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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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斧神工-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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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血最多的还是陈妙香,两个鼻孔止不住地淌血,滴滴答答,一会儿工夫,脚前的一片都成了殷红。这时,小和尚取来银两走了过来,还没至前,就大呼小叫:“好美的香味!”双眼迷离,循着香味就要进正堂,被老和尚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香味有毒!不能进去。”他对着堂里的陈尔德喊,“把筐给扔了!然后自己到后山的山泉里冲个凉。快去快回!”。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六 花香性自恶(5)
陈尔德懵懵懂懂:“我……我要花……”伸手在筐里抓起一把粉红的花,这花的花瓣细小,看上去相当平常,可老和尚就跟看见鬼似的,大声喊道:“快扔了!不,都烧了!”话音刚落,只见从花里扑棱棱飞出许多蛾子来,这些蛾子和花的颜色一样,呈暗粉色,每扑扇一下翅膀,都会振出许多粉末,如云里雾里,翩翩而飞好似仙子一般,煞是好看。
  老和尚声嘶力竭:“就在堂上给烧了。”说着,从怀里掏出打火石扔了进去。陈尔德显得十分委屈,拿起打火石把筐点燃,呼的一声,火苗蹿了起来,香味似乎有了生命,觉察到自己将要消亡,味道里竟充满了淡淡的忧伤,感染得几个人都泣不成声,鲁大的心里更是像被针刺了一般,回想往事,仿佛看见小时候,爹背着自己去野外踏青的情景,感受到了最纯粹的爱,整个心都快碎了,落进一种极为复杂难以表述的情感中不能自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号啕大哭。小和尚表现更怪,也跪在地上砰砰朝天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鼓童啊,你原谅我吧,我他妈是畜生啊。”
  这些人里唯有老和尚镇定,双腿盘膝入禅,种种情欲袭身,好像一妙龄少女在耳边柔柔缠缠,说着蜜得化不开的情话,老和尚勉强稳住心神,脑子里不停棒喝,不要被妖孽所惑!不要被妖孽所惑!
  随着最后一丝火苗熄灭,一股阴冷贯穿全室,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正常,四个人失魂落魄,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反而有种从极乐世界落入黑暗牢底,打破所有希望的失落和颓废。陈尔德从佛堂走出来,看着四人问:“你们怎么了?”他身上还带着些许残存的香味,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不是反感这味道,而是一种无力疲乏的表现,就好像一个男人不停地跟几个绝*子行房,身体极度透支,耳鸣眼花,再看见美女,哪怕倾城倾国,也觉得不过如此,高潮之后一片虚无。
  陈妙香让陈尔德自行到后山洗澡去,几个人来到佛堂里坐定,老和尚独自发呆,心里突然对禅宗对信仰产生了怀疑,修禅的目的是为了醒悟自身,接近大道,最终达到一种精神上的极度欢愉,正所谓极乐世界。他对西方基督教也颇有研究,还有几个洋鬼子的牧师朋友,基督教也讲天堂,行坏事者死后轮回地狱。可什么是天堂?怎样才能到天堂?刚才我嗅到那股子邪恶剧毒的香味,精神也很欢愉,似乎触摸到了修禅多年也没到过的大境界。那修禅谈佛还有什么意义?
  他幽幽长叹,想起多年前在上海遇到的一个犹太人,自称异教徒,当时此人看到那些布道的牧师极度不屑,说了一句话,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天堂,梦想进入天堂本身就是功利的,就是邪恶的。
  老和尚似有所悟,所谓的极乐世界并不是极乐世界,如果真到了极乐世界,那一定是邪恶的。传说佛祖释迦牟尼成佛之时,魔王波旬派了无数魔子魔孙去消灭他。第一次他派了魔兵用箭去射佛祖,射去的箭被释迦牟尼以*力变成了莲花;第二次他派了三个魔女,用情欲去引诱佛祖,释迦牟尼不为所动,魔女羞愧而退。总而言之,魔王百般计策都无法撼动我佛空明之心。随后,魔王想出一毒辣计策。他对佛祖说,我会派我的手下,化装成你的模样,披袈裟,踩莲花,戴佛冠,让无数人拜魔为佛。说完这些,他仰天大笑而去,而释迦牟尼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的人世将会群魔乱舞。
  既然邪魔能假扮我佛,自然也会建造一极乐世界。佛家真义不是自己修行遁入西天,而是广修善缘,普度众生啊。
  有如醍醐灌顶,老和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脸的笑容。
  小和尚不知师父这么半天都想什么,只是后怕地问:“师父,这什么东西?”
  老和尚说:“这种花名为六味花,传说是集合了世上最香最好闻的六种气味。我也只是听过,没见过,早些年老僧认识一个本地的老猎户,说是在后山某处的山谷里就长满了这种花。这花没毒,只是奇香,不过就是让人闻了后,再闻什么都臭的了。毒就毒在那蛾子身上。而花要有香味,非得这蛾子传播花粉不可。世间之理,莫过如此。烈酒最香,毒花最美,一点都不错。”
  “那为什么我儿子一点事都没有呢?”陈妙香问道。
  “六味花最奇特的地方在于闻者只要一动七情六欲,便会中毒。陈尔德之所以没有中毒,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年岁太小,未经世事,心地纯净,无情可动吧。”
  经过此番变故,鲁大也不敢多留,就想告辞。陈妙香说还要再看孩子一眼,几个人来到后山,看得远处陈尔德在小溪里浸泡,陈妙香想起往事,悲从中来,想到可能再也看不见自己儿子了,哭得满脸是泪。鲁大强拉硬拽,把她拉走。
  老和尚知道陈尔德就从他娘手里被托付给了自己,感觉责任重大。休息了几日,让小和尚带了那玉蝉,护送陈尔德进京。
  从直隶河间府到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两人盘缠有限,坐不起车,只能徒步前进,一路上全靠了小和尚化缘。这一日就来到了北京城,对照地址找到了云宝斋。
  

七 入住云宝斋(1)
云宝斋位于西琉璃厂路南,在众多纸店、书店、字画店、文房四宝店、古玩玉器行当中并不特别引人注目。铺面不大,当街两间门脸儿,装饰得古香古色,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店主名为郭庆平,五十多岁,身材高挑,下巴留一撮山羊胡,正玩弄着一个鼻烟壶。这时,只听大门一响,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这古玩一行讲究的是“夜里欢”,趁钱的主儿,往往是酒足饭饱,从饭店、酒楼出来,到这儿来溜达。古玩店不像是饭庄、闹市大敞店门,任由客人往来,而是店门虚掩,外行人以为关门,只有行家才堆门而入,这样省了许多闲人瞎看热闹,专候财主上门。古玩行业从来没有门庭若市的时候,顾客稀稀拉拉,来的都是熟客回头客。郭庆平不用抬头,光凭脚步声就能断定来的是新客,这时他一般不出面,让徒弟先去招呼,自己在一旁察言观色,徒弟兜不住或是确实是大主顾的时候,他才亲自出马。
  大徒弟王宗成已经迎上去:“两位是想看点什么?”
  郭庆平于暗处打量来人,一僧一俗,一大一小。和尚手里牵个孩子,搭配很是怪异。小和尚施礼:“我们想找这儿的当家的,叫郭庆平。”王宗成是干什么吃的,心思细密,吃不准眼前这两人的来路,知道不能让师傅过早出头,他便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小和尚犹豫片刻,便把当年陈宝铭救郭庆平,郭庆平允诺报恩的事给说了一遍。郭庆平在暗地里一听,心里十分不爽,这和尚也太没眼力了,当着徒弟说我当年糗事,心下顿时愤愤不已。王宗成心里暗笑,我师傅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面上却一本正经,说道:“既然如此,两位随我到后边歇息。等师傅回来,我就说给他听。”
  安排好了两人,王宗成请示郭庆平。郭庆平一身长衫,素以君子雅士自居,来回踱步,感到此事太过棘手。留下那孩子吧,心里不甘,谁知日后还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不留那孩子吧,此事散播出去,名声就臭了,店面招牌也就砸了。王宗成揣摩出他的意思,出个主意:“师傅,要不这样,你当着和尚的面收下孩子,然后把和尚打发走了,以绝他口实。一个孩子,怎么糊弄都行,店里杂七杂八的活都推给他干,让老三也轻省一些,实在不行,让他去伺候那个老怪物……”
  郭庆平怒喝一声:“住嘴!王宗成啊王宗成,没想到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我郭某人虽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可这么对待恩人的子孙,我这心何忍啊。”王宗成暗骂,这老东西最不是东西,又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好人都给他当了。
  郭庆平沉吟片刻:“先按你说的办。只是……那个人,不要在这小孩子面前提起,这是我们店面的大秘密。小孩子嘴没个把门的,到处乱说,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拿定了主意,第二天早上,郭庆平把两人请到内宅,十分诚恳地对小和尚说:“小师父一路远行,很是辛苦,在舍下多住些日子。”
  小和尚看他答应把陈尔德留下,不便多待,赶紧还礼:“施主富贵难忘救命恩,实乃善举,很不容易,小僧任务完成,就此告别。只是有一事想打听一下。”
  郭庆平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小和尚犹豫片刻说道:“施主和……宫里的人熟不熟?”
  郭庆平疑道:“宫里的?你说的是当差的……公公?”
  小和尚说:“是这样,我想托你打听一个人。他现今应在宫里当差。”

七 入住云宝斋(2)
郭庆平吃不准这和尚怎么和太监还挂上关系了,谨慎地问:“小师父你要打听的是哪一位?”
  小和尚说道:“他擅长击鼓,大家都叫他鼓童,入宫大概三年了吧。”
  郭庆平摇摇头:“我这店虽小,可也接待了不少王公大臣豪门富胄,宫里的不少公公我也有交情,像专给皇上剃头的梳头刘,还有御前大太监金艺龄,按说宫里的事我知道的不比别人少,但你说的那个什么鼓童还真就没听说过。他在哪当差?”
  小和尚神色黯然:“我也不知道。算了,既然施主不知道那就算了。”
  郭庆平道:“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说擅长击鼓,很可能在南府戏班当差,老佛爷、皇上都爱听口皮黄,尤其皇上还喜欢听敲鼓,你那朋友指定日子差不了。”
  小和尚听得摇头叹息,脸色阴沉,也不久坐,就此告别。
  郭庆平把陈尔德叫到跟前,捏捏他胳膊,翻翻他眼皮,问道:“你叫什么?”
  陈尔德十分木讷:“陈尔德。”
  “多大了?”郭庆平又问。
  “十一。”
  “会干什么?”
  陈尔德翻了翻白眼:“什么也不会。”
  郭庆平把几个徒弟叫到跟前:“这是你大师兄叫王宗成。”陈尔德呆呆傻傻地看着对面瘦高的大师兄。王宗成鼻子都气歪了,这什么孩子,连个好都不会问,你能留下还多亏了我呢。郭庆平继续说道:“这是你二师兄赵敏。”二师兄是个大胖子,不苟言笑,穿着长褂倒背双手。“这个是你三师兄陈平。”陈平又瘦又小,十五六的年纪,长一张鼠脸,嘿嘿怪笑,过来搂着陈尔德:“小师弟,不错啊。”
  郭庆平用滚烫的烟袋敲了他一下:“没有规矩!陈尔德,我这就跟你说说规矩。本来我收徒弟的规矩是极严的,一要有铺保,二要引荐人,三要立字据。看你是我恩公的子嗣,这些一概都免,我也破例一回。学徒期限为四年,在此期间,不给工钱。逃跑、病死,我概不负责。不守铺规,随时辞退,只许东辞伙,不准伙辞东。你的任务是打扫卫生,看见柜台上方的西洋钟了吗,每天四点起床,打扫整个后院,店堂内外,前台的古董就不用你清理了,你一个孩子手里没轻没重的,免得给我了。开门之后,你就到角落里看着,看我和你几个师兄是怎么相迎顾客的,好好学着,你也有上柜台那天。等卸了门板,你就和几个师兄还有账房先生在店堂里搭铺睡觉。听明白了吗?”
  陈尔德点点头。
  郭庆平极度失望,本来他是想签合约的,可这孩子简直朽木一块,粪土一堆,毫无培养价值,也就只能干个粗活了。
  这天开始,陈尔德便在云宝斋安顿下来,所有的重活脏活全部都交由他干。清早起来,先打扫院子,然后收拾厅堂,每天吃的就是萝卜白菜、清水豆腐,几个师兄偶尔还能跟着郭庆平打打牙祭改善一下伙食,而他是一点荤腥都看不见。陈尔德就像一块打不垮压不住的弹簧,活得异常卑微,却韧性十足,偶有闲暇时候,便自己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古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几年。郭庆平对这孩子颇为满意,吃的是猪食,干的是驴活,还不用付工钱,随着身子骨慢慢发育,能干的活也越来越多,真是不错。这时他就想起若干年前救自己一命的陈宝铭,心中暗笑,你们老陈家一家对我算是够意思了,不但救了我,现在还白给我一个使唤人碎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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