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湖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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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湖十局-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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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安安凝视着夜巷,心中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极力搜索往昔遥远的记忆,却找不出一丝线索。这种记忆深藏在祖先留下的基因里,无从查找。



    报警器突然闪起绿光。



    这表示邓坚他们已经收到了警报。惊喜从天而降,顿时令两人喜极而泣。这一整天,沉重的负罪感压得他俩喘不过气。



    “现在好了,有指望了。”祝子山美滋滋地把湿衣服搂在怀里,“如果他们这时间过了张桥畔,就不会有意外了。”



    华安安也松了一口气,说:“祝领队,你的身子弱,现在放心啦,就合眼睡会,我盯着路。”



    祝子山苦笑了一下,说:“反面教材,今天贪吃差点误事。在悬崖上,我后悔得都想跳下去。”



    华安安伸直了双腿,尽量使自己舒服一些。今天赤脚奔波那么多路,脚底被石头硌得生疼,幸好没有划破。他望着街道,心里盘算,邓坚陈宝到了哪里,几时能过来?这次把人丢大了,他们还不知怎么笑话自己。



    “小华,小华。”



    华安安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打了一通冷战。是祝子山在问他。



    “他们来了没有?”祝子山说话哆哆嗦嗦,上下牙不停地碰撞。



    “没有。”华安安看看时间,“他们应该还在路上。去一趟猕猴峡往返就得44公里,再从中继基地赶过来,又得七八公里。不会这么快,他们又不是铁人。”



    祝子山干咳了两声。华安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衣服早就穿好,双臂抱胸,不停地哆嗦。



    华安安觉着不对劲,就走过去,在祝子山额头上摸了一把,火烫火烫。



    “糟了,你发烧。”



    “嗯,我冷得要命。”



    “这怎么办?”华安安束手无策,干着急没办法。



    “没,没事,小华,我能挺住。”



    华安安一摸他的衣服,已经给体温烘干了。



    “不用管我,你注意邓坚他们就行了。”



    华安安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但是半夜里,在这陌生地方身无分文,还得操心路上的动静,他除了着急,再没有办法。只得不时地摸摸祝子山的脑门,判断一下他的状况。



    他坐立不安,情绪跌入谷底。



    雨住了,风不停的吹。华安安六神无主,光着脚在界溪街的三岔路口转了两圈,他都不知道自己想找些什么?



    这一夜,两人都折腾得苦不堪言。



    随着天光放亮,祝子山仍然不见好转。华安安心里浮出一个念头,祝子山完了。48小时内,他即便退了烧,也不宜乘上副发射器。那样会要了他的命。



    他掉头看祝子山,已经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脸色煞白,全身抖个不停。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待毙的乞丐。



    华安安心里发酸,此时此刻,他深刻理解了作为实验员的意义。有责任感、有信心,为了事业不惜牺牲一切,这才是国家真正的实验员。从祝子山的境况,他仿佛看到了上百位实验员的遭遇,他们不惜抛尸荒野化为白骨,却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完成了国家交付的任务。三十六批工作队,几乎伤亡殆尽,却全部完成任务。



    这次的任务,不能砸在我们手上。华安安坚定了信念。



    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祝子山的结局,他是无法返回了。怎么办?他还得留下来坚持一年,前途渺茫。迄今为止,基地的救援通道开启了三年,却没有一位实验员返回。把他留在这里,等于宣告了他的失踪。



    尽管因为祝子山贪一时的口腹之快,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华安安仍然在生他的气。但是,华安安更多的是对他的处境充满同情和惋惜。



    华安安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来到街道尽头。极目远眺,张桥畔方向原野苍茫,空无一人。他想起邓坚和陈宝,抱着沉重的器材,艰难跋涉在泥泞的山路上,真是为难他们了。



    他回到祝子山身旁,轻声说:“我去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别走远了。”只一天工夫,祝子山就被折磨得双眼充血,眼窝深陷。



    三岔路口的店铺,不断响起吱吱呀呀的开门声。街道上有了行人。



    华安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低着头走在街上,双眼做贼似的不断瞟着那些店铺。他发现,最早开门的就是茶馆、饭馆和旅店。



    他看到朝着嘉丰镇方向的街道最繁华,便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啥,但肯定不是为逛街。他希望为祝子山找到看病的机会。
第二十九章 一局残棋
    担柴的、送菜的、跳水的,各式各样的人不断和华安安擦肩而过。人们睡意刚消,忙碌着自己的生计,没人理会这个身材高大的乞丐。



    一座灰色的高大建筑物吸引了华安安的注意力。那是一座二层建筑,朱红色的雕花大门,门面宽阔,屋檐下挂了一遛大红灯笼。黑漆漆的匾额上有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童秀阁”。



    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华安安又瞟了一眼。他意外地被门外的另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织锦棋盘,窗帘一样挂在墙壁上。棋盘上的黑白子犬牙交错,几乎占去大半个棋盘。棋盘的旁边,贴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告示。



    华安安灵光一闪,疾步来到童秀阁的台阶底下,抬头看那张告示。



    告示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华安安仔细辨认了半天,认出这是悬赏解题。一定是哪位富人吃饱撑的,把他认为难解的围棋残局摆在街上,声言五天之内有人解开此题,当场奖银十两。



    华安安心情激动,“当场奖银十两”,祝子山不是有救了?解死活题正是他的老本行。多亏了定鼎俱乐部的老八段,使华安安对解死活题有着超乎常人的自信。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又转过脸去看那局残棋。打眼一看,<;无>;<;错>;小说 M。qulEdU。COM有点眼熟。仔细一揣摩,原来是《玄玄棋经》上的一道大型死活题,只不过,人为地增加了一些迷惑性的元素,使这道题显得眼花缭乱,生人无法窥探其门径。



    华安安的手指指画画,嘴里念念有词,只喝杯水的工夫,就理清了解题的思路。反复验算后,他确信自己解开了这道残局。可是,该向谁要赏钱呢?



    童秀阁的大门一开,一个伙计端了一盆水走出来,正准备往街上泼洒。



    华安安顾不得自己的忌讳了,一步蹦上台阶,拽着伙计的胳臂说:“那个残局我会解,出奖银的人是谁?”



    伙计挣脱华安安,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睡魔怔了?做你的梦去。”



    华安安追着他,急切地说:“我真的会解题,是谁给钱?”



    楼内的一位管事看两人在大门口拉拉扯扯,就厉声呵斥。伙计委屈的说:“这要饭的饿昏了头,说他会解门外的残局。”



    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华安安,初看他满脸污垢、衣不遮体,但听他满口官话,器宇轩昂,不像当地的乞丐。就问:“你是什么人?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华安安说:“我是广西人。老本行就是下棋的。”



    管事又问:“你真会解外面的题?这几天可有不少蒙事的被我乱棍打出去了。”



    华安安理直气壮地说:“我从六岁开始学棋,现在也有十六七年了。”



    管事对伙计说:“你去楼上告诉田爷,说这里有个人会解题。”又转过来对华安安说:“你不要走,就在门外等候。”



    华安安在门外踱来踱去,等了半天,才见管事朝他招手,便走进楼内。



    一楼大厅里方砖铺地,非常整洁。四面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柜台后面供着福禄寿三星,当中摆着七八张大桌子。



    一位面貌清瘦的中年人,头戴一顶镶玉的瓜皮帽,肩上斜搭着辫子,正懒洋洋的坐在桌边喝茶。桌子上放着棋具,残局已经摆好。



    华安安想起了礼仪训练,就动作僵硬的向那人作揖。



    那人傲慢的“嗯”了一声,说:“你过来,指指看,第一步摆在哪里?”



    华安安的手指在棋堆里点了一下。



    “第二步呢?”



    “第三步呢?”



    “你干脆用棋子摆吧。”



    “请问先生高姓,台甫怎么称呼?”



    华安安听不懂“台甫”是什么意思,一时愣住了。



    这位田爷,见华安安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就说:“请问先生贵姓大名?”



    “我叫华安安。噢,不。我免贵姓华,叫安安。”华安安一时慌了。他没想过会和人打交道,这都是形势逼的。他现在一心想拿到钱,好给祝子山看病。



    田爷看华安安怪模怪样,也不计较,客气的说:“请华先生赐教一局。”



    楼上下来一个小伙子,身穿长衫,罩着一件丝绸马褂,腰里挂着一串玉佩,一面下楼,一面打哈欠。



    “残局我解开了,是不是该给我赏银啦?”华安安不客气的向田爷伸出手。他很焦急,离开祝子山半天,不知路口的情况怎么样?邓坚来了没有?



    田爷打着哈哈,说:“不忙,不忙,先生和舍下小侄先切磋一局,赏银自然会给。”



    华安安心里惦记着正事,见这位田爷说话吞吞吐吐,索性转身就往外走。田爷一愣,这乞丐脾气还挺大?连忙追了出去。



    华安安来到街口,见祝子山靠着一座牌坊的基座,正在呼哧呼哧喘气。原来山货铺子开门,见他肮脏,把他请了出来。



    “他们还没来吗?”华安安又摸摸祝子山的额头,依然滚烫。



    田爷跟在后面一看,又是个乞丐,像是生了病。他对华安安说:“华先生,你这位朋友病得不轻,得赶紧找郎中抓药呀。”



    华安安对他置之不理。但是面对祝子山的病情又毫无办法。



    田爷抓着华安安的胳臂说:“赏银我们自然会给,但是你也得赐教一局,让我们看看你是否真有破题的手段。十两银子,不是小数,讨饭十年也讨不来的。”



    他真把这两人当成了乞丐。



    华安安看着奄奄一息的祝子山,一跺脚,跟着田爷回到童秀阁。



    田爷的“舍下小侄”吊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哼着小曲。



    店伙计嫌华安安脏,不给他搬椅子。华安安只好站着和小侄下棋。



    古棋开局只有一个套路,对角星。叫做“座子”。



    古棋虽然不像现代棋有贴目的规定,但是却有“还棋头”的规则。还棋头,就是每块孤立的棋,在计算胜负时,都要无条件扣掉两目,作为它活棋的代价。因此,一方孤立的棋越多,扣掉的目数越多。古棋讲究力战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分断对方的棋块,能在规则上取巧。



    华安安打过古棋谱,略懂古棋的规则和战法。



    他在古棋谱中投入心血最多的,是对《当湖十局》的钻研和揣摩。



    《当湖十局》,是中国古棋发展到最高巅峰的伟大杰作,震铄古今,在围棋发展史上具有无可比拟的崇高地位。因此,以华安安的棋力,研究深奥无比的《当湖十局》,如猿拜月,只能望洋兴叹。



    古代棋手,算路深不可测;围棋理论和胜负规则又与现代围棋大相径庭。因为这些差别的存在,现代棋手在对古棋谱的理解上,往往与对局当事人的解释齿合不上。因此,现代棋手对古棋谱只做欣赏观摩,或是做练习攻杀用。



    经过猜先,华安安执白先走。古棋规则,白先黑后,与现代棋相反。



    华安安对田爷的不守信用极不耐烦,身上又有急事,因此落子如飞。舍下小侄不甘示弱,华安安快,他比华安安还快。



    华安安虽然一年多没有摸过棋,但是乍一上手,觉得思路清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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