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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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婿-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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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我也心烦。」
  「这是小的不好,因为小的见少爷旅途奔波也累了,请他回房去休息,由小的来向老爷禀报此事,所以证少爷才没第一时间来向您请安,请老爷见谅。」
  「有你包庇也没用,那不肖子我早已经对他心如止水!」萧炎余怒未消地抱怨完,斜觑着宗一道:「你知道证儿与冬生的事了吗?」
  默默颔首。
  「不要跟我说,你赞成此事。」
  宗一苦笑。
  「帮我想个法子,看怎样能够让他们分开,又不损及我萧家的利益。这些日子没有冬生帮我打点,事事左支右绌,少了他真是不便。但是留下他,证儿那不肖子又……欸,也不想想男人与男人……成何体统?太荒唐了!暗着做就算了,居然要求我承认他们,摆明着要我萧府成为大笑话嘛!」
  萧炎一股脑儿地说完后,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于是回头望着宗一。
  「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呀!」
  宗一放下了酒壶,敛着眉。「恕小的斗胆,这回不以奴才的看法,而是以一个为人父的立场,跟老爷回话。」
  「嗯,好,你说。」毕竟宗一也是冬生的爹。
  「冬生是小的一脉单传的独子,做为一个爹的,总希望他将来光耀门楣,替我邬家传承香火,所以自他幼小年纪开始,奴才也是早早开始教他,有关成为一个好奴才的种种知识。」
  萧炎频频点头,深有共鸣。
  「一直以来,小的自认为已经把最好的都教给了冬生。他也彻底得到我的真传,成了个称职能干的好奴才、好总管。」
  是呀,冬生的确很优秀。
  「可是小的直到最近才知道,小的真是个彻底失败、彻底糟糕的爹。」
  哪有这种事?萧炎瞪大了眼。倘若养出冬生这样一个听话、乖巧又得到真传的儿子叫失败,自己岂不是更……
  「我只教会了儿子怎样做好一个总管、好奴才,却没教会儿子怎样做个人。冬生是很优秀,太优秀了,优秀到让我这个父亲开始烦恼,他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是个人,一样需要七情六欲、一样有血有肉,一样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美满,而非一味地将自己贡献出去,掏空自己。」
  萧炎屏住了呼息。
  「否则他到老了,就会步上与他爹一样的后尘──一旦失去了这份差事,便将终日空虚,不知人生有何乐趣,更遑论幸福。谁教他爹将人生建在了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身上呢?」
  宗一抬起头,朝着主子蓦然微笑。
  「多谢老爷,包容小的说了这番忘恩负义的话。小的对老爷的知遇之恩一直心存感激,也感谢老爷给了小的一个发挥才干的活儿。然而……退休的这些年,当小的不再是萧家总管后,小的便好像什么也不是了。既没办法做个好丈夫、又是个失职的爹爹。」
  宗一的惆怅,顿时也变成了萧炎的惆怅。
  「你可以回来呀!」
  萧炎想也不想地放下酒杯,起身捉起老奴才的双臂。「在老家不是已经没有人在等你了?冬生长年在这儿当差,无法和你团聚,那你就再回来做总管,把这儿当成你们父子俩的家啊!呐,就这么办!」
  摇摇头。「小的并不是想跟老爷讨一份工作……」
  「谁说这是讨了?是我给你的,是我拜托你回来当总管的!」
  宗一再摇头。「老爷您真的误会了。我们还是讨论儿子们的事吧,小的是想替冬生,向您求情。」
  「你讲、你讲。」
  「……为了让冬生看清自己的心意,小的提议,让冬生到别户人家去做总管,与证少爷分开一段日子看看。这提议,证少爷已经答应了,所以从今儿个开始,冬生暂时会在『仁永堂』待一阵子。」
  萧炎一听,绽露笑意。「你这主意不错,他们俩分开后,就知道什么喜欢、爱的,不过是日久生情的错觉。等他们都冷静了,知道自己错了,冬生要是想再回来,我保证不计前嫌──你就是想替他求这个情吧?」
  宗一想了想,保留了一部分的话,道:「冬生擅离职守,老爷即使决定永不录用,亦是无可厚非。」
  萧炎在半空中向后挥一挥手。「胡扯!我萧炎岂是因噎废食之人,怎会对冬生下如此重手?况且,严格地说,他是有向我『请假』才离家的。」
  当初那封辞行的信,勉强称得上假条。
  「你放心吧,冬生的『暂时』至他处谋事结束之后,他还想回来我萧家的话,我萧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和他而开,我萧炎说到做到!」
  他拍胸脯保证完后,宗一立刻向萧炎道谢,至少他进京的任务──负责替冬生在老爷面前说情一事,已达成了。
  紧接着,萧炎高兴地以左拳击右掌心道:「这样正好,冬生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就来顶替冬生的职位吧!原本这就是你的位置,你该驾轻就熟才是,就这么办吧!」
  这倒是宗一未料到的发展。
  「我可不许你拒绝,你若不帮我这一回,我就不答应你的求情了!」萧炎不忘斩断他的后路。
  宗一也只能苦笑。
  〈妾心如炙〉之卷
  一、
  清晨拂晓前便醒来的邬冬生,简单地盥洗之后,首件工作就是拎着扫把、提桶水到大门口,扫一扫堆积了一夜的落叶,再洒水让扬起的土尘散去。
  呼,今儿个好冷呀!
  打扫完毕,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仰头望着天边几朵乌云。随着冬天脚步的逼近,说不准这几日一个变天,就开始降下纷飞初雪也不一定。
  得去检查一下,库房中备用的柴薪与煤球还够不够用。
  得找人来清一下屋里的炭盆、暖炕。
  得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腌菜,以免证少爷喝不到他最喜欢的鸡──冬生抑止住奔腾的思绪,将这最后一项剔除。
  得去问问逢少爷与源少爷,冬天的时候,他们有无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餐点或用品。
  将一整日该安排、该做、该进行的事儿,大致在脑中跑了一遍后,冬生拍打着自己的双颊,给自己打打气。
  「干活儿了,邬冬生!」、「喝!」地振臂一吼。
  虽然这些和他在萧家时所做的几无二致,但是他转身回屋的脚步,不及往日的轻快、生气勃勃,也是事实。
  「源少爷、逢少爷,已经不早了,两位该起床了。」
  知道光是呼唤还不够,他一边将炕床两侧的垂幔拉开,这时已经晒到日上三竿的薄阳,也晒到了相拥而睡的兄弟们身上。
  「唔……」皱着眉,抗议着刺眼的光线,仁永源翻了个身,将棉被拉到头顶上,一盖。
  仁永逢身上的被子被抢走,霎时冷空气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哈啾」一声醒了过来。
  ──拧过热水的干净擦脸巾,随即送到他的面前。
  仁永逢接过它,一张脸埋进了暖暖蒸气的热巾中,缠绕脑中的睡意迅速退去,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了起来。
  等他擦完了脸,撤去热巾之后,这无微不至的服侍可还没结束。
  「少爷,您的热茶,请漱个口,吐在这盆里。」
  仁永逢看着冬生招呼完了自己,接着转向一旁,将埋首棉被堆中的弟弟挖了出来,如法炮制了一番。只是,睡癖超差的弟弟,恐怕比自己更难摆平。以前跟在他们兄弟身边的奴才们,常因为不想负责叫醒弟弟而纷纷请求调离。
  也难怪他们会这样,因为赖床贪睡的源弟,不但会蛮横抗拒、死不起床,还会对前来叫醒他的人动手动脚、暴力以对。
  但,说也神奇。
  仁永逢看着冬生将热毛巾覆在弟弟的脸及手脚上面,不过片刻,那一向最痛恨被叫醒的弟弟,在毛巾撤走后,竟安分地坐起来了,还老实地揉着眼睛,接过热茶,漱着口。
  「逢少爷,您准备要更衣了吗?」
  回头,冬生已手脚利落地捧着一迭衣物到他身畔。
  仁永逢点着头,下床解开睡袍,让冬生替他更衣,并说:「倘若你不想和萧证在一块儿,我看你就干脆别回去,一直待在我们『仁永堂』伺候我们就行了。」
  冬生没有回话,默默地整理着他的衣摆、衣带。
  反而是在旁边的仁永源开口道:「哥,你这么做不行啦,没有朋友之义。人家说『朋友妻,不可戏』,你怎么能跟萧证抢邬冬生?」
  冬生面若桃花地紧抿着嘴,装作没听见。
  「呵呵,我又不像萧证,想要冬生嫁给我,怎能说我和萧证抢?良禽择木而栖,平心而论,我这算是给冬生一个公平的选择机会,让他自由地选他想跟的主子、想过的日子。」
  仁永逢反驳完弟弟的话后,不死心地再问冬生一次。
  「你这阵子待在我仁永府上,应该知道我们待手下也不薄。你要是愿意留下,薪饷从优,你也不必做这些随从的工作,只要替我们训练出不亚于你的优秀好奴才就行了。」
  已经替仁永逢打点好了全身上下的行头、衣袍后,冬生起身。
  「我很欢迎你继续留下来,你意下如何?」
  「感谢逢少爷的抬爱,小的……眼前想的就只有今天一天要怎么过,明日的事,还未考虑。但,我会把您的话放在心上。」
  他都说了会考虑,仁永逢不缩手也不行了。
  「老爷夫人说,今天想和两位少爷一起用膳,在膳厅那儿等着您们。请少爷们准备好了便过去。如果两位没别的事,小的先退下了。」
  「好,你下去吧。」
  一等冬生离开,仁永源马上等不及地追问。
  「哥,你方才的一席话是当真的吗?你真想挖冬生到我们身边工作啊?我以为那只是你开开玩笑的。」
  「呵呵,我当真的,不行吗?」
  「可是……萧证会气炸了。」嗫嚅着。
  仁永逢心想「是有这个可能」,但是……
  「最初他们提议要让冬生到别处工作,我也只是出于好玩,想见识一下邬冬生做个奴才的手腕,如今亲身体验过,才知道撇开私情,就一个随从和奴才的表现,他面面俱到、细心、缜密的伺候功夫,实数一流。」
  过去没体验过,仅从旁边看是无法窥得真貌,只能看到皮毛而已。
  「再说,我也不是要抢人。假如冬生没办法接受萧证的情,叫他回萧家去,不是徒增尴尬、困扰?冬生若觉得待在我们这儿较能施展手脚,不必应付工作以外的烦恼,他又为什么不能留下?」
  仁永逢瞥看弟弟一眼。「难道你不希望,能有个像冬生这样一个能处处替你设想、一切为你打点好的随从、管家在身边?」
  「嗯……」邬冬生的伺候,的确让人无法不上瘾,但……「我还是觉得,哥你早点打消这主意吧。」
  「你担心哥我会被萧证打?」
  这点也有可能。但另一个让仁永源觉得此事不会成的理由是──看邬冬生在他们身边从未展露过笑颜就知道,也许邬冬生热爱工作,可是在这份工作的背后还有个连他自身都未察觉到的真正理由。
  「我只是认为,再怎么迟钝,早晚邬冬生都会想通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呵呵,那,哥哥我就赌注在另一头,赌邬冬生永远想不通,或说他没勇气面对昭然若揭的事实。」
  兄弟俩难得持相反意见。究竟谁才是正确的一方?此时此刻,唯有天知道。
  主子们都就寝之后,做奴才的方能结束这一日的工作。
  冬生持着一盏小油灯,在主子们的寝室外巡逻一遍。检查一些该备好的东西──像是夜壶、该补的柴薪等等,都已经备好,值班的小侍童们也安分地在邻室待命,他才回到自己房间,得以喘口气,卸下奴才的身份。
  搥打着又酸又疼的肩膀,冬生苦笑着,自己莫非是年纪到了,怎么过去从不觉得辛苦的差事,现在却让自己有筋疲力竭的感觉?
  在仁永府上做的差事,并不会比过去在萧家多啊!
  论棘手度而言,不似爱发呆的证少爷,冬生往往得自己揣测他的喜好,反观仁永两兄弟,只要是冬生问的问题,都能得到简单明了的答案。哪一边比较不劳心劳力,明眼人用膝盖看都看得出来。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冬生自己也不明白。
  和衣倒在床上,脑子惦记着该去打点热水,净一净手脚,身子却还贪恋着这柔软的床铺,不肯起来。
  再一会儿就好,躺一下下就好。
  闭上眼假寐……
  我很欢迎你继续留下来,你意下如何?
  脑海里的声音却不放过他。
  今早仁永逢的一席话,冬生不愿细想,因为不想影响工作时的心情,现在空闲了下来,也跟着重返心头。
  做人奴才的,能被慧眼识英雄的主子赏识、挽留,该说没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那又为什么我并不觉得感激呢?
  在那当下,冬生听到时的反应,是困惑、是为难,立刻想回绝这番好意。
  是不是,我成了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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