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世家- 第36部分

　　　　若说后来关海山反出绿林，落草为寇，骨子里或多或少还是受了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叔影响。



　　　　难道眼前之人就是当年的冯天禄，他的师叔？关海山感到惊诧，难道他隐姓埋名匿迹江湖，竟成了小德张的幕府之宾？



　　　　关海山尚在惊愕，钱三说道：“冯大人说得有道理，咱们江湖上混的，凭的是个义气，倒不为如今我等肉在砧板上，我钱某信得过大人，也为大人如此推心置腹所感动。”
动身
　　　　此话言不由衷，钱三比较精细，说得都是客套话麻痹对手，心里想得其实是另外一套。



　　　　局势很清楚，不用作他想，如今摆明了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什么好谈的，事后小德张杀人灭口自不待言，但现在须得从权，由他们说。冯无庸不过一介西宾，到了时辰应景，对小德张的决定，他能出言反对？——跳出来，便是个曹操！众矢之的！谁都想着被宠幸，不定后头还有人想趁机扳倒他。退一步来看，哪怕他说话算数，能保证其他十二个太保不把他们宰了，拎着项上人头凑到小德张跟前献殷勤？



　　　　曾德鸿一向精于人事，通过这几日冷言旁观，他也看明白了些，十三太保除去冯无庸，余下的诸如破军，破疾等人不过是些只知贪图富贵荣华的龌龊小人。无论如何，为求自保，他们需要找到机会逃亡，打硬仗是不成的，十三太保加上个婉清都是武艺高强，惟有斗智，好在龙脉机密都握在手里，尚可牵着他们鼻子走，只是要想出既能找出龙脉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为难，关键在于几个人没办法说话。



　　　　曾德鸿低头想了想，说道：“拿地图来。”



　　　　婉清嫣然一笑道：“曾先生这下可安心了吧，咱们冯大人还从没替谁做过保呢，你们放心，到时候还有我说话。”



　　　　隆泰心里嘀咕，靠你，还不如多准备些元宝蜡烛香求神拜佛来得妥当！



　　　　曾德鸿借着蜡烛摇曳的火光，指着地图道：“奉天！”



　　　　“然后呢？”，婉清赶紧问道。



　　　　“然后——然后再说。”，隆泰说道。



　　　　曾德鸿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附和。



　　　　婉清深吸一口气，叹道：“诸位还是信不过。”



　　　　关海山抢话道：“非也，非是信不过，只不过人多嘴杂，怕谁说出去。”



　　　　明摆着暗示那些个太保不靠谱，破军听过，立马跳了起来：“你说谁？”



　　　　“又没说你，你着什么急。”，关海山翻翻白眼，把头调在一边。



　　　　几个太保正待发难，冯无庸扬手止住。



　　　　婉清皱起眉头，撅起嘴道：“那好吧，关爷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咱们好歹得有个期限，不能由着性子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咱们可得见真章！否则张总管那里无法交代，我们就是有心保你们，也是没法子。”



　　　　曾德鸿答应道：“可以，从明日算起，三月为期！”



　　　　“路上耽搁的时辰可不能算进去啊，这段日子老天爷不开眼，又是刮风有是下雨的。”，隆泰补充道。



　　　　随后的几个时辰，众人商议完细节，便各自回屋歇息。



　　　　最终选了水路，水路破费周折，但掩人耳目。先到天津卫再从海河口出海，不知道隆泰长着乌鸦嘴一语成谶，还是神机妙算，从北京城出去，便逢上沙尘暴遮天蔽日，接着又是狂风骤雨，几辆运输辎重的大马车轱辘都给陷进泥里，害得众人连拉带推，淋得浑身湿透，多一半儿的人染了风寒，好在队伍中有个大夫，给每人发了几粒紫苏通圣丸，不致于发烧。



　　　　刚到天津雨便住了，众人庆幸，也没休息，马不停蹄赶到海河码头。船已经安排下，刚登上甲板，隆泰又叫道：“海上风浪大，可别叫遇上龙吸水（龙卷风）。”



　　　　千惠子乍听他说话，赶紧伸手捂住，整好慢了一拍，“欧基桑，你你可千万别说，你说话比法术还灵。”



　　　　隆泰哈哈一笑，冲她扮了个鬼脸。



　　　　千惠子先前被曾德鸿封印了法力，后来又被注射了吗啡，担心不好控制，医生给她的分量比其他人略微重些，小孩子身体药物反应比大人来得敏感，所以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是感觉到头重脚轻。



　　　　曾德鸿争执过，但没人搭理，没办法，只好买了很多零嘴杂拌儿给她，登船之前还特意买了几个泥人张塑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出了四合院，众人自由许多，虽仍然有人监视，但几个人隔着远远的用唇语对话却能逃过耳目眼线。



　　　　通过不断接触，曾德鸿与婉清逐渐熟络起来，两人有时在一块儿聊聊天，谈谈风物，倒也融洽。



　　　　曾德鸿博学多才，待人温文尔雅，赢得婉清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曾德鸿也觉得婉清豪放的性格中不乏温柔娴淑的一面。



　　　　若不是因为利益纠葛，从外人看，二人凭栏临风，真乃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一路还算顺利，直抵葫芦岛上岸不几日到达奉天地界。



　　　　此地原名沈阳，位处中国东北南部，辽宁中部，平原地势，辅以山地丘陵。境内辽河，浑水由东北向西南蜿蜒倾斜。后清太宗皇太极改称“盛京”，在清廷迁都北京之后，一度为陪都，之后皇室以“奉天承运”吉祥之意在沈阳设奉天府，沈阳遂改名“奉天”。



　　　　时值仲秋，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凉爽宜人，关外四地民风淳朴，和关内比较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情。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沿着万柳塘悠游缓行，沿途浓荫夹道直通大城，偶有截去树冠的高大柳树挺立，萌生的新枝随风摇曳，曾德鸿见状，触景生情，随口轻诵道：“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婉清在一旁听得入神，问道：“山海经？”



　　　　曾德鸿点头称是，扬鞭指道：“且看这些断头的柳树可与人尸似曾相识？上古所谓刑天氏，形体夭残，我看其形同类。”



　　　　注：刑天氏，为上古神话人物，生平酷爱歌曲。刑天原是一个无名的巨人，因和黄帝争神座，被黄帝砍掉了脑袋，这才叫刑天。



　　　　婉清若有所思，吟道：“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类，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二人相视一笑，旁边数人听得，各自涌动心怀，关海山长舒口气，叹道：“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愿我等皆是刑天，打倒大清朝这个黄帝！“



　　　　“驾！！”，关海山狠狠地抽了一鞭，黄鬃马屁股吃痛，一溜烟地向前方奔去。
点菜
　　　　傍晚时分，众人已进到城内，不少民居炊烟缭绕，勾起大伙儿肚里馋虫。这一路皆是风尘仆仆，如今目的地已到，都盼望着大吃一顿，沐浴更衣，再好生睡上一觉歇息。



　　　　婉清本是詹王府的格格，生于蒙古科尔沁草原，幼时随家人搬徙到奉天，呆过许多年，对于此间的风土人情熟悉非常，在这城内尚有一处老宅。



　　　　既然是地主，自然得做东，婉清豪爽性情，询问众人想吃什么，奈何人生地不熟，再者也不大讲究，众人说来说去都是些寻常菜品，婉清咯咯笑道打断道：“论特产，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讲吃的，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野物繁多，得，今儿个我请客，咱们尝尝鲜。”



　　　　婉清领着众人来到“一品天下”，向掌柜讨要了包间。店小二擦抹好桌案，问道：“诸位客官好，瞧诸位打扮，许是从关内来得吧，听几位口音，约莫是京城，天子脚下？”



　　　　隆泰见小二耳聪目明，如此伶俐，呵呵笑道：“不差，咱们就是从京里来的！快说说，你这有什么好吃的？”



　　　　“哟，说上这吃的，美味可口，几位爷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关外属咱奉天物产多，要说这奉天做菜的，除了咱们这一品天下，您绝寻不了第二家赶得上！咱们哪，一品天下，天下一品！”



　　　　“瞧你这海口夸得！”，婉清笑道。



　　　　小二可不服了，“嗳，您没瞧见，咱们这儿美味佳肴，那是出了名儿，您不妨四周围打听打听，要说咱们几位大师傅，那都是宫廷御膳房请来的，伺候皇上娘娘多少年的功夫！满汉全席也是做得！”



　　　　“拔尖儿，这个——头一份儿！”，小二眉毛一挑，竖起大拇指得意地说道。



　　　　几个人被他忽悠的垂涎欲滴，连吞几口唾沫。



　　　　“好家伙，听你这么一说，合计咱们这是赶上多少世修来的福份，能吃上着宫廷供奉！你快说说有些什么好的？“



　　　　“嗳~，您客气，若说这席面，有十两一桌的山珍宴，也有五两一桌的海味席，几位想点哪一桌？”，小二扫过众人，满面尘土，看打扮普普通通，婉清稍微好些，不过衣服佩饰也是寻常。



　　　　小二经年累月跑腿练出来的眼力，看人下菜碟，瞧众人这些个模样，不是有钱的主，难免心里上有些轻视，显得怠慢，随口摘出两个席面，打算赶紧点了及早下单，隔壁几个包厢还有许多达官贵人等着他伺候呢。



　　　　钱三如何猜不透他的心思，“瞧你刚才牛皮吹上天，说出来，无非也是个寻常，京城里五十两一桌的上等席面咱们也吃过，看你的意思，是觉得咱们没钱是不？”



　　　　小二觉察到众人脸色不悦，微微一笑道：“这位爷说过了，敞开门做生意，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您要极品席面，咱们也有，古人说得好，玉盘珍羞值万钱。这一品天下——”



　　　　“价钱也是天下一品，是不？”，钱三从袖笼里摸出一锭金子在小二眼前晃悠。



　　　　“哟~，原来是贵客！您吩咐！”，小二见了金子，眼珠子立刻成了对眼儿，谄媚笑道。



　　　　婉清毫不在乎道：“你说的那些都不要，你既说你这里是一品天下，天下一品，满汉全席也做得，谅来没你们做不出来的。”



　　　　“您吩咐！只要天底下说得出的菜名，包保咱们都有！”



　　　　“那好，你仔细听着，我要这天外飞仙宴。”



　　　　小二竖起耳朵，原以为她会点什么稀奇物事，听到这儿，舒了一口气，席名儿叫天外飞仙，其实就是‘三套碗’，‘飞龙宴’搭配在一块儿，虽说都是珍品菜肴，但难不倒他们，一品天下招待的客人不乏王公贵族，这些个菜本就是宫廷筵席流传到民间的。



　　　　“好嘞！”



　　　　“且慢。我还没说完。”



　　　　小二略微诧异，“您接着吩咐。”



　　　　“这三套碗，取材须上品。”



　　　　“咱们这儿都是上品。”



　　　　“那好，主菜珍元天外飞仙，所用燕窝要白燕而非血燕，精雕百花熊掌，熊掌须炭火蒸锅三天三夜的才好，聚宝麒麟犴鼻和吉祥如意猴蘑，这两道菜最重野味，物料可别差了。三套碗的鹿肉，需新鲜待产的麋鹿，取其腹中胎儿，飞龙需老林榛树松鸡，不许带半点儿肥腻，家里边儿圈养的可不要，蛤蟆油自然是红肚田鸡，清炖配以人参苗，灵芝草，这是大件，至于八款凉碟，十二款熘炒，汤烩菜，我也不难为你，随便弄几个，几位爷想尝个地道，我看就上白肉血肠，黄金腰片，关东大马哈鱼，能对付着下口即可。辅菜么——鹿丝冬笋、蕉油榆蘑、海米蕨菜、淹渍香瓜、香梅酱、云雀舌、火鹤脑，鲟鱼籽，另外，这些个菜肴，烧，烤，焖，炖，熘，炒，炸，蒸，煸，煎，涮，样样不能少，少一样我可不依。”



　　　　小二嘴型从一变成个圈，到最后下巴都快掉了，待得婉清说完，吩咐他立刻下单，方才回过神来。



　　　　“好我的天爷！闹了半天，您是行家，咱们这店开了百八十年，还从没人这样点过！得，照您的吩咐！我这就去！”



　　　　刚闪过屏风，隔着幅纸，便听见小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要你嘴贱！”



　　　　“倒不为吃这些菜，难得是出口气。”，婉清见众人也是听得晕乎，款款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