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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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世家-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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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经常要被学校请家长,末了,两个人都不免一顿“竹笋炒肉丝”,打得屁股开花。打得狠了,祖父往往会出来拉住我妈,摇头晃脑地念叨:“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逆子不败其家。”。



    随后的几年里,国际政治风云变换,中苏关系急剧下降,党际的友好变成了公开的论战,国家关系上的同盟变成了互相拆台和攻讦,贸易急剧萎缩,军事摩擦不断,神经高度紧张。于是,两家家长也常常留在机关值守。到1969年我们初中毕业的时候,适逢珍宝岛事件,部队号召备战,备荒,大人们更是回不了家,长时间呆在中蒙边境研究作战,提防苏联的机械化师团挺入。



    我们的屁股也随之得到了解放,并由此总结出一套“屁股哲学”,充分认识到所谓的国际政治和我们的屁股是划等号的。



    1966年的夏天,略显闷热,中国的政治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5月份,516通知下发,紧跟着8月份毛主席一篇《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问世,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蔓延开来,逐渐席卷了整个神州。



    这场风波很快波及到全市的教育系统,我所在学校也来了文革工作组开展运动,但不久我们学校便被定性为“贵族学校”,轰轰烈烈的批判在学校展开,全校师生都被要求停课闹革命。



    那时我和黄永幸,刚刚进入初中。



    此时的黄永幸已经长得人高马大,一点儿不像个毛头小子,经常打架,而且打架动手从来都往死里整,讲的是留情不下手,下手不留情,四九城里的顽主给他起了个外号:黑子。



    不久,学校有人贴出了大字报:“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绝不容许反革命后代混进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中来!!揪出一切可疑份子,坚定不移地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于是全校学生按照家庭出身分起了红五类,黑五类。



    (红五类: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的子女,黑五类指:地主、富农、反革命份子、坏份子、右派份子的子女)
文革
    我和黑子的家庭出身都是部队,父亲已是参谋长,算是红五类,当然没人知道我祖上有个大地主,我打死不说,黑子跟我交情过命,自然也不会讲。大家知道我俩住在机关大院,也没人敢来惹我们。



    因为那年月的大院儿不是普通人能住进去的,说起大院儿,感觉就像说上海康平路的市委机关,能住院儿里,就暗示着自己不算一般人,起码是个高干子弟。



    黑子在学校也爱显摆,整日价“我们院儿里”怎么怎么的,搞的周围的人,莫不肃然起敬。



    不过,家里还是再三嘱咐,要夹起尾巴做人,低调行事,要让人知道我家有大地主还有海外关系,可就完了。



    黑子浑不在乎,对于革命事业,抱有莫大热情。



    他确实无所谓,不但根正苗红,且还是红得发紫的那种。



    老爹是老资格的革命干部,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南征北讨,赫赫战功,满身的弹痕伤疤,祖上倒数十代都是贫农,受尽地主剥削压迫,大字不识一筐,从来就没穿过一条不露腚的裤子。这种出身背景,足以让他骄傲。



    很快他成了几个学校的红小兵大队长,满世界号召“革命从小抓起,广大的红小兵要积极地投身到伟大的文化大革命洪流中去。”。带领着一帮小兔崽子们浩浩荡荡地参加了几次大串联,到广场接受毛主席检阅,还混了个西城革命纠察队红卫兵小将的称号,没事儿就在天安门城楼爬上爬下,跟各造反派头头脑脑也是打得火热。



    且别看黑子年纪小,非常年月催人老。跟人一见面儿,三五几句,抬出背景来,谁都不敢小觑。也真亏这小子有政治天赋,天生就是块搞政治的料儿。古有甘罗十二为相,我看他也不差,红宝书倒背如流,讲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丝毫不比台上的领导逊色。



    光是串联等候接见,还嫌不过瘾,为了更好的出门闹革命,黑子痛下决心,努力提高自己的政治素养,把他老爹办公室里的马列毛全部搬回家,没事儿就死记硬背,搞得是开口资本论,闭口反杜林,天天学习最新指示。其实他那个年纪,那点子文化,也看不懂,听不明白,就图嘴上痛快,能跟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同为毛主席的红卫兵,不让人家小看了去。按他的话说:“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文选不能不背。”



    局势越发混乱,斗争无限上纲,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无穷无尽地学习检讨,自我批判已经不能满足形势需要。斗争方式也从文斗变成了拳打脚踢的武斗。学校完全瘫痪,厕所开发成了牛棚,上至校长,主任,下至老师,校工稍有不慎,便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反正帽子和主义一样多,不愁没有合适的给你戴),合着“不可改造的子女”统统关进去,交待问题,检举揭发,说不出来就有“喷气式”伺候,不过说出来更惨,总之苦不堪言。



    学校既然没人教书,我也懒得去了,对于政治我没多大兴趣,总觉得这样搞似乎不大对,打人,打死人不管怎么说都是罪过,当然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嘴上是万万不能说的。



    黑子开始还觉得新鲜带劲儿,满世界乱跑,贴大字报,拉队伍,抄家,搞武斗,四处溜达闹革命,久了也觉得没意思。



    按他的话说,今天是东风压倒西风,明天又是西风压倒东风,没有谁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到了底,也没闹明白了自己究竟什么派,干脆撤退,拉我一块儿全国串联,说是换换革命方式,考察各地斗争情况,宣传“破四旧”,帮助地方群众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顺便饱览祖国大好河山。



    听完他的伟大理想,我说:“拉倒吧,你丫根本就是立场不坚定,甭跟我提革命,满嘴胡浸,你能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命先革了就好。”



    黑子乍一听,脸色霎时红了。这厮见天满街晃荡打油飞,晒的跟李逵一般模样,也不大扎眼,我楞装做没看见。



    他瞅瞅四下没人,悄声说道:“嘿,你别尽挤兑我,你还甭说,就这一年功夫,我可真见识不少。这政治啥玩意儿?”



    “啥玩意儿?”



    “搞不懂,就一个字,玄,哎,玄之又玄,说不清,道不明,知道不?”



    听他这样说,虽是老气横秋,但也立刻觉得对面这小子形象高大起来。革命工作讲究实践中求真理,游泳中学游泳,经过一番历练,这家伙小小年纪也有了自己的“真知灼见”,若再过个几十年,保不齐中国就能出个伟大的政治家。



    此时中央下文停止进京串联,毛主席号召“就地闹革命”,北京各接待处和联络站都已经取消,大规模的串联基本宣告结束,只有零星从北京出去的红卫兵。火车也不像以前非常拥挤,赶不上趟,用不着步行串联那么辛苦。



    大半年的时间,我俩上蹿下跳,跑遍了中国各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除了飞机没享受过,火车,汽车,鸡公车,十一号都齐了。一路上晃晃悠悠,优哉游哉。仗着自己是北京来的红卫兵小将,左手高举红宝书,右手捏着介绍函,也受到地方上革命群众的热情接待,到处蹭吃蹭喝,没出什么意外,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北京城。现在偶尔回想起来,觉得当时的串联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要在今天搞这样的全国免费旅游是难以想象的,时间和钱一样都不能少,特殊时代造就特殊环境。



    饱览完祖国壮丽河山,黑子完成了他的伟大“著作”——《祖国革命形势一片大好》,这算是他自打娘胎出来写的最长的一篇“作文”,谈不上什么报告,肚子里边儿没货,绞尽脑汁儿,搜肠刮肚也挤不出个屁,苦思冥想几天不得法,急中生智:文章嘛,天下文章一大抄,于是乎七拼八凑,大抄特抄各地报纸摘要,再结合人民日报的社论,做出一些象征性的总结完事,很多字写不出来还要我帮他写,弄完一看,居然也似模似样。



    回北京之后,黑子的文章在报上获得发表,我们两个被学校立为典型,做了几次报告会。



    随着革命形势进一步如火如荼,更多的模范榜样涌现出来,久而久之,我们也被淡忘了。
渊源
    从外地回来,感觉家是特别得亲切,有空就跟院里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海吹胡侃各地见闻,唬得个个一愣一愣的,觉得蛮有趣,但时间一长该说的说完了,能吹的吹尽了,听众都听腻了,我也懒得再讲。



    整日价没事,就跟黑子和哥几个胡同里乱窜。天儿热去八一湖游泳,天儿冷了去什刹海溜冰,偶尔逛逛北海。晚上呆在部队礼堂看样板戏,可惜翻来覆去只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海港》、《奇袭白虎团》这么几部,搞得后来我们人人都能唱,就苦于没机会登台露脸。不过,人多热闹的时候,高兴起来大家伙儿也会在院里摆上几张桌子,自娱自乐,唱上一出。



    黑子演杨子荣,我演座山雕: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蜡!”



    “这么说你是许旅长的人了?”



    “许旅长副官胡彪!”



    “胡彪?许旅长有两件宝?”



    “宝马快刀!”



    “马是什么马?”



    “追风黄骠马!”



    “刀是什么刀?”



    “日本指挥刀!”



    “何人所赠?”



    “冈村大佐!”



    “在什么地方?”



    “牡丹江五和楼!”



    两个人一本正经,惟妙惟肖,总能博得满堂彩儿,那阵势可比今天的KTV热闹得多,不过黑子总不肯跟我换角色,让我过过做英雄的瘾,对于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再有的晚上,就去看看电影,去老莫(莫斯科餐厅)聚会。



    但大多数的时候,无聊和空虚依旧占据了我们整个心灵。



    就这样,一年的时光忽拉一下晃悠过去了。



    1970年的春天来得很快,革命照旧,我们也面临初中毕业。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初中毕业要么参军,要么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去当知青,或者进工厂。不过我跟黑子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还想继续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两家家长一合计,得,那就继续上学吧,把我们俩安排到了军区子弟校读高中。



    相对于地方上而言,这里算是极少数还能正常运转的学校,学生都是部队干部子弟,然而此刻也不比从前,停课闹革命的事时有发生,平常不用考什么试,因为从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全国已经废除高考,高校停止招生,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考大学的事情。再者,高中毕业参军对我们来说是很容易的事,当时的解放军,社会地位也很高。总而言之,学校的生活是相当得惬意,无比得轻松自由。



    挨到初中毕业,放暑假的时候,我迷恋起看书,偷了我爹抽屉里的几十块钱,(当然少不了后来被发现,捆起来,挨了一顿狠揍)满北京城跑,收了几百本小人书,连环画,在胡同口练摊儿,弄了十来把小马扎,出租小人书,一分钱一本。



    黑子也有了另外一项“爱好”:抄家。跟着造反派屁股后边儿东蹿西蹿,隔三岔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里搬,什么破铜烂铁,坛坛罐罐,都往家里带,整个就一拾荒匠,只差打小鼓儿。他不爱看书,我便让他把弄来的书都给了我,他也帮我留意。



    趁着在家的时间,我读了个饱,什么《铁流》,《苦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怎么办》等等都是当时的主流小说,也不乏很多禁书,都是黑子抄来的,主要是资产阶级流毒,留不得,看过之后也就付之一把火烧掉。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我都比黑子聪明很多的原因之一,当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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