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湖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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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湖十局-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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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香说:“是我自己硬要跟来的。他出远门,留我一人在家也不放心。我们穷人家孩子,都要自己做活养家,也顾不得抛头露面,招人耻笑。”



    祝子山摆摆手说:“自食其力,劳动最光荣。”



    香香抿嘴笑了,说:“祝大爷真会说话。我听我哥哥说,你和他——”她眼睛朝华安安的方向一比划,“呆在一起,成天净说些广西话,让人听得好不新鲜。”



    她缝好衣服,对祝子山说:“祝大爷,我去河边洗涮衣服,你们有脏衣服我也一并拿去洗。”



    祝子山连忙谢绝,说:“费兄托我们好好照料你,结果却让你忙这忙那,回头给他知道了,不得骂我这老脸。”



    香香走后,祝子山说:“这孩子,看你来了。”



    华安安心里很甜蜜,嘴上却说:“她明明是给你缝衣服来的。”



    祝子山说:“真想不到,清朝的小姑娘这么大方。当然了,她又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不会忸怩。的确是天真、纯朴的小姑娘。提前给你透露一下家境,省得你以为是要娶什么王府的公主格格呢。”



    华安安笑着说:“她家里只剩下四面墙壁,我也是两手空空,倒是门当户对。”



    晚饭时,祝子山招呼香香一起来到楼下用餐。他拿起菜谱让香香点菜,香香面带桃花,说:“祝大爷您看着点吧,我可不挑嘴。”



    回到房间,祝子山笑着说:“真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小华,你干脆留下来,我就不会背上骂名了。”



    华安安说:“只要你同意,我看你光杆司令一个好意思回去?”



    费保定一离开花满楼,就如泥牛入海,连着三天没有露面。



    祝子山和华安安在客栈等得焦急不安,却又不敢离开。



    香香没事会找些话头,来串门聊一会天。按照当时社会女人的行为规范,她的行为有些犯忌讳。按理,她应该守在自己房间里,不能随意去男人房间串门。不过,她从容镇定,行为举止都不逾礼,笑的时候也不露齿。显得恬静、自然,又大大方方,没有丝毫的忸怩。



    她没有文化,讲的都是身边所见所闻的事。祝子山和华安安客客气气地听着,觉着进入清代的民间俗世生活,古朴平淡,但却真实。



    “她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世界里,天是圆的,地是方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受着古老戒条的束缚,按照儒家制定的规则,过着平和的、有条不紊的生活。信鬼神,怕官府,一切听天由命,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祝子山感慨万端。



    香香会生动地讲一些民间故事,祝子山听来,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他统计了一下,每个故事里都少不了神鬼、狐仙、柳树精之类的特种生物。“这就是我们古人的精神食粮呀?”



    香香也知道一些典故,虽然粗浅,但那两人根本听不懂。祝子山知识丰富,但也只知道唐宋八大家、李白杜甫、四大名著和西厢记、金瓶梅之类的文学名著。和香香比起来,他显得孤陋寡闻。



    “我最爱听郭铁嘴讲评话,”香香脸上放出光,“可惜,只在王府堂会上听了两次。他学什么像什么。学鸟叫,一开始是一只画眉,然后是两只黄鹂,最后又飞来一群家雀,叽叽喳喳的,可是从中间又能听出百灵和斑鸠的叫声。”



    “郭铁嘴是谁?”祝子山问。



    香香抿嘴一笑,说:“祝大爷你怎么谁都不知道呀?”



    华安安插话说:“我好像听大哥提起过,是北京天桥说书的。”



    香香含笑瞅了他一眼,暂时不吭声了,听他把话说下去。但是,华安安只知道这点,也就没了下文。



    祝子山说:“香香知道的事儿还挺多。不过,我且问你,你知道蒲松龄吗?特别会讲狐仙故事的。”



    香香脸上显出一丝茫然,说:“祝大爷说的是古人,俺不知道。”



    祝子山说:“他就是康熙爷时候的老学究,著有一本《聊斋志异》,讲的都是狐仙故事。哪天我去街上买本回来送你。”



    香香有些羞怯,偷偷瞄了华安安一眼,说:“可俺识字不多,糟蹋了祝大爷的一番好意。”



    华安安心想,祝领队,我们是随时准备溜走的人,你惹这话头干什么?他现在不愿过多招惹费保定兄妹,以免给人家留下更大创伤。
第四十九章 扬州六鬼
    吃完晚饭,三个人正在抹嘴,费保定踉踉跄跄从花满楼门外摇晃进来。他脸色蜡黄,满嘴酒气,一只手向前伸出,试图抓住一切和他等高的物体来支撑身体。



    三个人同时惊呼一声,忙上前搀扶。



    费保定嘴角泛着白沫,一把抓住华安安的胳膊,几乎把华安安的衣服扯破。后者疼得一咧嘴,心说,这胳膊不是聘礼,伤不起啊。



    费保定咽着唾沫,对祝子山说:“祝,祝兄,你先守在店里照看香香,我这就和我妹夫去青龙场,今晚有、有棋局。”



    祝子山搀住他,满怀关切地说:“费兄,你先歇会,喝杯茶醒醒酒。”



    费保定打开他的手,说:“这里就拜托你啦。我还得和我兄弟说事,大家等好消息吧。”



    门外河边停了一条小船,艄公拄着橹,笑嘻嘻等着醉鬼上船。



    华安安把费保定扶上船,两人坐稳,向祝子山和香香摆摆手。小船轻轻一荡,离开石阶,顺着水道滑向瘦西湖方向。



    “大哥,你怎么样?”华安安搂着费保定的肩膀,防止他栽进河里。



    费保定干咳几声,清清嗓子,说:“兄弟,就凭哥这身份,江湖上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华安安心说。无。错。小说 M。quLeDU。Com,你就吹吧,香香把你的老底都揭开了。



    费保定说:“这青龙场的把头曹四爷,和哥交情深厚。这几天,有个安徽的唐爷,专门来挑场子,指名道姓要单挑扬州六鬼。我就对曹四爷说了,我妹夫经过高人指点,棋艺了得,初出江湖就斩了吴老虎。要他安排你顶替一个,第四场出战。他敢不答应?我平了他青龙场。”



    华安安听的稀里糊涂,问:“什么六鬼?”



    费保定眼睛一瞪,说:“我没给你说过?”



    华安安摇摇头。“没有。”



    费保定使劲拍着脑门,说:“要在扬州混,怎能不知六鬼九仙八大锤?”



    华安安笑着说:“扬州棋坛的名堂还真多。”



    费保定说:“扬州富豪多如牛毛,大都是盐商盐巴子。这些人一般在弈乐园弈棋取乐,他们棋风剽悍,凶猛异常,其中最富盛名的有八个,号称八大锤。以胡铁头为首,最喜杀大龙。白鹤观都是隐居的高人、僧道,他们弈棋不赌钱,棋风飘洒俊逸,以洞理渊微为乐事,人称九仙。”



    “最厉害的,当数青龙场的扬州六鬼。人人有不俗的棋艺,经常联手和人斗车轮战,最为阴险凶暴。海内棋坛,一提起扬州六鬼,人人头皮发麻。兄弟,要想在棋坛上扬名立万,击败六鬼可是一条捷径、险道啊。”



    华安安皱皱眉,说:“下棋是斯文雅事,怎么叫六鬼?太难听了。”



    费保定哈哈大笑,说:“这六个人,都是放荡不羁的野棋手,一心只要银子,哪管斯文扫地?最是卑鄙、下流、无耻。个个心机刁钻、阴损,认钱不认亲,一般人都避而远之的。”



    “可是,你让我顶替这样的人出场?”华安安难掩心中的厌恶。



    费保定说:“可是这样挣钱最快最省心。”



    华安安默不作声。



    费保定说:“这六鬼,和人弈棋都是车轮战。他们悬赏一千两银子,只要谁肯拿出二百两银子,就有资格向他们挑战。六个人轮番上场,对付一个。中间不睡觉,不打挂,决出胜负为止。”



    华安安说:“那样太不公平了。一个人怎么下得过六个?”



    费保定说:“挑战方不用下完六局棋,只要能赢下三局,就算胜利,一千两银子就到手。”



    华安安眼睛一亮,说:“不如我去向他们挑战,这是最快捷的赚钱方法。”



    费保定哈哈大笑,说:“你的棋还嫩,六鬼中任意一个你都赢不了。”



    华安安嗤之以鼻,说:“你也太小看兄弟了吧。”



    费保定说:“你可知道,扬州六鬼在青龙场摆开车轮战,迎战天下高手。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向他们挑战,但是从未失过手。只是多年前,被扬州老叟赢了一回,那是唯一的一次。这六鬼中,霸王凳、鬼道人棋艺最高,一般国手都忌惮三分。浪后生、贼女子,十足有二品棋力。贼女子可不是女人。马前炮、油葫芦也有强三品的棋力。你估计你有强三品的实力吗?”



    华安安由自己和费保定的对局情况推算,自己可能也就是三品棋力。



    费保定说:“且不说棋力高下,仅他们的车轮战就威力无穷。不打挂不休息,哪个棋手能连挑六位高手?他们时间最长的一次赌赛,足足下了四天四夜,硬是把人累残废,血溅棋盘。”



    华安安听得心惊胆战。他听说过血溅棋盘的故事,但那发生在日本。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发生这种惨烈情况。



    他实在耻于和这些人为伍。但是,挣钱怎么办?心里矛盾极了。



    费保定打消他的顾虑,说:“这血溅棋盘之事,毕竟只是个别例子。一般棋手,慕名而来,下上一天两夜,就会落荒而逃。只有年轻少壮,好胜心极强,又急于一举成名的人,才会拼到那种地步。如今,大家都知道六鬼车轮战的厉害,伤人致残的事极少。”



    华安安问:“你说扬州老叟赢过他们?”



    费保定说:“这近十年来,也只有扬州老叟从六鬼手上赢走一千两,再无旁人。”



    华安安啧啧称奇,六鬼的阴损战法让他心惊肉跳,神奇的扬州老叟更是神秘莫测。他问:“范大和他们赌过没有?”



    费保定的酒慢慢醒了,一边捶着脑门,一边摆手说:“范大稀罕那一千两银子吗?不过,谣传施定庵准备和六鬼过招。并不是为了那一千两银子,而是受人所托,专门来教训六鬼的。”



    华安安说:“这样看来,六鬼用车轮战拖垮对手,不一定是在棋艺上强于人家。”



    费保定神色凝重的说:“这六鬼个个棋艺高强,轻视不得。尤其是霸王凳,棋艺已臻化境,扬州老叟还输给他一局。他三番五次想向范大单挑,范大借口嫌他名声太差,都推脱了。可见,范大对他也忌惮三分呢。”



    华安安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安排我第四个出场?”



    费保定神秘地眨眨眼,说:“这中间就有讲究啦。这六鬼打车轮战,讲究行军布阵。总是根据对手的棋力,安排自己的出场顺序。因为对手只要赢三局,就算全赢。对付国手一类的高手,总是由马前炮打头阵,一上来,先磨时间,磨足一天一夜。虽然先输一局,对方却精疲力竭。然后是霸王凳和鬼道人上场,连赢两场。在就是浪后生扫尾,如果浪后生被击败,就由贼女子或油葫芦拿下对手。这样布阵,无往而不利。试想,再高的高手毕竟是肉体凡胎,如何顶得住这轮番冲撞?”



    “如果是强悍的棋客,就由鬼道人打头阵,给对方个下马威,由霸王凳坐镇第三场,确保不会被对方直下三城,然后由浪后生扫尾。对付一般的棋手,最简单不过,就由贼女子先上场,浪后生坐镇第三场。总归,谁也破不了这个车轮战。”



    华安安突然有种预感,或许有一天,自己会创造奇迹,打败六鬼的车轮战。



    费保定接着说:“六鬼赢下挑战者的二百两银子,先由曹四爷抽走五十两,然后每人平分二十两,剩下三十两,由赢棋的人各拿十两。我考虑了唐爷的棋力,也算是个强手,肯定能赢下一局。这样,守着第四场,打他个疲老虎,肯定能多拿十两银子。”



    华安安一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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