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魔翎有些担心的,是晴鸢寻找魅羽的目的,关于这一点,无论魔翎怎么试探,晴鸢就是不愿透露,还说这事只能当面告诉魅羽。
无奈之下,魔翎只好将伏琴唤了出来,商量对策。
伏琴知道魔翎心怀忧虑,还没等魔翎开口,伏琴就先问道:“你在担忧什么?”
“我怕,晴鸢并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有些旧敌要找我们麻烦,如果这只是她用来钓出魅羽的借口,又或者她其实就是旧敌当中的一人,那我们轻易露面岂不是非常危险?”
“你要是问我晴鸢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我答不上来,”伏琴说道,“因为识人这方面,你比我厉害。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作为你判断的依据。”
“什么事?”
“房间里并不止你和晴鸢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一直隐匿气息藏在角落的柜子里。”
“什么!”魔翎大为震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现在说也不晚啊,”伏琴的语气相较平静,“在你们谈话的过程中,那个人一直躲在柜子里偷听,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我肯定柜子里面有人。”
“……”魔翎紧锁眉头,刚出酒楼时的兴奋劲儿被一扫而空,“那晴鸢,她知不知道柜子里面有人?”
“我不知道。”伏琴摇了摇头,“这需要你去判断。”
“好吧……”魔翎静默了好一会,缓缓开口道,“半年前,我落魄地离开青龙城的时候,是南斗星将我接回了镜山。当时的我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结束,天子阁的人一定会四处找我报仇,可事实上这方面的风声一点都没有,魅羽这个身份就好像完全蒸发掉了一样,再无人去问津。我想这背后,少不了南斗星的影响和干涉。所以在那之后,南斗星劝诫我不要再以魅羽的身份出现,我也一口答应了。
“如今新的事端又生,确如晴鸢所说,很多迹象都直指魅羽,现在事情还处于猜测阶段,以后会怎么发展,我说不清楚,但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一个能探知事态发展的人协助我。这个人不是晴鸢,就是南斗星。伏琴,你总说我识人强过你,但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伏琴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当初寻找晴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调查南斗星吗。”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魔翎没再说话,独自一人沉入了长久的思索中。
与此同时,在酒楼的一间小屋中,刚刚结束了与魔翎的谈话的晴鸢,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推开窗户,夕阳的余辉恰好照在侧脸上。
“霜儿,你觉得魔翎这人如何?”晴鸢的身子倚在栏前,远眺着夕阳,不知道对着谁说的这话。
屋内角落的柜子忽然撑开一条细缝,露出一只漆黑的眼睛,“霜儿看不出来。”
“前些日子,钱掌柜向我极力推荐此人,我一时兴起,就让音儿帮我去打探了一番,发现他还真是个有钱的主,不过音儿回来告诉我说,他的名字叫伏琴,而不是魔翎。你说,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名?”
“霜儿不知道。”
“我觉得呀,两个都不见得是,又或者两个都是。”晴鸢理了理头发,“音儿还说,这人身手了得,敏锐细致,与他交往,必须得小心谨慎,不然冷不防就着了他的当。”
“凡音这么说,那应该不会错。”声音透过柜子,听上去瓮声瓮气,只能判断出柜中人是个少年。
“跟这么一个身手了得、机敏诡谲的人谈生意,我该怎么应对才好呢,”晴鸢的视线在暗红的天空中飘来飘去,忽然定在了一只孤寂的小鸟身上,“霜儿,如果让你跟他交手,你的胜算能有几成?”
“霜儿估计不出来。”
“那这样呢,假如他的身手与魅羽相当,你有几分把握擒住他?”
“霜儿有七分把握。”
“七分吗……”晴鸢眼中的淡光渐渐暗了下去,轻叹一声之后,转过身子,百无聊赖地离开了窗边,“魅羽在你眼中原来这么厉害。”
“她能烧掉天子阁的藏经阁,武艺非同一般。”
晴鸢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连你也觉得是魅羽烧掉的藏经阁,大家都这么说,我反而觉得不是魅羽做的,她烧掉天子阁,非但对自己没有丝毫益处,反而惹来猜测和非议。”
“那主人觉得是谁干的?”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真相恐怕只有魅羽才知道。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主人’,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叫我‘主人’。”
“是,主人。”
“……算了,怎么教你都学不会。”晴鸢坐回到桌前,悠然地望向天边,“接下来,我们就静候魔翎给我们带来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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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离开酒楼之后,魔翎又在青龙城里转悠了一圈。静思苑已经从纵火案中缓了过来,但今时今日的学生数量,已经远不及半年前的数目了;黄药庄收拾着万药大会的残局,准备恢复正常的营业;沁心楼前的石板上少了几行赊账消息,多了几行城内大事记;天子阁今日终于开课,散学之后的人潮吓了魔翎一跳。
回到居住的客栈,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魔翎从掌柜处借来笔墨,要了两盏灯油,将房间门栓一插,又从怀中取出一份书简在桌上铺开,准备记录这些天来的收获。
魔翎随身常带的几样物什当中,书简算作之一。跟寻常的功法书简不同,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由魔翎仔细斟酌,然后亲笔写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魔翎常常会摸出书简,确认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或者思索那些悬而未解的谜团。
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不少让魔翎感到一团乱麻,每到这种时候,魔翎就知道该静下心来将它们梳理梳理了。
首先就是静思苑纵火案。死者并非静思苑学生,凶手应该是偷盒子的贼,贼人离开静思苑后,静思苑起火,其间疑似有第三人进入过静思苑。
“死者将贼人叫去静思苑,死者威胁贼人交代自家主子是谁,贼人不肯,两人起了争执,贼人有意或者失手杀害了死者,离开静思苑顷刻之后,静思苑发生大火。这些是你告诉给我的线索。”魔翎将笔头顶在下巴上,眨巴着眼睛沉思道,“伏琴,你是亲眼看见贼人放火烧的静思苑吗?”
“没有,”伏琴摇头道,“他们争斗的时候,我怕受到牵连,就躲在远处偷看。贼人前脚离开静思苑,后脚屋子就起了火,当时我没看见有其他人,就以为是贼人放的火。”
“那么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当时静思苑究竟有没有第三个人。”魔翎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击着,“如果杀害死者和放火烧尸这两件事不是同一个人干的,那事情可能就复杂了。”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伏琴说道,“为什么要放火烧掉尸体呢?”
“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毁尸灭迹,”魔翎答道,“也就是说,放火的人不希望别人认出尸体的身份。要么尸体本身的身份敏感,要么尸体的主子身份敏感——你感觉哪一种比较合理呢?”
“贼人跟死者争执得厉害,互下杀手,不像是为同一个主子办事的,”伏琴盘腿坐在半空中,摸着下巴分析道,“那么谁死谁活各家主子心中一清二楚,所以贼人没有必要去掩盖尸体的身份。换句话说,尸体的主子身份更加敏感,可是这一点贼人也犯不着去遮掩,难道说,放火的还真另有其人?”
“关于放火烧尸的人是谁,我想答案就藏在你跟晴鸢所说的两番话的不同处,”魔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两块小石子,摆在了桌子上,“假如这是你在静思苑看到的那两个人,”魔翎接着又摸出一块石子,在伏琴眼前晃了晃,“而这一个,是晴鸢所说的第三个人,该不会指的是你吧?”
“不可能。”伏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隐匿了身形,又藏在暗处,不可能被别人看见。”
“那好。”魔翎相信伏琴的话,便将石子摆在了距离先前两枚石子较远的地方,“但凡说看见了几个人,都不会把自己算进去,也就是说,当晚静思苑内至少有五个人。贼人,死者,你,晴鸢所说的‘第三个人’,以及晴鸢的眼线。可能放火的人只有两个,贼人和‘第三个人’,可是你们都没有亲眼看见纵火那一幕,这件事就成了谜团。”
“可我们刚刚不是分析出贼人放火的可能性很低了吗?”
“没错,你分析得很合理。”魔翎赞同地点头道,“这件事我们先放在这里,暂且认为你是对的。然后另外一个疑点是,死者和贼人为什么挑选在静思苑见面,如果是有意选中的静思苑,那目的又是什么?”
“确实很奇怪,既然死者不是静思苑的学生,是不是说贼人有可能是静思苑的学生?”
“要下断言的话理由还不充分。死者不是静思苑的学生,不是静思苑的学生……”魔翎的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越来越快,“这话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忽然间,魔翎将桌子一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奇怪在哪里了!”
魔翎这个动作将伏琴吓了一跳,“哪,哪里奇怪了?”
“怪就怪在它是一个否定,而不是一个肯定。”魔翎的语气有点激动,“为什么是‘死者不是静思苑的学生’,而不是‘死者是某某学堂的学生’。”
“死者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份已经无法辨认了啊。”伏琴在一旁提醒道。
“所以就判断不出他是哪里的学生了吗?”魔翎摇了摇头,不认同伏琴的说法,“能判断出‘不是静思苑的学生’,那是不是同样能判断出‘不是天子阁的学生’?在纵火案后,城内各家学堂都对自家的学生做过清点,‘不是某某学堂的学生’这样的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入郡守府中。‘不是静思苑的学生’,这条消息是谁发出来的呢,不是静思苑自己,而恰恰是郡守府。消息发出的时间,也并不是纵火案的第二天,而是拖到了万药大会结束之前,到这个时候为止,就算死者身份依旧无法辨认,各家学堂的消息也应该汇总齐全,绝不至于只发出‘不是静思苑的学生’这样片面的消息来。”
“那为什么……”伏琴听完魔翎的推测,惊得说不出话来,“你该不会是想说,死者是天,天子阁的学生……”
“纵火案之后,天子阁曾无故休学数日,这也未免太奇怪,别的学堂都在忙着清点学生数目,天子阁却在给学生放假,难道说,天子阁早已笃定死者不是自家的学生?如果天子阁没有这种奇怪的举动,我甚至不会认定死者是学生,但既然两件事撞到了一起,就由不得我往这个方向猜。”
“如果死者真是天子阁的学生,死者和贼人碰面地点又偏偏选在静思苑,难道他们的意图真的跟魅羽有关?”伏琴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上面。
“到目前为止,我们推测出来的所有结果都跟晴鸢讲的一模一样,”魔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除了她说凶手是魅羽这一点。晴鸢这女子,不简单。”
“这算是棋逢知己吗?”
“但愿是知己,而不是对手吧。”魔翎叹了口气,将刚才的推测提笔写了下来,接着又在后面补充上了一句。
纵火案发生后的第二日夜,在静思苑遇见南若璃和一名蒙面男子,男子在逃离时伤了手臂。
对这条线索,魔翎没有去想太多,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连南若璃也牵连进来了,希望她不要出事,要能知道这蒙面男子是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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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接下来是青舟方面的线索。”魔翎边说边写,“青舟是一个瘾君子,南斗星利用这一点,安排他作为天子阁的眼线之一,为自己提供消息。青舟所盯的‘那个人’,对天子阁的功法似乎很感兴趣,并且与三长老关系不一般。青舟在离开之前,曾透露过这是最后一次为南斗星办事……”魔翎停下笔来,细细思索道,“像他那样的瘾君子,想要戒掉千日醉,已经很难了,从今往后不替南斗星办事,那他从哪里获取千日醉呢?”
“也许他找到了新的主子。”伏琴从旁说道。
“不是没可能。”魔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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