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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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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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真的,我的脾气不好吗?」
  「不会的。妳只是常常很安静而已。」
  「安静吗?」叶梅桂想了一下:「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嗯。我也是。」
  然后我们理所当然地又安静了下来,客厅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墙上时钟秒针的摆荡声。
  「咳咳」我轻咳了两声,打破寂静:「其实妳这样并不公平。」
  「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公平?」
  「我是说,妳只靠小皮来判断房客的好坏,是不公平的。」
  「会吗?」
  「嗯。妳没听过:' 盗跖之犬,亦吠尧舜' 吗?」
 
  「什么意思?」
  「盗跖是中国古代很有名的盗贼,他养的狗,即使碰到尧跟舜这样的圣人,也是会照样吠的。」
  「所以呢?」
  「所以小皮不喜欢的人,未必是坏人啊。」
  「这无所谓。我只要相信小皮就行,总比相信自己的眼睛要可靠得多。
  而且,狗并不会骗人,只有人才会骗人。不是吗?」
  叶梅桂说完后,抬头看墙上的钟,我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已经三点一刻了。
  「该是妳睡觉的时间了吧?」
  「很遗憾。还不到。」叶梅桂好像突然觉得很好笑,说:「想不到吧。」
  「妳真是」
  「妳真是傻瓜,这么不懂爱惜自己身体。你想这么说,对吗?」
  「没错。」
  「我以后尽量早点睡,这样可以吗?」
  「嗯。」
  我并不习惯太晚睡,所以强忍着睡意,频频以手掩嘴,偷偷打哈欠。
  但我好奇地想知道,叶梅桂的睡眠时间。
  难怪她在假日时,总是一觉到傍晚,大概是弥补平时睡眠的不足。
  也因此,我与她在白日的交会,非常少。
  即使有,也只是与她的眼神擦身,或是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对我而言,叶梅桂彷佛真的是一朵只在夜晚绽放的玫瑰花。
  而且,愈夜愈娇媚。
  「你会不会觉得,时间的流逝总是无声无息?」
  「会啊。不过,妳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叶梅桂笑了一下,并不答话。接着说:「我总觉得,时间就像火车一样快速驶离,但我却像在车厢内熟睡的乘客般毫无知觉。」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旦醒来,已经错过很多东西,甚至错过停靠站了。」
  「喔?」
  我很好奇她的说法,睡意暂时离去。
  「我常常会想起18岁的自己,那个小女孩倔强的眼神和紧抿的双唇,我看得好清楚。我很想走去拍拍她说:' 嘿,妳正值花样年华呢,应该要微笑呀!' 」叶梅桂说着说着,也笑了。接着说:「我也可以很清楚听到她哼了一声,用力别过头说:' 我偏不要!' 」
 
  她再轻轻呼出一口气,说:「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年了,但我却觉得好像是昨天才刚发生。」
  「十年?」我低头算了一下:「那妳跟我一样,是1973年生。那妳现在不就已经是二」
  ' 二十八岁' 要出口前,我突然觉得不太妥当,赶紧闭嘴。
 
  「是呀。」她转头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讶异。」
  「讶异什么?」
  「讶异妳看起来好像才18岁。」
  「是吗?」她笑了笑:「你反应很快,知道要悬崖勒马、紧急煞车。」
  「过奖了。」我也笑一笑,暗叫好险。
  「如果十年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昨天才刚发生」
  叶梅桂顿了顿,再接着说:「那么十年后的我,看今天的我,大概也会觉得只经过了一天吧。」
  「嗯,没错。」我应了一声,表示认同。
  「因此对于我可以掌握的时间,我总是不想让它轻易溜走。」
  「这样很好啊。」
  「对嘛,你也说好。所以我晚上舍不得睡呀。」
  「时间不是这么」
  「时间不是这么掌握法。你想这么说,对吗?」
  「对。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
  「好吧。睡觉啰。」叶梅桂终于站起身,伸个懒腰。
  她的双手呈弧形,向上伸展,宛如正要绽放的玫瑰花瓣。
  「嗯。」我如释重负,也站起身。
  「你明天上班,没问题吧?」
  「应该」
  「应该没问题。你想这么说,对吗?」
  「妳怎么老抢我对白呢?」
  「谁叫你有时说话慢吞吞的,时间宝贵呀。」
  「妳真是」
  「妳真是个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你想这么说,对吗?」
  我本来想说不是,但我很难得看见娇媚的夜玫瑰,所以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下次要劝女孩子早点睡时,你只要说:睡眠不足皮肤会不好,她们就会立刻去睡觉。」
  叶梅桂进房间前,转头告诉我。
  「是这样吗?身体健康不是比较重要?」
  「你一定很不了解女孩子。」
  「是吗?那叶梅桂啊,妳以后要早点睡,皮肤才不会不好。」
  「好。」她笑了笑:「晚安了。」
  小皮绕着我走了一圈后,也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第七章
  我回到房间,看到床,就躺上去,然后不省人事。
  昏昏沉沉之际,听见有人敲我房门:「喂!柯志宏,起床了!」
  我突然惊醒,因为这是叶梅桂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
  我揉揉眼睛,打开房门。
  叶梅桂没说话,左手伸直,斜斜往上,指向客厅。
  「怎么了?妳的手受伤了吗?」
  「笨蛋!」
  她再将左手伸直,用力指了两次。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客厅墙上的钟。
  「哇!八点半了!」
  我马上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像无头苍蝇般,在房间乱窜。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我提着公文包,冲出房间。
  「咦?妳怎么还没出门?」
  「我在等你呀。我载你去捷运站坐车,节省一些时间。」
  「可是这样妳上班」
  「可是这样妳上班会不会迟到?你想这么说,对吗?」
  「对。妳会迟到吗?」
  「我迟到一下下应该没关系的。」
  「这样我会」
  「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你想这么说,对吗?」
  「不要再玩」
  「不要再玩这种抢对白的游戏。你想这么说,对吗?」
  「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赶快出门啦!」
  这是我和叶梅桂第一次同时出门。
  出门前,我们同时蹲下来摸摸小皮的头,我摸左边,她摸右边。
  「小皮,在家乖乖哦,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小皮乖,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我看到小皮歪着头,一脸困惑。
  因为牠不知道该目送叶梅桂?还是咬住我的裤管?
  叶梅桂骑机车载我到捷运站,到了捷运站后,我立刻跳下车。
  「我走了。妳骑车小心点。」
  「赶快去坐车吧,不然」
  「不然你上班会迟到。妳想这么说,对吗?」
  「哦?没想到你也会玩这种」
  「没想到你也会玩这种抢对白的游戏。妳想这么说,对吗?」
  我觉得很得意,笑着说:「想不到吧。」
  叶梅桂突然停下车,拿下戴在头上的安全帽。
  左手叉腰,双眼圆睁,右手一直对我指指点点。
  嘴巴里念念有词,但却没出声音。
  「妳在做什么?」我很好奇。
  「我在模拟迟到时,老板很生气骂你的情形。」
  「哇」我突然惊醒,往捷运站入口处冲去,一面跑一面回头说:「晚上见了。」
  等我匆匆忙忙跑进办公室,已经是九点零二分了。
  换言之,我迟到了两分钟。
  当我趴在办公桌上喘气时,老板向我走过来。
  我的老板跟我部门的主管,除了年纪差不多外,其它则南辕北辙。
  主管的穿著非常轻便,头发虽在,却已呈斑白。
  而老板总是西装领带,头发抹得油油亮亮、闪闪动人。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老板的脸虽然带着微笑,不过却让我联想到在春帆楼签订马关条约时,日本的伊藤博文笑着请李鸿章坐下时的嘴脸。
  我很纳闷,台北人说话怎么老喜欢拐弯抹角?阿莎力一点不是很好?
  就像我骑机车在台北街头被警察拦下来时一样,他们一开头总会说:「先生,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先生,你知道你刚刚做错了什么吗?」
  「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半夜两点躲在暗处把骑车的你拦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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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拿起罚单,写了一堆,写完后拿给你,最后才说:「谜底就是 …  你刚刚从人行道上骑下来。想不到吧。」
 
  我想不到的规则很多,所以我到台北后,交通罚款已缴了好几千块。
  「咳咳」老板见我不出声,用力咳了两声,把我拉回现实。
  「应该是迟到两分钟吧。」
  「迟到两分钟有什么了不起?你心里一定这么想,对吗?」
  我有点惊讶,怎么连老板也在玩这种游戏?
  「如果在防洪预警时,多了两分钟,你知道可以挽救多少人命的伤亡和财物的损失吗?」
  我看了看老板,没有说话。因为这句话是对的。
  「我真是惭愧啊,被扣薪水也心甘情愿。你心里一定这么想,对吗?」
  这句话只对了一半。
  我确实是惭愧,不过我可不希望被扣薪水。
  大概是睡眠不足还有早餐又没吃的关系,所以上班时老觉得昏昏欲睡。
  还好今天并没有比较重要的事,勉强可以边工作边打瞌睡。
  不过我常会听到身后传来主管的咳嗽声,然后就会惊醒。
  如果今天让我设计跨海大桥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海底隧道。
  总之,我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坐捷运回家时,还差点睡过头、错过停靠站。
  叶梅桂说得好,时间就像火车一样快速驶离,但我却像在车厢内熟睡的乘客般毫无知觉。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住处,准备搭电梯上楼时,电梯门口竟又贴上:「我达达的引擎正痛苦的哀嚎。我不是偷懒,只是故障。」
  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右下角确实写着:吴驰仁敬启。
  这个死小孩,竟然改写郑愁予的《错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枝笔,也在那张纸上写:「你吃饱了太闲就赶快去睡觉。你不仅欠揍,而且无聊!」
  我写完后,进了电梯,果然没故障。
  开门进了七C ,阳台上的灯一如往常,依旧亮着。
 
  我总是藉助这种光亮,脱下鞋子,摆进鞋柜。
  然后换上室内脱鞋,走进客厅,再将阳台上的灯关掉。
  唯一不同的是,叶梅桂并未坐在客厅的沙发,而是在厨房。
  「你回来了。」叶梅桂在厨房说。
  「嗯。」
  「吃过饭没?」
  我有点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久不做这种寒暄了。
  「还没。我也忘了顺便买饭回来。」
  「那你再等一下下,我煮好后,一起吃饭吧。」
  听到她说这句话时,原本想坐进沙发的我,屁股顿时僵在半空中。
  「妳马桶又不通了吗?」我问。
  「没呀。」
  「浴室的水管又堵塞?」
  「也没。」
  「那妳为什么」
  「那妳为什么要煮饭给我吃?你想这么说,对吗?」
  「没错。」
  「同住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顿饭很正常呀。」
  「喔。」
  我坐了下来,打开电视,乖乖等着。
  「好了。可以吃了。」叶梅桂将饭菜一道一道地端到客厅。
  我们把客厅的茶几当作餐桌,沙发当椅子,准备吃饭。
  「今天有迟到吗?」
  「迟到两分钟。」
  「挨骂了吗?」
  「嗯。今天真是」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啊。你想这么说,对吗?」
  「不对。」我摇摇头:「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为什么?」
  我只是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夜玫瑰,并没有回答叶梅桂的话。
  虽然只是两菜一汤,却让我觉得这顿饭非常丰盛。
  「我的手艺还好吗?」
  「嗯。没想到」
  「没想到妳是个又漂亮又聪明又会烧菜的好女孩。你想这么说,对吗?」
  「这次妳就说对了。」
  我笑了起来,叶梅桂也笑了。
  我们的笑声感染了小皮,于是牠也汪汪叫了两声。
  而屋外突然响了一阵雷,下起了我到台北后的第一场雨。
  「土风舞虽然是最古老的舞蹈,但与人的距离却最接近。」
  学姐双手微张,好像各牵住别人的手,脚下重复踏着藤步:「只要踏进圈内,就可以享受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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