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桑记·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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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桑记·终结-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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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太好了!我就知道是这样!”女娃一下蹦老高,欢天喜地地跑到一边招了几个同岁的女娃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然后其中一个大叫:“真滴么?那小哥哥是纳姆里大人滴情人么,纳姆里大人还搀扶住他?纳姆里大人好温柔哦,俺实在太感动奈……”
  少昊一口豆浆狂喷而出,后卿侧身灵巧避过。
  赶紧结帐走人,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小孩子就是喜欢瞎说!
  事实证明他太低估了小孩子的力量,到了下午,关于“戳人脑袋”擂台赛就有了全新的版本,此版本在大街小巷到处流传,并且人人称道。
  故事是这样的:
  几年前,少年和纳姆里大人相遇了,两人一见倾心山盟海誓,谁知两家人极力反对他二人来往,竟生生断绝他们的一切联系。少年日日思念爱人,饱受相思之苦,终于有一天他逃出牢笼,但他不知该怎么寻找纳姆里,为了让二人重聚,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少年勤练箭术,其实只是为了能在平逢宴擂台上再见纳姆里。当他们在擂台赛上重逢,纳姆里一下就认出他来,出手相扶目光缠绵……输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终于可以百年好合!
  终成眷属?!属你妈个头!百年好合?!合你妈个头!
  少昊愤怒了,他愤怒了!这就是人言可畏!这就是惨绝人寰!想他姬昭睿辛辛苦苦赢了的擂台赛,怎么就整成比武招亲了啊啊啊!
  他心惊胆战地瞄了眼后卿,此君完全面无表情,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他稍稍放下心来,后卿不上心最好,否则吃苦的还是他啊。
  不过少昊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后卿,你不生气吧?”
  他继续面无表情:“流言而已。”
  “对对对,流言流言。”少昊狗腿地说。
  “再说,”后卿瞥他一眼,轻蔑一笑,“你也不敢。”
  少昊噎了一下,继续狗腿:“对对对,不敢不敢。”
  于是,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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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的集市生意很杂乱,没有定价也没有工商质监部门颁发的证书,但是有很多在人界和神界见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魔族的人做生意非常精明,价高的不一定好,摆在犄角旮旯的有时候反倒是珍品,所以在这里买东西一定要有眼光,否则就容易着了黑市的道。
  少昊因为被那个流言刺激到,走路虎虎生风,完全不长眼,结果一个不小心,撞翻了别人的洗澡盆。
  哐啷啷一阵巨响,他吓了一大跳。连声向店家道歉,不过也忍不住嘀咕,没事把个洗澡盆放在路边,那不是找踢么?
  道完歉他正要走开,谁知店家拉住我就是不让走,非说这盆让他踢凹下去了,叫他买。这不是典型的强买强卖嘛?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昊好言问道:“多少钱?”
  店家立刻摆出一副奸商嘴脸:“五十金。”
  少昊气极反笑:“哈,您老真会开玩笑,就一破洗澡盆你卖五十金?你当我白痴?”
  店家说:“这位客人看来是个外行人,这可不是什么洗澡盆,这是货真价实的瑶忆盆啊!”
  “要一盆?要一盆什么?”酸菜鱼?
  “不是要一盆,是‘瑶忆盆’。只要把瑶水倒进这个盆里,再把自己的记忆放进去搅拌,就可以从这盆里幻化出实体人形啊。”
  哎?瑶水?人形?少昊总觉得好像有点印象,唔,是神皇老头在讲共工那档子事的时候提过的,原以为只是个传说,难道是真的?
  少昊立刻来了兴趣,看看一旁始终没发表意见的后卿:“喂喂,真是这样的话还挺好玩的,你先帮我垫些钱,以后还你。”
  后卿无奈地看看他又看看“要一盆”,掏钱买下了。
  少昊抱着个洗澡盆招摇过市,一心想赶快去瑶水之滨弄点水玩玩。可惜没让他逮着机会,因为当他们走到清冷之渊附近的时候,发现了魔族的异动。
  魔界第三层,魔尊蚩尤所有军队的所在地,这里没有平逢之山的欢庆,没有集市上的热闹,只有一阵阵刀割般的肃杀之气。
  各种魔兽接受着□,健壮魁梧的士兵们做着高强度的拼杀训练。从清冷之渊顶部望下去,军队气势磅礴,厮杀吼叫声不绝于耳,残忍而紧张的气氛让他觉得窒息。
  后卿也紧紧皱着眉头。这不是一般的日常训练,这是极端严格残酷的备战训练。各部落首领聚在一起商讨练兵方案,士兵们斗志昂扬杀气沸腾。
  少昊看了之后感到非常震惊,要说力量和战斗力,光看这些魔族士兵身上纠结的肌肉,投掷兵器的矫健身姿,不知比神界和人界彪悍了几倍。他问后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后卿说因为蚩尤崇尚武力,魔界一直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人会愿意被淘汰到阴暗腐臭的第一层,因此所有魔族人自小练武强健体魄,就连女子都可以孤身与野兽搏斗,加上魔族擅长□魔兽,接受过训练的魔兽相比神兽更加嗜血凶悍,非常适合战场。
  少昊点头表示明白,这是一个武力至上的社会,适者生存。
  “无间道行动”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蚩尤的征战之心昭然若揭。他们必须赶快回到神界向天帝禀报,人界也要早做准备,就在这几年,战争必然爆发。
  少昊自是知道涿鹿之战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场战争,尽管他也大致了解战争的结局,但是关于魔界战败的说法始终模棱两可,就连蚩尤究竟死了没有都没个定论,而且他现在身在局中,实在没法不担心。
  神魔两界争端已久,总得做个了结。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可避免,但蚩尤执意推翻天帝统治,破坏现有平衡的举动又实在有些鲁莽。魔尊的心思少昊一介凡人未必猜得透,不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一个很突兀的意象——
  那是共工向着“小明”伸出的丝线,极细极细,极远极远。
  他忽然有一种想法,也许,有些事情并不像常人想象中那么复杂。
  还有一件事更让他隐隐不安,后卿的命运被寥寥几笔写在史书上:……堕落魔星四处生事,众神别无他法,只能用五行阵法将其封印。
  当然,他情愿相信史书是瞎说的,他也丝毫不认为后卿会背叛神界。那是他们一族人用生命创造经营的乐园,后卿怎么可能弃之不顾?就算他真的有可能沦为魔星,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少昊暗自决心,到时候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他。
  只要是尚未发生的事,就一定有办法挽救。

  第二十七章

  返回神界以后,后卿直接去了天帝那里,而少昊则回到了阔别两年的水神庭。
  水神庭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水榭楼台,鸟语花香。他在水上乐园见着了共工。他也还和以前一样,温温吞吞,无欲无求,但是少昊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共工坐在最高的那个滑梯顶端,听见少昊过来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天蓝色的眼睛里水一样的流光。他的眼睛是这样的吗?少昊不禁这样想,以前他的眼睛,是这样灵动的吗?
  共工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说:“啊,少主你已经回来了?”
  少昊忍不住笑出来,还是这样,每句话的前面都有一个“啊”,听起来迟钝又犹豫。
  “啊,”他回答,“我回来了。”
  共工把目光移向天空,声音平静而愉快:“啊,我的小明,也快回来了。”
  少昊怔愣,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共工看似与世无争,其实什么都很明白,他预见的世事,远要比旁人透彻的多。共工一定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在等的,他等了那么久的,那只已经断线了的风筝。
  少昊跟他告别,说要去找黄帝老爹。
  共工手里把玩着一团丝线,眼里望着天,没有理会他。
  悲伤不过如此,想起来,见不到。
  爱憎灭,恨别离。
  来到内廷,少昊把事情跟他老爹说了一遍,他老爹沉吟片刻,立刻唤来手下去通知鳞渊、和芒、晖卢,警告让大家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之后,黄帝看向他的儿子,看了很久,久到少昊心里发怵。
  然后黄帝低沉的声音响起,问他:“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少昊向来觉得这个老爹跟自己很生疏,黄帝对于他来说,一直是神祗一样的存在,他仰望他的背影,聆听他的教诲,遵从他的命令,不可玩笑,不可亲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后再见到他,忽然能感觉得到他的沧桑。
  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帝王,他迟疑着问他的儿子,你过得怎么样。
  少昊看着他睿智的眼睛回答:“爹,我过得很好。”
  黄帝笑了,眼角处细细的皱纹像一个叹息的弧度。
  “这两年你做得很出色,羡天那里……据说很美丽。”
  “绝对比您想象得更美。”少昊自豪地说,“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吧。我的鸟之国。”
  老爹点头:“穹桑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把羡天从绝地变成了乐园,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长老们对你也是颇多赞许……”
  “所以?”少昊心里咯噔一下,他隐有预感,似乎黄帝要说的事,对他而言过于重大。
  “所以,我们希望你成为穹桑君主的继承人。”
  少昊挑眉:“爹,我想我必须让您知道,我的形象在很多人心中,尤其是同辈人心中,是不太光辉的,人们对我的非议,大概比褒奖还要多吧。”
  说他以色事人,说他是后卿的禁脔,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他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这样一个人,怎么做一国之主?
  黄帝直直看进他的眼睛,不动声色。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从没有提起过。既然他不提,就由少昊自己来提。
  “爹,我跟后卿的关系,是情人。”
  黄帝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既然知道,您还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色事人,不择手段。”
  “那是你的私事,与穹桑无关,拿这些事非议的人,针对的也不是穹桑。你让我们看重的是治理国家的能力,其他的,我们不在乎,那是你自己应该处理好的事情。”
  少昊张口结舌……这真是个开放文明的时代,比那些封建制度优越太多了。
  黄帝在等他回答。
  少昊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挑这个梁子,但是他又往深里想,老爹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应该是担心接下来的神魔之战会有什么不测,如果他顶不下去了,就必须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他选的这个人,就是少昊。
  既然这样……“爹,不如这样吧,如果战争中真的出了意外,我就遵从您的旨意暂代穹桑的首领,但如果一切安然度过,那么您还做您的穹桑君王,我还回我的羡天,继承人的事情就先搁置,如何?”
  这下轮到黄帝沉默,最后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少昊难得看见他放松的样子,只听他慢慢地说:“少昊,我的孩子,你是天生的领袖,你终有一天会成为穹桑的君王,这不是预言,是你的命数。可是……你太聪明,你的心太过清明,看得太多懂得太多,有时反而会误了你。”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叹息声在敲击声里淡去,“……无心罪孽,业障难偿。”
  无心罪孽,业障难偿。
  少昊一向觉得这句批命像是江湖上混饭吃的算命瞎子吓唬人用的,意思就跟“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大劫”差不多,但是这样的话总是被人提起,而且是这么当回事地提起,他心里也有点发毛,这不就是说他是个祸头子,早死早好?
  他不信命,到了这里,我要是信命,早就给逼疯了。
  就算他真的是个祸头子,能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只要能守住他自己窝边的草,怎么样都没关系。
  世界不大,人心更小。
  后来的某一天他想,老爹说错了,其实他一点也不聪明,半点都不清明,他当时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守住所有自己想要守住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个奢念。
  因为人总是贪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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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羡天之前,少昊去了趟后土庭。
  他知道后卿不在,他只是去见后土大人。
  后土大人笑意盈盈地坐在庭院中央,她的身边总是充满生机的,大地之母,万物之根,她手里拈着一株牡丹。那是一朵颓败的牡丹,黄色的花瓣卷曲了边缘,最外侧的已经褪色,耷拉着要落不落。
  她把手放在牡丹上,轻轻地来回摩挲,像是在给予最无私的爱抚,然后少昊惊讶地看见,那朵花,完全凋零。
  “我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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