种时候的自我介绍，懂规矩的年轻人都会在报完家族所属之后闭口不言，等待对方的进一步问询，以免让人有种“这小子当我是傻子吗？”的感觉。但迪奥看来并不懂规矩。见索兰特眉目间对自己父亲的职位有些不屑，他那大嗓门便又响了起来，并且比刚才更加响亮：“男爵阁下！这个部门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部门！但让我们忽略父辈的因素吧！为什么您不问问我的情况呢？”

　　　　索兰特与维克多吐出一口浊气，又对视了一眼。索兰特咳嗽一声，道：“你的声音能不能放轻一点？我们现在在屋子里，而不是战场。好吧，那你说一下，你觉得自己有些什么特长与能力呢？”

　　　　“我的剑！”迪奥兴奋地喊道，然后被索兰特一瞪，不自觉地把声音放小了些，“我的剑，还有我的战锤。我擅长使用这两种武器，但我更喜欢长剑，他让我觉得很舒服。当然了，如果真的要作战的话，我不介意用战锤，但平时……”

　　　　“行了，你觉得自己的剑技很高超……”索兰特用手指敲着桌子。

　　　　“还有战锤。”迪奥补充道。

　　　　“好，还有战锤。”索兰特被抢白地心里有些冒火，“既然你那么强，怎么会想到来做我的侍从呢？我只是个男爵而已，而且还是长墙外的男爵。”

　　　　“因为我想要通过战斗历练自己，家族之间的那些事情我是没有兴趣的。”迪奥大大咧咧地回答，“我以前也去试过军队，但他们不肯接受我。我父亲虽然职位险要，但佛罗伦蒂诺的那些家伙都不怎么合作，所以我就一直在……啊，瞧我说的。男爵大人，您要不要试一试我的剑法？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整个王国最强大的战士，我对我的剑法很有信心！”

　　　　“这家伙缺心眼么？”维克多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叹息，“而且话还那么多……”

　　　　“那我们总结一下，也就是说，没人要你，所以你来找我了。”索兰特继续用手指叩击桌面，“不过那无所谓。拔出你的剑来，我来试试你的剑法。”

　　　　索兰特基本上已经猜到迪奥找不到主家的原因了。但凡后边还有排队等着面试的年轻人，索兰特自己也会挥挥手让这嗓门大而嘴碎的一看就有一副坏脾气的家伙去别处碰运气。这样的做派和性格，要是放在艾诺镇的酒馆里，不说每天打架，隔三差五肯定会和其他人约出去单挑或者群殴的。

　　　　但索兰特要的是战士。只要手底下功夫过关，最坏的情况下，也可以给这个叫迪奥的家伙配上一身坚固的铠甲，然后让他去吸引敌人的攻击——只要敌人听得懂通用语，那就绝对没有问题。

　　　　比试进行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远比后来蹂躏兰斯的那一场要精彩地多。索兰特双手持剑，迪奥单手握剑，左手绑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铁质圆盾，中间打着鼓起的泡钉。索兰特用的是墙上的装饰长剑，纯粹比拼战斗的经验和练熟了的招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最后迪奥一个疏忽，被久经战阵的索兰特看破，一剑刺入，旋即一挑，挑飞了迪奥的长剑。

　　　　“就到这里吧。”索兰特收剑赞道，“剑法熟练，力量足够，实战上也有些经验……你哪儿来的经验？”

　　　　索兰特看迪奥的模样，最多也就十八，估计还不到——不然这个身高就太悲剧了。按他之前的说法，迪奥似乎也就是一直在佛罗伦蒂诺这个圈子里晃荡的普通少年，街面上没有他的传说，而且他也不认识维克多的脸。这显然是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当然了，维克多的那张脸确实不引人注目，但多看看总还是能认识的。

　　　　“我……我父亲为我们几个孩子请了从北边退下来的佣兵做家庭教师。”迪奥眼睛看着落在门口的长剑，声音比刚才又小了几分，“我是兄弟几个练地最好的，他经常跟我们对练，所以……”

　　　　“难怪。”索兰特点点头，“把剑捡起来。你虽然有实战的经验，但用剑的时候杀气还不够，跟你的性格不配……不过看起来够狠了。对付兽潮的怪物就是要有这种精神。你合格了，恭喜你。”

　　　　毫无疑问，迪奥。布萨拉成为了索兰特的侍从。

　　　　“以后门房这种工作可以交给他。”维克多在轻声对索兰特说，“那个嗓门……做门铃正合适。”

　　　　“迪奥，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嗓门，尤其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索兰特没搭维克多的茬——本来也不好这时候搭茬，“礼仪，知道么？”

　　　　这句话后来果然让他后悔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还有两个人】………

　　　　回到堵车——算是堵车吧——现场。

　　　　车队一截一截地往前挪动，索兰特、维克多与他们的侍从也跟在后面，一步一步行进。这一段道路不算狭窄，原本设计的双车道，来往车辆马匹行人靠右走的话，总能过去的。但设计是一回事，使用是另一回事。佛罗伦蒂诺好歹还有城防军的士兵在门口看着。大商会顾及自己在上层的形象，小商会和行人顾忌士兵们手里的长枪，总还能给点面子。上了大路，远离城门，自然是占满了道路。

　　　　“还好对面没有商队来，不然这条路就堵死了。”兰斯摇摇头，“我父亲的商队每次跑商都要遇上十几次这样的事情。而且这路也太窄了……这里就算了，路上有几座桥，要是两个大商队相对着过来，立刻就能堵上，一天都不一定能通。”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索兰特对维克多说，“至少过来的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那会儿大概是天气太冷了。”维克多望着前方，眉头皱着，“现在商队都开始活动了。”

　　　　“奇怪了，这个时间不应该如此。”兰斯突然有些奇怪地说，“春天快到了，应该是从北边往南边运货才对。”

　　　　这时，一个高个子的侍从幽幽开口，声音温和而谦逊，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冬天并未到来。”

　　　　这话文艺到了极点。维克多回头看这人，目光扫过他挂在马鞍上的一柄有一人高的双手大剑，还有他那张毫无特色的脸庞，脑子里转了两圈，这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憋出这么一句来……”维克多心想，“还好他不是我的侍从。”

　　　　但有人没听明白。

　　　　“阿尔。博博萨，你这话什么意思？”迪奥一脸的不解，嗓门震天，“冬天不是快过去了吗？”

　　　　“哦，对不起，是我的错。”那叫作阿尔的侍从微笑着点头致意，“我的意思是说，今年的兽潮还没到来。兽潮一般在冬天，所以我才说，冬天并未到来。”

　　　　“哦！这样就明白了！”迪奥一拍巴掌，“干嘛绕这个弯呢？阿尔，如果你把这个脑子放在练剑上，说不定还能更厉害些呢！”

　　　　阿尔笑笑，不说话。

　　　　一如他前来应征的时候那样。

　　　　－－－－－－－－－－－－－－－－－－－回到过去－－－－－－－－－－－－－－－

　　　　“阿尔。博博萨，博博萨男爵次子。”

　　　　“擅长双手斩剑，剑技一般。一年前跟叔叔去西边的博得尔的时候，斩杀过八个山贼。因为有时候脾气会不受自己控制，所以一直没能找到效忠的对象。”

　　　　“男爵大人的战技果然过人，在下自愧不如。”

　　　　“那就多谢男爵大人了。”

　　　　以上就是阿尔在应征时说的所有话。从头至尾，他都挂着温和的笑容，人畜无害的样子。

　　　　－－－－－－－－－－－－－－－－－－－回到现在－－－－－－－－－－－－－－－－

　　　　索兰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侍从，摇摇头，没有说话。

　　　　“说起来……”一直没有开口的侍从说话了，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前面的商队，是银鹰商会的吧？他们运的是什么呢？用布这么严密地裹着？”

　　　　这是一个瘦弱的男子，身上套着长袍，脑袋上带着兜帽。虽说在马上骑得很稳，但看起来骑术并不出色，手上死死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扶住马鞍。他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削瘦的脸庞。他的嘴巴很薄，仿佛只是一条刻在脸庞上的细缝。一双眼睛眯缝起来，偶尔露出一丝精光，仔细看时，又看不清楚，似乎是看书看久了，导致视力衰退。

　　　　“应该是武器吧。”兰斯说，“既然兽潮没来，那边境肯定得加强军备。”

　　　　“军备……”那近视侍从的眼睛眯的更细了，“虽然我刚回佛伦斯没多久，但银鹰商会的名声在国外也是很响亮的。一个冬天都闲着，北方长墙需要什么军备？需要食物倒是真的。刚才那么多商队都是运些杂货和食物，只有这一支……维克多……哦，大人，要不让兰斯去问问吧。”

　　　　维克多想了想，看了索兰特一眼，见他也是望向商队，不置可否，于是好奇心也被激发出来了，说：“那，兰斯你辛苦一趟，去和那支商队的首领打个交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