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红楼之环于九重- 第47部分

　　
　　这天，环儿正在房里写策论，忽然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边大口喘气边道：“少爷……宝二爷并琏二奶奶都魔障了，宝……宝二爷在园子里闹了起来，二奶奶……二奶奶在院子里拿着把刀要杀人呢？”真难为这丫头了，气都快喘不上了，事儿倒是说得一点儿不含糊。
　　
　　环儿听完她的话，刚才想的接下来的解题方法都不见了，手上一抖，一大滴墨就这样滴在了纸的正中间，把一篇策论都给毁了。这会子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吩咐丫鬟们好好的看好屋子，别到处乱跑，他便朝园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到了园子里，只见宝玉拿刀弄杖、寻死活的，闹的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在一旁，唬的抖衣乱战，儿一声肉一声，放声大哭。此时众人亦齐聚园中，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并琏、蓉、芸、萍、薛姨妈、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并丫鬟媳妇等，都来园内看视，登时乱麻一般。正没个主意，却见凤姐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犬杀犬，见了人瞪着眼就要杀人。众人一发慌了。周瑞家的带着几个力大的女人，上去抱住，夺了刀，抬回房中。平儿丰儿等哭的哀天叫地。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说送祟的，有说跳神的，有荐玉皇阁张道士捉怪的，整闹了半日，祈求祷告，百般医治，并不见好。
　　
　　环儿在一旁看到这情景，心内着急，面上却不显，只站在一旁低头沉思不语。后来趁着众人正闹腾着，没不注意，便走上前去，悄悄执起宝玉的手，给他把了把脉，又仔细地查看了他身边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脉象乱得像在腋下放了几只半死不活的大青蛙，一会儿强，一会儿弱的，但却不论强弱都是一般的乱，毫无章法，实在是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但也有可能是环儿学艺不精，所以瞧不出来，可是环儿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环儿看宝玉这里看不出来什么，又到凤姐儿院子里去了。待见到凤姐儿的情形和宝玉差不多，环儿心底里怪异的感觉越发挥之不去。有什么在脑子里闪过，环儿闭上眼睛认真的想了想，是了，这情形他的确看到过。在那本《幽鬼录》里就有记载这种情况，有些有着些许道行的人，根据别人的生辰八字，就能够驱动青鬼做法，夺身，驱魄。活着的人一旦失去精魄太久，便会渐渐虚弱而死。环儿当时看这本书只是当做普通的睡前读物来看，而且记载这种情况的字太小了，还在最旁边的地方，如果不是环儿能过目不忘，还不一定能想起它来。环儿以前一直以为驱鬼这种事是无稽之谈，人怎可能操控的了鬼这种虚无缥缈之物，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信了，这活生生的两个例子还摆在屋里呢！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事情棘手了，生辰八字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可以踩在脚下的垃圾，除了自家人还有谁会知道啊！可是会害宝玉和凤姐儿的人，而且有胆子害他们的人，并且是知道他们生辰八字的，认要算起来还真没几个。可这几个哪个不是大人物，哪里是那么好找出来的。现在别说不知道是谁做的，就是知道了，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证据。还有，等人抓出来了，再找到破解的方法，他们俩早死了。想着想着，环儿真着急了，宝玉和凤姐儿再有不是，他也没到想让他们死的地步，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能让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啊！而且，若是他们两人真得死了，这个家就完蛋了，全散了。这事儿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蠢货做出的！他妈的，快点给我站出来呀！再这样下去真得要血流成河了。
　　
　　这里，环儿见实在找不出破解的办法，也就先回去了。他估摸着，这猛鬼夺魂用的时间不短，真正出事大概还要到三天之后，趁着这段时间，得赶快找到解决的办法。说不好还要去太爷那儿一趟，老一辈的到底见多识广，去问问太爷，他那儿会有办法也说不准。
　　
　　看看三日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凤姐宝玉躺在床上，连气息都微了。环儿也一直没找到办法，着急上火的，嘴角都起了一溜地水泡。合家都说没了指望了，忙的将他二人的后事都治备下了。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等更哭的死去活来。
　　
　　环儿看着大家如今什么都不做了，只知道哭做一团，只觉地脑仁疼，不由的蹲坐在地上疲惫的揉着脑袋。正揉着，抬头看到他娘，拿着帕子哭得就好像躺床上的那个是他一样，哀伤过度了，看起来一点做假的成分都没有。环儿觉得无比别扭，总觉地不顺眼，只得又低下揉着脑袋。
　　
　　至第四日早，宝玉忽睁开眼向贾母说道：“从今已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发我走罢。”贾母听见这话，如同摘了心肝一般。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省他受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里，也受罪不安——”这些话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意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作梦！他死了，我只合你们要命！都是你们素日调唆着，逼他念书写字，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就像个避猫鼠儿一样。都不是你们这起小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他，你们就随了心了！——我饶那一个？”一面哭，一面骂。
　　
　　贾环在后头没有注意贾母说的话，因为他早被他母亲前面那番话给震住了。他终于知道哪里别扭了，那是他的娘誒，不是宝玉的娘，这么可能会为了宝玉快死了在那里哭得那么伤心。如果宝玉真得有事，她不偷着笑就已经不错了，能做到的极限就只是拿着沾了姜汁的帕子干嚎两声。可是他看到了什么，她娘居然在那里哭得心如刀绞的模样，他该说什么呢！这戏演得太过就假了，看起来再真那都透着假。环儿这会子心里可以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会是他娘啊！怎么可以是他娘啊！在他心目中，他娘一直是个嘴狠心不狠的人，环儿也知道自己太过偏颇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把他娘想得太坏。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变成怎样的。
　　
　　环儿这下半点儿都不敢犹豫，趁着大伙儿正伤心，赶紧上前把他娘拉走，一路拉回院子里去。
　　
　　回去之后，环儿让丫鬟在门外守着，开门见山地问赵姨娘：“娘，宝哥哥和凤姐姐的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赵姨娘听了他的话，眼神慌乱，还强自镇定地道：“胡扯个屁！我是你娘，好事不知道往我身上揽，坏事就往自个亲娘身上扣。亏得我把你生下来，你这个光会扯老娘后退的混小子。自己出去了，也不知道拉拔拉拔你舅舅，好好的上个学也不懂得用自己人，却硬是要用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贱种，那个姓孙的是什么好东西，就那么好用？连你亲娘舅都不如？我就不信了。如今也是，上房里的事是那么好做文章的，被人抓到连你不也要没脸！这种事也敢往你娘这儿推，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说完，假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环儿瞧她到现在还有闲功夫演戏，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去一把扯开他娘的帕子，满脸严肃地道：“娘既是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就趁早把这事儿给解了。你可别以为那两个人死了，你就能高枕无忧，等着将来我继承贾府了！实话告诉你，就是他们这回真死了，也轮不到我来继承家业！再说了，这样得来的家业我才不要，我宁肯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自己出去挣去。花自己赚的银子，干净，心里也安稳！”
　　
　　赵姨娘听他说的，厉声反驳道：“干净？干净你个鬼！怎么就轮不到你了！啊？怎么就轮不到！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这痴傻之症才好些，如今却又犯了呆病。你这样，要娘将来这么办呦！你也不想想，这世道，权势地位是那么好赚的吗？还不如直接继承了贾府的家私爵位。就算你有本事，等到你出息了回来，得了好处的还不是住在上房的那个女人？哪里轮得到你娘我了！还不如如今就除了她的后路，让她没了儿子，以后都没有机会在我跟前叫板。等到咱们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再想办法除了她，可不就是万事大吉了吗？咱们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将来这府里的东西都会是二房的，二房的东西，二房的儿子就都用机会得！等宝玉死了，二房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老爷除了选你继承家业还能选谁呀！兰儿那个傻小子吗？哼！到底搁着一层呢，哪里及得上自己亲生的。再有那个泼皮死了，大房的琏二爷势单力薄地，哪有本事来跟你争啊！更不要说你大老爷也是看重你的。太太想要靠他儿子得到咱们贾府的一应家私，那是再也没有指望了。这偌大的家业以后都会是你的。别犯傻了，儿子，府里这么多金银财宝，丫鬟婢妾都会是你的。你看看宝玉屋里、太太屋里那些好东西，将来都是你的，咱们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咱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过上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到时候，太太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没儿子的过气太太，整个贾府都是我儿子的，她又能怎么样。真到了这一天，我才要好好的跟她算算总帐呢……”说着，赵姨娘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越说，神色就越发得沉迷不堪。
　　
　　环儿看着她这样自我陶醉了良久，才开口问道：“那……娘，你能不能告诉我，等咱们得了贾府的家业，那家业是属于我的？还是属于赵家的？”
　　
　　赵姨娘听了环儿这样问，突然顿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欢快地回道：“你这孩子，还真是越见痴傻了。那些好东西当然是你的了。咱们是母子来的，你的东西不都是我的。我的东西，等我将来死了不都要留给你。这又有什么可分的。别说这些了，这家业到底没到手呢！你急得什么。等宝玉他们都死了，咱们的好日子才会来呢！”
　　
　　环儿听了她的话默默地低下头道：“不会有机会了……”
　　
　　赵姨娘因为正想着其他事，没听真切，所以又问了一遍道：“你说什么？”
　　
　　环儿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接口答道：“我说不会有机会的，娘。您好像忘了一个人了。您当老太太死了是吗？还有哦！娘，别真把我当傻子看啊！我只是不太聪明，不太爱说话，但不是笨蛋来着！有些事，看了那么多年，到底还是知道一点儿的。您好像忘记了，您可不是第一天知道太太来着。用您的脑子想想看，若是宝玉他们真的死了，贾家会变成什么样？”说完，环儿满意的看到他娘脸色大变，笑笑，接着道：“没错！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不找出凶手来，老太太死都不会瞑目，老爷那个孝子怎么会让老太太不瞑目呢！还有太太，就算她死了儿子，她还是太太，不会一夜之间变成姨娘。她有很多选择，可以从本家过继一个孩子过来，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把兰儿养在身边。依着老爷的脾性，这事是没什么不可能的。这种情况算是好的，还有更糟糕的，娘，你真得没想到吗？若是太太因为没了宝玉，就此疯了，她会不会把所有有可能害她儿子的人都想法子给弄死，不留一点儿痕迹。到时候，太太连大房都不放过了，娘，你觉得咱们还有姐姐会变成怎么样？说什么在贾府站稳脚根，来得急吗？所以，除非娘你能狠下心来，把贾府包括老爷在内的所有人都弄死，不然……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连老爷都死了，这家业怕就更是没咱们的份了吧！”赵姨娘就这样呆呆傻傻地听着环儿的话，随着他每说一句话，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那脸色都快赶上十二月地上堆满的白雪了。
　　
　　环儿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娘？”
　　
　　赵姨娘被他叫的醒过神来，哆哆嗦嗦地去开了箱子，从箱子底拿出两个纸人儿，纸人儿上头分别写了他二人年庚，并用钉子钉了五个青面鬼在上面。环儿看了这诡异的东西，再联想到宝玉屋里的动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把那钉子拔了，把那些鬼取下拿火褶子烧掉。
　　
　　做完这一切，环儿就想去宝玉那儿看看到底有没有用。临出门前，看到他娘神色灰败的坐在床边，环儿有些不忍，遂又到了她身边，执起他娘的手，像他小时候，他娘亲吻他的手一样亲回去，道：“娘！不用怕！再忍几年，儿子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您在等我几年！”赵姨娘听着他的话，勉强的笑笑，点了点头。
　　
　　环儿现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